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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相關的序言
大四那年的下半學期,是我在大學裡渡過的最難過的日子了。
沒完沒了的招聘會,花樣百出的面試,煩瑣頭痛的論文答辯,還有一場場人不倒下不罷休的告別宴……一切只能用兵荒馬亂來形容,而每個人就好像是不能停下的陀螺,不由自主的旋轉著。
直到停頓的那一刻到來。
六月二十三號的晚上,阿芬,我的對鋪,成了我們宿舍第一個離開南京的人。
她是去廈門,一個遙遠的,我只知道名字的地方。
我從沒想到有這樣一天,我會流著淚,追著火車奔跑,直到火車加速呼嘯而去。
我一直是一個幸福健康的孩子。
我一直沒有真正懂得離別。
直到這一刻。
以後,我們可能再不相見。
以後,我們即使相見,也只能匆匆一聚,然後又要離別。
也許那時候我們已不會像現在一樣悲傷,因為我們彼此不再如此重要或者因為我們已經堅強。
然而此時此刻,你要走了,我只能在月臺上邊走邊哭。
再見了,我們最後的青春。
我們再不能像個小孩一樣活著。
我們畢業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節
大四那年三月底的時候,我結束了在無錫一家會計師事務所的實習,回到南京的大學。其實我是很想在家裡再賴個十天半個月當米蟲的,不過顯然老媽的母愛已經快到盡頭,於是我灰溜溜地把家裡的冰箱掃蕩了一遍後,負重累累地回南京去了。
還在車上的時候就發消息給宿舍裡的人:本西瓜滾回南京了,你們一個個給我在校門口列隊歡迎。
隔了十分鐘才收到思靚的簡訊:你是誰啊,不認識。
我嘿嘿一笑,手指飛快:唉,那就算了,可憐我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好重啊,要不我扔車上好了。
這次只隔了十秒,而且不止一條。
思靚:啊!親愛的原來是你回來啦,站在校門口別動,姐姐去接你。
小鳳:西瓜,日日思君不見君,到如今,一起啃鴨腿。
……真是熱情得叫人毛骨悚然。
一下計程車,果然看見一群人惹眼地站在校門口,我們宿舍一共六個人,居然來了九個,五女四男……
一共一隻雞一隻鴨,用不著連家眷都帶吧?我暗暗後悔沒在車上啃掉一隻雞腿先。
「呵呵呵呵……大家真是太隆重了……」
老大過來扯我耳朵:「死孩子,你真會找時間回來,我們今天去河盛聚餐。」
我對河盛這兩個字早已經形成條件反射──河盛=最好吃的酸菜魚=最好吃的魚香肉絲=最好吃的蟹黃豆腐……
我一邊口水,一邊舉起手裡的雞和鴨。「我能不能算有特殊貢獻,然後不用付錢?」
思靚一副受不了我的表情:「你少給我們宿舍丟人,今天莊序請客。」
我一愣,莊序啊……我瞥向那個遠遠站著的人,看到我,其它人或多或少的走近幾步,只有他還站在原處,穿著淺灰色的毛衣,沒什麼表情的樣子。
莊序,我對這個名字也有條件反射,莊序=國金系最出類拔萃的學生=站出去就能讓我們學校男生提高一個層次的大帥哥=容容曖昧不清的「朋友」……
等於──
聶曦光是個白痴大笨蛋!
好像眼睛有點酸了,這麼久了都,真沒出息……有什麼東西要湧出來的樣子……
我立刻抬頭看天,一秒,兩秒……
「你到底在看什麼?」向來暴力的老大過來惡狠狠地扯我耳朵。
他們大概跟著我抬頭看了半天,我悶笑,無辜地眨眨眼。「好奇怪,天上沒有下紅雨啊。」
莊序從不請客的,即使拿到頭等獎學金。大家都知道他父親早早的就過世,家裡只有一個體弱多病的母親,還有一個正在上高中的弟弟,而他卻連貧困生補助都沒有申請。
說出來才發現這句話近乎諷刺,大家都有點尷尬,阿芬責怪地瞪了我一眼,眾目睽睽下猛掐我的手。
痛啊!她的指甲多久沒剪啦!我眼淚都快被她掐出來了。
可憐我被我們宿舍的人虐待慣了,現在也只能敢怒不敢言,心裡委屈的冒泡泡──我又不是故意的,狗急了都會咬人……我急了當然也會……
最後還是容容笑著解圍。「莊序和上海A銀行籤約了,月薪過萬呢。」
「啊。」A銀行,月薪過萬,這個薪水研究生也未必能拿到呢!
