歷史的教訓:
只有天才和蠢材,才敢無所不談
文:瀝泉
與熱愛宏大敘事的國人相比,西方學者的信條是——只有天才和蠢材,才敢無所不談。
在西方學術界,絕大多數人都一生專注於狹小的專業領域,只有極少數絕世天才,才敢於站在人類思想的高處,俯瞰文明的歷史。
1885年11月5日誕生於美國的威爾 · 杜蘭特,正是這樣一位俯瞰人類文明的天才。
他是普立茲獎及自由勳章的獲得者,美國思想史上的巨人,最傑出的哲學家和歷史學家之一。
人們熟知他的《歷史的教訓》,卻不知道這本書不過是鴻篇巨著《文明的故事》的濃縮版。
季羨林先生評價:「他和胡適先生都是大哲學家杜威的學生。他以《哲學的故事》一書成名,更以《文明的故事》一書達到其六十年學術生涯的巔峰。
杜蘭特博士心胸如海,妙筆生花,見識超凡而極富冒險精神。他冒著專門史家的各種批評,一往無前的衝進了人類文明的致命深處。」
杜蘭特比胡適更早投入杜威的門下,卻完全超越了杜威的實用主義,成為文明觀念的捍衛者——15卷《文明的故事》,將這些理念展現得淋漓盡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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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蘭特:
「大部分歷史是猜的,剩下的都是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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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
東西方文化的差異因何而起?
人類文明有兩大傳統,雅典傳統代表了商業文明,斯巴達傳統代表了農業文明。
公元前480年,希臘聯軍在溫泉關戰役中擊敗波斯帝國,這預示著年輕的歐洲擊敗古老的東方。自此,雅典海軍變成了商業船隊,自由城邦變成了繁華的商業中心。
與此截然對立的是,斯巴達解散了陸軍,回到了封閉的農業社會。以中國為首的東方世界,承襲了「重農抑商」的傳統。
· 02 ·
文明是被設計出來的?
還是自然生長出來的?
文明的制度是如何誕生的?有兩種思想試圖探索源頭:一種是基於理性構建的烏託邦設計,認為文明是由學者和政治家設計出來的,這是柏拉圖、馬克思的理想國。
一種是基於個人主義的演化論,認為文明是在商業傳統、自由市場中積累、演化來的,這是老子、哈耶克推崇的自發秩序。
哈耶克名言
杜蘭特不喜歡理想國,他說:「理想國是一成不變的社會,是僵化、厭惡創新的遺老世界。它只有科學,沒有藝術;只有秩序,沒有自由。它在名義上崇尚美,卻要放逐創造美的藝術家。這並不是真的理想國,而是斯巴達或普魯士。」
杜蘭特認為,文明的火種源於自由的思想市場,良善的法律來自習俗和利益的衝突,思辨則源於人類個體的交流、合作與競爭。
因此他堅決主張:只有在全面開放的商業中,思想才會碰撞出火花。第一批懷疑論者,就是在那些見多識廣的商人中產生的,商人不肯輕易相信任何東西,正因為他們敢於懷疑一切的精神,科學、哲學才會由此而生。
正如哈耶克所說:
「科學教會了我們謙卑,我們根本不可能
全知全能,無所不通.」
· 03 ·
歷史上的所有烏託邦
都以慘烈的失敗告終
然而令人痛心的是,當中國近代開眼看世界時,正處於民族主義、烏託邦主義橫行世界的時代。
烏託邦主義向人們許諾了最美好的未來:全能的政府、充分的福利、平等的社會……
後世的人們通常認為,烏託邦主義是特定時代的產物,是「資本主義缺陷所導致的必然結果」。
然而杜蘭特卻以雄辯的史實證明:烏託邦的衝動,一直深埋於古往今來的人性之中,因此它會永遠伴隨著人類社會。
杜蘭特告訴我們:為了實現「人間天國」的理想,無數人巴望「聖主明君」,期盼盡善盡美的社會制度;有的統治者甚至試圖改造人性、除惡務盡……但是,從古羅馬皇帝戴裡克先,到西漢末年的王莽新政,到20世紀形形色色的烏託邦實驗,都以失敗而告終……
