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說說電視劇,昨晚大結局的《想見你》,我覺得它很像《大話西遊》。
從1995年至今,《大話西遊》的熱度一直不降,除了劉鎮偉自己操刀的一系列狗尾續貂的電影版、新版,還有黃子韜主演過電視劇版、各類妖怪的舞臺劇版,可以說,這些衍生品除了圈錢,一分錢不值。
因為這部劇的精髓,作為編劇和導演自己的劉鎮偉自己都沒明白,或者說,沒在作品裡呈現過。它真正打動人的精髓是:只有真正認識你自己,才能明白愛的分量和價值,是要擁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林夕《富士山下》)。
而2020年這部大熱《想見你》的臺劇,其實深得《大話西遊》的精髓,再一次詮釋了這種情感觀。
很多人很輕易發現:這部電影和電視劇的共同點是穿越,但這絕不是這麼表像的題材類似,而是有共通的悲劇的精神內核與情感觀。
首先,我們來梳理一下《大話西遊》的故事線:
500年後,至尊寶偶遇到妖怪白晶晶,一見鍾情。正當至尊寶要墜入愛河的時候,突如其來的一場變故,讓白晶晶死於牛魔王的刀下。意外獲得月光寶盒的至尊寶決定用時光倒流的方式拯救自己的愛人。
他一次次的穿越,每一次穿越,時間線就往前移動一點。他試圖找到殺死白晶晶的兇手,最後發現,白晶晶不是他殺,而是絕望自殺。而最後一次穿越操作失誤,讓至尊寶穿越回到了500年前。
500年前,至尊寶覺得自己還是至尊寶,但在所有人眼裡,他就是那隻欺師滅祖、大逆不道的臭猴子。在穿越過去的第一個場景裡,紫霞仙子出現在他的世界,並在他腳底板印上了三顆痣。
此時的至尊寶還在想盡一切辦法從紫霞等人手中拿到月光寶盒好回去救人,為此甚至不惜用花言巧語騙取紫霞的真心:曾經有一份真摯的愛情擺在我面前,我沒有去珍惜……
就在巧取豪奪哄騙的過程中,至尊寶不知不覺愛上了紫霞。紫霞呢?她一開始只認拔出紫青寶劍的天命,但是進入到至尊寶的心房裡留下了眼淚。她其實傷心欲絕,但依然選擇相信他,幫他奪回月光寶盒。
最後,當災難來臨,至尊寶決定捨身取義戴上金剛圈拯救蒼生那一刻,他才真正意識到拿來騙紫霞那段經典對白的意義。要拯救世界,就必須捨棄愛,這是一道人生大難題。至尊寶選擇了大愛,金剛圈的魔咒意味著,他必須捨棄所有愛過的人,包括紫霞。
這時候,至尊寶從肉體到精神層面都成為真正的孫悟空:他殺死了牛魔王,把地球從太陽那邊拉了回來,他失去了紫霞白晶晶所有人,他最後獲得護送師父西天而去的使命。
那麼,《想見你》的故事呢?其實黃雨萱扮演的就是至尊寶的角色。
黃雨萱一開始也是不甘於王詮勝的死去,偶然用聽歌的方式穿越回三十年前,邂逅自己愛的人。一開始她以為李子維只是另一個人,但隨著時間推移、相處、觀察,她意識到這個長得很像王詮勝的人,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但世間哪有這種容易逆轉時光、改變一切的好事?她佔據的是陳韻如的身體,也引得陳韻如在小年夜自殺。而自己深愛的李子維,也是因為這次穿越,不得不忍辱負重回到未來,一次次毅然登上去上海赴死的飛機,以保證她能穿越回去和過去自己相遇:這就是一個沒有終點的莫比烏斯環。
在這一次次反覆穿越拯救之後,黃雨萱意識到:相遇與相愛都是有代價的,要拯救別人先拯救的是自己,去掉自己的私心:自己不能佔據陳韻如的身體,幹預她的生活,那是一種愛的自私。要想拯救他們的生活,改變這種循環,就必須犧牲自己,包括自己捨不得關於愛的記憶。
拯救下來陳韻如後,黃雨萱和至尊寶一樣選擇了捨身取義,決定不再穿越,幹預過去,改變未來,這樣也讓自己和王詮勝的所有記憶隨之消失,她也不再是那個擁有八年生死戀情的黃雨萱。
慘不慘,痛不痛,苦不苦?你想挽回的未能挽回,你想留住的終究還是消失。至尊寶也是一樣呀!