我有些訝然地朝莊序望去,他也正抬頭看著我,漆黑的眸子盯著我,好像想知道我會有什麼反應似的。
這……是錯覺吧?
不管怎麼樣,我都該祝賀他,我走上前,誠心誠意的說:「恭喜了,莊序……嗯,那個,以後到上海玩就靠你了,包吃包住,吃喝玩樂……」
「你不是明天才回來嗎?」
我的胡說八道被他清楚低沉的聲音打斷,我楞楞的看著他居高臨下的姿態,腦子有點胡塗了,他在問我什麼?
阿芬突然過來拉我的手,拖著我往河盛的方向走。「莊序,你還請不請啊,我都快餓死了!」
後來,我在河盛對著滿桌美味佳餚的時候才想起,如果不是我老媽趕我的話,我的確明天才回來的,昨天打電話和宿舍裡人說的,也說是明天才回。
莊序他……根本不想請我吧。
按照道理,有一點骨氣的人現在都會扔下筷子走開,可是……我是這麼有骨氣的人嗎?
哼!我惡狠狠地咬著排骨,吃雙倍才符合我的本性。於是我光吃菜不吃飯,菜撿貴的吃,飲料要現榨鮮果汁……
所謂風捲殘雲,所謂狼吞虎咽,所謂下筷如有神……
「西瓜,你好像某種動物。」坐在我左邊的小鳳敬畏的看著我。
我這才發現我已經成了飯桌的焦點,不知何時大家都停下筷子看著我一個人吃。莊序坐在我正對面,看了我一眼,然後抬手叫來服務員。
「我們要再加幾個菜。」
我的臉還沒來得及紅,右邊的老大就狠狠擰我的腿,「你給我收斂點。」
又掐我……
鬱悶,我不就是化悲憤為食量嘛,用得著這麼暴力嗎?
不吃就不吃,反正我也吃不下了,百無聊賴的拿筷子戳著碗裡的肘子,有點想不通我剛才是怎麼吃下去的,做得這麼油膩。
飯桌上的氣氛很快又熱鬧起來,話題的中心當然是莊序的工作。老大和思靚的男友都和莊序一個宿舍,啤酒灌多了兩人一左一右搭著莊序的肩膀大著舌頭說:「莊序,我們系最牛的就是你,兄弟以後就跟著你混了……」
思靚笑盈盈地看著,說:「看來容容要重新找工作了。」
小鳳邊吃邊口齒不清地問:「為什麼要重找,現在的不錯啊。」
「因為這份工作在南京,離上海太遠了。」思靚語氣曖昧,俏皮地眨眨眼。
「哦~~」小鳳狀似瞭然地拖長了聲音,忽然轉向我:「西瓜!」
「啊!」我正在認真地戳著碗裡的肘子,被她嚇了一跳,不是在討論容容嗎,叫我幹什麼。
「你帶來的雞真好吃。」她無比滿足地說。
我無語——
小鳳,你才是豬。
「你這頭豬。」
老大毫不留情地說出了我的心聲,看來有這種想法的不止我一個。
思靚笑了下,又把話題繞回去:「最近好像有上海的專場招聘會,容容你去不去?」
「為什麼這麼問,當然去。」容容斯文地放下筷子。「上海機會多發展空間大,我以前就一直在投簡歷。」
思靚眨眼:「我們又沒說你什麼,你急著撇清什麼呀?」
我終於把那塊飽受蹂躪的肘子肉塞進口中,忽然覺得這頓飯又無趣又漫長,也許因為前面吃太飽了吧。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莊序,他正側頭跟思靚的男友卓輝在說什麼,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女生這邊的話題。
作者有話要說: 前面1到8章06年發表過,但稍有改動,大家有興趣可以重新看下~:)
☆、第二節
足足一個多小時,大家才酒足飯飽的從包廂裡出來。莊序去前臺結帳,我刻意落在最後面,離大家遠遠的,因為我居然開始打飽嗝了。
= =
出飯店一定要經過莊序結帳的前臺,我捂著嘴正想快步走過去,不料喉嚨卻在這時極度不合作地連打了兩個神氣響亮的飽嗝。