· 04·
他為近代中國的迷失倍感痛惜
杜蘭特以一位人類哲學家的視角,花費八年時間審視中國上古時代的遺產,希望還原那個「已經消失的哲學家、詩人和歷史學家的樂園」。
他為近現代中國的迷失而惋惜。舊有的神被除掉後,用來填補這份感情上的空虛的新宗教是民族主義,正如蘇俄的烏託邦主義。
他思考中國的命運和文化根源:中國的傳統被徹底地連根拔起了,沒人知道它何時會生出新根,以挽救富有文化的生活。
· 05·
「我們的認識被三大陰影蒙蔽」
在杜蘭特看來,我們的認識被三大陰影蒙蔽:一是互相矛盾的歷史證據;二是歷史學家普遍缺乏思想高度,帶來了種種偏見;三是愛國心帶來了民族和宗教的曲解。他說,「大部分歷史是猜的,剩下的都是偏見」。
所以,他決心把歷史重新寫一遍,以嚴謹的歷史結論,思想家的視野,世界公民的身份,從而糾正人類的歷史記憶,建立有普世色彩的歷史觀。一下筆,就花去了半個世紀。
五十年來,他和和妻子阿里共同編寫這部世界級的史書,然而,當即將完成時,兩人雙雙患病。在得知丈夫的病情無法挽回時,83歲的妻子選擇了絕食。
96歲的杜蘭特在手術奇蹟般的康復,然而,他最終知道了妻子的死訊,幾天後,他也離開了人世。
他們的手稿大部分散失,經歷了三次遷移和一次大洪水,終於重現於世。
杜蘭特夫婦:在有史記載的3421年中,
只有268年沒有發生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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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杜蘭特]
威爾·杜蘭特1885年出生,美國著名學者,終身哲學教授,曾因其傑出的學術成就榮獲普立茲獎及自由勳章。他花了50年時間完成了皇皇巨著《世界文明史》,這部作品使他在學術界廣受好評,而他晚年所創作的《哲學的故事》,則因其親切、活潑的文風贏得了廣泛的聲譽。
生平經歷
威爾·杜蘭特生於1885年,卒於1981年。12歲的時候他被母親送去教會學校,希望使「這個整天調皮搗蛋、滿口胡言亂語的孩子變成一個優秀的傳教士」。結果,杜蘭特不僅沒有成為傳教士,而且還因為在寫了一篇對宗教不敬的文章(《宗教的起源》)而被逐出教門。正如他在19歲的時候就對基督教清楚地認識到,「不過是成百種宗教信仰中的一種,它們都宣布說自己能實現人類的拯救並普及真理」。
1968年,他獲得普立茲獎;1977年,他又其對各方面的偉大成就和貢獻獲得自由勳章。「毫無顧忌的英雄崇拜」是杜蘭特的哲學信條,他花去半個世紀完成的《西方文明史》正是為了強調人類智慧的悠遠深邃和文化藝術遺產的輝煌燦爛。
主要著作
《世界文明史》
威爾·杜蘭特寫11卷本的《世界文明史》花了50多年時間。他終其一生都從事一項能給大多數人帶來福祉的研究工作,那就是將深奧的哲學通俗化,書後的評論說他「熱情地致力於將哲學從學術的象牙塔裡解放出來,讓它進入更多普通人的生活」,哲學追問世界和生命的終極本質,每個活著的人都有一個生命,都要為它承擔起責任,付出代價和獲得權利,所以,哲學應該成為一般公眾愛智慧、愛生命的學問。
但是,眾所周知,由於種種原因,哲學實際上成為為數不多的哲學家的自留地和陳設品,哲學被專家壟斷,被公眾遺忘,於是形成了「人民不了解哲學,哲學不關心人民」的格局,因此,杜蘭特的研究顯得分外重要,它「使全世界範圍內的讀者不斷得到愉悅也受到教益,使上百萬人的生活更豐富,也使人們更寬容。」
他對歷史也同樣保持著尊重和客觀。一方面他說「人類歷史不過是生物發展史上的一個片斷。人是世界上無數生物的一種。和其他生物一樣,人類也在不斷地為生存而鬥爭,為適者生存而競賽。所有的心理學、哲學、政治策略和烏託邦的幻想都必須遵循生物法則」,另一方面,他希望通過研究歷史來真正認識人,畢竟歷史就是一種基於例證的哲學教導。
《歷史上最偉大的思想》