在《大話西遊》的結尾,有一個場景大家印象深刻:
當世間已無至尊寶,只有一隻雷公嘴的臭猴子護送師父出了城門準備離開時,他回頭看到城牆上站著夕陽武士和他的愛人,他們因為某些理由在賭氣。
這一瞬間,孫悟空附體到他身上,勇敢走向愛的人並吻了她,全場圍觀的人都為他們叫好。這是一種對天下有情人的成全,也是一種對自己遺憾的彌補:那些已經不可能在自己身上發生的故事,如果可以再來一次多好,哪怕就一次。
為什麼他們嘲笑孫悟空:那個人好像一隻狗?因為他確實在精神世界裡已經窮得和狗一樣,交出所有,一敗塗地。這痛苦,全世界只有自己一個人知道。
本質上,兩部作品有一個非常重大內核:找到自我。如果我們具備這種魂穿的可能,有了月光寶盒或者伍佰牌隨身聽,我們希望變成誰?
或者,我們是否經得起變成另一個人,擁有另一個人的身份/身體的誘惑?或者,另一個身份對我們來說意味著什麼?面對鏡子時,我們能發現那個真正的自己嗎?
黃雨萱一開始不習慣新身份,但是她貪戀還能看到李子維/王詮勝,她對這個身份下的自己進行了改造,重新塑造了陳韻如;
陳韻如回來以後目睹了李子維的死,以及感受到被人接納、需要和愛的美好,她決定穿進這個新陳韻如身份中繼續扮演她,甚至想把李子維/莫俊傑等人的愛鵲巢鳩佔。
但最終,黃雨萱和陳韻如都發現,別人再好也不是自己的。他們在一次次對話中互相理解和懂得,只有自己的生活才是自己的,別人生活自己無法無償獲得。
黃雨萱放棄了穿越,就和至尊寶發現自己已經變心了不是至尊寶了一樣,他捨棄了和白晶晶的一切,走向了另一個叫孫悟空的我。究竟是哪一刻開始發生這個變化?究竟是軀體、靈魂、經歷塑造了這個我?其實已經不重要!
那麼,《想見你》大結局呢?不是那個騎著車對話的大結局,也不是祝你生日快樂的大結局,我覺得這個才是真正的結局:
黃雨萱做了一個夢:她又一次穿越成功了,就在那家唱片店裡,她泡了一杯中熱美開始放《last dance》,這時候,第一次走進舅舅這家店的李子維進來買伍佰的這張專輯,給她留下聯繫方式的時候加了一句話:我叫李子維,我想認識你,可以留下你的聯繫方式嗎?
這個時候,這個賣唱片的姑娘告訴眼前這個自己朝思暮想的男人:我叫黃雨萱,然後留下滾滾熱淚。是的,她想讓真正的黃雨萱真正遇到一次李子維,然後開始真正的故事。她知道這是夢,這是她多麼夢寐以求的那一瞬間呀!
可惜,這和《大話西遊》城牆之吻一樣,都是一個不可能的夢:黃雨萱和李子維/王詮勝的感情,已經在她決定不再穿越,讓一切歷史進程改變的瞬間被封印了。剩下的只是一種在夢裡才能擁有的美好,以及永遠不可能的惆悵。這不是悲劇,什麼是悲劇?
一切始於黃雨萱,也終於黃雨萱,她本來已經失去了王詮勝,最終也只是另一種失去,雖然經過滄海桑田後,這一次的失去更加徹底。做了所有嘗試了依然不可能,人生至痛,莫過於此。
但是,人世間還有一種東西叫記憶:它不是實體的照片、房間、畫面,它被一種叫著愛的東西永遠附著,是永遠不會灰飛煙滅的。
最後要說,伍佰老師才是打造月光寶盒的人:來,點開它,所以暫時把你眼睛閉了起來,再喊一聲:菠蘿菠蘿蜜!
萬一真的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