我僵硬,看著莊序挺拔的背影。
你沒聽到沒聽到,千萬別回頭啊……
可惜老天不幫忙,正在結帳的莊序回過頭,看到是我,又神情淡然地轉了回去。
我連忙快步的走出去,丟臉死了。
出去以後又被老大和小鳳毫不留情的嘲笑了一番,鬱悶加倍。思靚他們正在討論接下來去哪裡玩,莊序走出來,他一向沉默是金,這次卻提議說:「去唱K吧。」
「哇,莊序你今天這麼大方,這個時間唱K很貴的。」
「是啊,不是說好去飲水吧打牌,不然去逛夜市的嗎?」
「沒什麼,一時性起而已。」莊序說著忽然抬眸瞥了我一眼,目似潭深,嘴角卻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我呆了一呆。
大家都紛紛贊成,興致頗高,只有小鳳反對。「不行拉,西瓜一直打嗝,怎麼唱歌啊。」
是啊,我現在這個樣子,難道唱一句打一個嗝嗎?想想都覺得可笑。
莊序他明明知道,那麼……是故意的嗎?這種想法讓我有點難堪,臉有點克制不住的要燒起來。
不過,也許只是沒想到而已,我不用這麼敏感,他也沒必要這樣。但是,剛剛的眼神又是什麼意思呢?
聽到小鳳這麼說,大家都有點掃興的樣子。老大捏了我一把:「就你毛病多,不準打了。」
「哎,我不去了,你們去玩吧。」我說。
「你一個人回去幹什麼。」思靚說。
「我……」正要找藉口,手機忽然響起來,我趕緊拿出手機走遠了幾步接起。
是舅舅的電話。
「曦光,你媽媽說你回南京了,怎麼不打電話給舅舅?」
「我才剛到,正好有同學聚會。」
「聚完了吧,晚上來舅舅家住,我讓張嬸給你收拾好了。」
「哦……我正要去。」
「你人在哪裡,我讓老張去接你。」
「不要了,我自己打車。」
又跟舅舅說了幾句,我收了手機回頭。不遠處的他們又重新說笑起來,氣氛融洽自然,想想剛剛的氣氛,也許我不去更好。
也許半年前我根本不該搬回宿舍的。
「我不去了。」我走到他們身邊說,「我去親戚家。」
我忍不住看向莊序,心想我這麼說也許他會輕鬆吧,卻看到他偏開頭,似乎沒什麼多餘的情緒,嘴角的笑容早就冷掉了。
「晚點再去不行嗎?」思靚挽留我。
「算了,坐車累死了,沒力氣玩了。」我揮揮手,「先走了,再見。」
跟他們告別後慢慢踱到公車站,來了一輛輛公車,卻始終沒有我等的12X。南京的公交車有時候很愛扎堆,很久不來一輛,一來就來好幾輛。
等車的時候手機再次響起來,這次是表弟打來的。
「姐,你還沒上車吧?」
「沒。」
「別忘了把我的PSP帶來,你忘記多少次了。」
「唉~」對,他的PSP借給我很久了,每次說還他都忘記。不過那東西在宿舍啊,難道要專程回去拿一趟。
「下次帶給你行不行?」我跟他商量。
「不行。」表弟語氣堅決,「因為你有中年健忘症,下次還有下次,我不信任你。」
中年健忘症……
我這個年紀,怎麼也應該是少女健忘症才對吧- -,真是欠教育的小孩。
無奈的走去宿舍,還好我的宿舍離公車站不算太遠,只是要爬四樓。
我的床位是靠窗的上鋪,和別的床鋪一樣,掛著床簾,隔成一個私密的小空間。本來是沒掛的,但是人人都掛,不掛的話反而成了最怪的一個。
爬上床,正在床上翻找PSP的時候,宿舍的門又被推開了,我聽到思靚的聲音。「搞了半天還是去逛街。」
「KTV居然沒空房間了,今天又不是周末,怎麼這麼多人。怪不得莊序一直沉著臉。」
這個聲音是小鳳,奇怪,她們怎麼也回來了?