「當生活變得苦澀,友誼從身邊溜走,孩童也不再相伴我們左右,我們還可以與莎士比亞和歌德一起坐在桌邊,和拉伯雷一起嘲笑世界,和濟慈一起欣賞秋日的美麗。這是一些向我們奉獻了最好事物的忠實朋友,他們從不要求回報,卻永遠等待我們的召喚。
只要我們和他們一起行走片刻,靜靜聆聽他們的講述,我們的虛弱就可以治癒,我們也就能真正感受到相互理解之後內心的平靜」這詩一般的語言,是威爾·杜蘭特為我們推薦的100本最好的教育類書籍一章末尾的話。在該書中,杜蘭特以優美簡潔的筆觸,為我們介紹了10位最偉大的思想家、10位最偉大的詩人、100本最好的教育類書籍和人類進步的10大飛躍。
杜蘭特在《歷史上最偉大的思想》中坦率地說,他承認並景仰「那些在歷史上曾經高居於我們生命之上的偉大天才」,而且他把這種崇拜視為「終極信仰」,在他看來,「真正的歷史不是細瑣的物價和薪俸統計,也不是大規模的選舉和戰爭,更不是普通民眾的生活進程,歷史只應該屬於那些對人類的文化進程做出過持久貢獻的英雄和天才們」。同時「天才站在智慧女神的身邊,手持火燭為我們照亮前路」,引領我們在「活著的現在」就進入天堂。
作者的這種堅定信仰也許會觸動我們內心最隱秘的神經,我們是「無神論者」,同時也是「歷史唯物主義者」,我們從幼年開始的教育告訴我們歷史是由人民群眾創造的,這樣我們習慣於用群眾的尺度去評價歷史,臧否人物,為中國文化的形成和發展做出了貢獻的偉大人物,到了群眾那裡,僅僅還原為一個「人物」罷了。群眾最常見的做派就是杜蘭特說的,「喜歡通過貶抑他人來達到吹噓自己的目的,尤其是指出偉人的缺點,更可以滿足這一心理」,有些學者多年的努力就是讓中國歷史上屈指可數的幾個可以稱之為「偉大」的人物「走下神壇」,成為庸俗大眾中的一員。
《哲學的故事》
《哲學的故事》是威爾·杜蘭特(1885-1981年)的成名作,在其問世後三十年間,暢銷不衰,被譯成法、德、日、漢等多種文字。此書並非一部完整的哲學史,而是用講故事的方法,介紹有史以來主要哲學家的生平及其觀點,在闡述每位哲學家思想的同時,詳細介紹了他們生活的時代背景、生活境遇和情感,而且還對每位哲學家進行了中肯的批評。
此書文筆生動,活潑有趣,作者夾敘夾議,提綱挈領,以深入淺出的筆觸,將艱澀難懂的哲學寫成了娓娓動聽的故事。本書並非一本完整的哲學史。它是一種嘗試,用集中描寫某些主要人物純理論思維的故事的手法使知識人情化。
某些次要的人物給略去了,為的是那些選中的人可以有足夠的篇幅使他們栩栩如生。因此那些半傳奇式的前蘇格拉底學派、斯多噶學派、伊壁鳩魯學派、經院哲學家和認識論者都沒有給以適當的對待。作者認為認識論已經把現代哲學引上歧途,近乎毀了它,他希望總有一天人們會認識到知識過程的研究是心理學的事,哲學又將被理解成是全部認識的綜合性解釋,而不是認識本身方式與過程的解析性說明。分析是科學的事,它給我們以知識;哲學則必須進行綜合,給我們以智慧。
《歷史中的英雄》
在威爾·杜蘭特去世之前四年,這位曾獲普立茲獎的作家開始了他生命中最後一部作品的創作.這一創作計劃最早來源於他和妻子、女兒的一個強烈的願望,就是為《世界文明史》這套深受好評的叢書編寫一個簡寫本。儘管或多或少有《世界文明史》縮寫本的痕跡,但絕對不是一本有關歷史時間、人物、事件的堆積。
杜蘭特一如既往地以文明的流變作為考察歷史的方式。他羅列了一份名單,包括孔子、李白、佛陀、甘地、柏拉圖、蘇格拉底、莎士比亞、培根……杜蘭特通過這些歷史上的文化英雄,向我們描繪了一幅橫跨幾十個世紀的波瀾壯闊的文化圖景,而歷史也就在這樣的舉重若輕中赫然呈現。
「由於那些奇妙的記憶和傳統,古代的創造精神依然存在。人們依然在勞作,在雕刻,在創造,在唱歌。柏拉圖在這兒,與蘇格拉底討論著哲學;莎士比亞在這兒,每天都帶來新的文學財富;濟慈聆聽著夜鶯,雪萊歌頌著西風;尼採在這兒,繼續叫嚷著、演說著;基督在這兒,召喚我們去分享他的麵包……」他那簡練而富有詩意的文字在講述一個事實:許多英雄留下來的財富是人類的珍貴遺產,是歷史進程中最閃亮的主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