「快點換好鞋子走吧,他們在樓下等我們。」
「等等,我上床拿個薄外套,晚上會冷。」
「就你事情多。」
透過床簾的縫隙,思靚和容容坐在自己的床上換球鞋,小鳳正往自己床上爬。
正要開口叫她們,忽然聽思靚問:「容容,你和莊序今天怎麼啦?話都沒說一句。」
心莫名的漏跳一拍,我閉上嘴。
容容輕笑:「我們是什麼關係?誰規定我們一定要說話的?」
「你們什麼關係?!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A大商學院公認的金童玉女,容容,我真不知道你們在搞什麼,明明兩個人都有意思,偏偏誰都不肯說,你們要是早點挑明了,當初西瓜也不會……」小鳳頓住了,輕哼了一聲。
思靚語氣要溫和很多:「你們到底打算怎麼樣,就這樣僵著嗎?都快畢業了。容容,你們都太驕傲了,有時候先退一步並不代表就是輸了。」
半晌容容略帶自嘲的聲音才響起。「今天的葉容還是當初的葉容,你們以為今天的莊序還是那個莊序嗎?」
小鳳迷惑不解:「你說的什麼意思?難道莊序會因為月薪過萬就看不上你了?」
思靚卻似瞭然地問:「容容,你後悔了是不是?」
容容站起身:「小鳳,你衣服拿好沒有,走了。」
她們離開後,我又找了一會才找到PSP,然後離開宿舍,沒選擇坐車,而是慢吞吞的走向舅舅家。
舅舅家不遠,從A大坐公車的話15分鐘就到。從大一到大三,我在那裡住了三年。
舅舅舅媽都是生意人,全國各地飛來飛去,家裡雖然請了保姆照顧表弟,可總還是不放心,擔心他學壞,所以當初一聽到我考上A大,舅舅立刻讓我住到他們家去。
所以我只有大一軍訓和開始一個月住在學校,之後就直奔舅舅家的洗衣機和保姆去了。
大四開學我才重新搬回宿舍,給舅舅的理由是為了方便找工作和泡圖書館寫論文,表弟私下卻嘲笑說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這個語文向來平平的表弟還是第一次把成語用得這麼貼切。
那時候,大三的暑假,我剛剛認識了給表弟做家教的莊序,知道他也是A大商學院的學生。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節
在舅舅家住了一晚我就回A大了,因為我的論文快來不及完成了。
我畢業論文的題目是《網絡經濟中的寡頭壟斷分析》,基本上,呃,目前為止我還不知道這題目是啥東西。三月份之前我都在事務所裡混,論文根本沒動筆,現在才開始知道急,跟指導老師打電話被指導老師狠狠的恐嚇了一番後,更是心急火燎的連泡了幾天圖書館。
小鳳發簡訊來的時候我正在圖書館裡找資料,但是看到簡訊上「洗墨亭,三缺一」的內容後,我還是匆匆忙忙借了幾本參考書,義無反顧興致勃勃地趕去救場了。
在大四快畢業的學生裡,打升級肯定是最流行的活動之一。我們宿舍六個人,除了容容不會打,我和小鳳剛學會,其餘三個人都是標準的牌迷。
等我興衝衝地跑到洗墨亭,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莊序的背影,容容就坐在他旁邊看牌,大概是聽到我的腳步聲,她回頭。
「曦光,你來了。」
「嗯。」我點點頭,放慢了腳步。
他們都已經開始打了,還叫我來幹什麼?
小鳳抬頭看到我,大叫到:「西瓜,西瓜,快來幫我看看這牌怎麼打!」
我走到她身後,看了一眼她的牌。一把爛牌,而且是回天無力的那種,我說:「你隨便出吧。」
反正肯定沒救了。
果然這副小鳳和思靚被打了個大光,莊序倒沒什麼,和莊序搭檔的老大樂死了,樂呵呵的邊洗牌邊問我:「你怎麼來了?」
我鬱悶。「你們叫我來的好不好。」
小鳳不好意思的說,「不好意思啊,西瓜。剛剛給你發消息就看到容容和莊序過來,就先拉她們打了。」
「沒事,晚上請我吃麻辣燙,我先回宿舍放書。」
在小鳳哇哇抗議中我轉身欲走,老大接了個電話,掛了後叫起來,「死老頭!居然現在叫我去辦公室!我手氣正好。」
「誰啊?」思靚問。
「地中海。」地中海是大家對頭頂中央禿了一塊的系主任的愛稱。
老大把牌一扔,看了我一眼,又看向容容,猶豫了一下說:「容容,你來接手吧。」
容容搖頭,笑:「你明知我不會。」
老大呵呵笑了一下,轉向我時立刻換了一副顏色,兇巴巴的命令口氣。「西瓜,過來接手,只準勝不許敗!」
……跟莊序搭檔?
我愣了一下,還沒說話,思靚立刻嗤笑著說:「少來了,就她那水平。」
我大四上半學期搬回宿舍才學會打八十分,水平在宿舍裡和小鳳屬於同一個級別,都是爛到底的那種,每次和我搭檔的人都會比較痛苦,脾氣不好如老大者就會在我出錯牌時念個沒完。
莊序脾氣沒這麼壞吧?
被老大拉著坐下,洗牌,摸牌。
接手第一把是我埋底。
我最怕埋底,不埋分怕被人捉,埋分又怕被人翻底,還好手上的牌著實不錯,N多王,副牌也很大,還有連對,呵呵,我痛快的埋了牌,把分都藏底下。
我的牌實在太好,莊序配合得也不錯。小鳳和思靚基本沒有招架之力,小鳳被打得哇哇叫,思靚也在咕噥。
牌出得很快,我手上還剩三張,基本是大光了,我鬆了口氣,總算不用在莊序面前再次丟臉,老天幫忙。
這時思靚忽然叫起來,「等等,你手裡還有幾張牌?」
「三張。」
「為什麼我們都還有四張。」
……
莊序伸手數了數桌心的底牌,抬頭說:「你埋了九張底。」
小鳳和思靚哈哈大笑,扔了牌,「自動下臺,自動下臺。」
莊序居然也微微地笑,伸手熟練地理牌。「下次小心點。」
我還以為就算不挨罵也會給個冷臉呢。可是他心情居然很好,難道我埋錯牌居然這麼有喜劇效果?
第二副大家牌都一般,我用心看莊序出牌,險險上了臺。
接下來的每一副我都很謹慎,看小鳳思靚走什麼,琢磨莊序的走牌風格……還是第一次打牌這麼累,以前都是輸了就藉口牌不好的厚臉皮風格,很少去算得很清楚。
眼見就要打過A,小鳳放棄似的嘆氣,「喂!你們太有默契了吧。」
明明是一點曖昧都沒有的一句話,我卻聽得心一跳,直覺的抬頭望向莊序,他正專心的理著手裡的牌,嘴角似乎有淺淺的一絲笑容,轉瞬即逝。
順利的小光打過A,思靚把牌一扔。「不打了,你們請我們吃飯!」
「啊?為什麼是我們請?」怎麼也應該是輸的人請客才比較合理吧。
「打牌前說好的啊,贏的人請吃蓋澆飯。」思靚竊笑,「不信你去問老大,莊序也知道。」
我暈倒,忍不住跟莊序說:「那你打這麼認真幹什麼,告訴我一下,我打贏不敢保證,打輸還是有把握的。」
莊序微微笑了一下說:「作弊不好。」
……他在開玩笑?我懷疑的瞅瞅容容,容容也帶著微笑,看來兩人今天心情都不錯,昨天應該玩得很開心吧。
其實這樣也很好。像現在這樣,普通朋友一樣說說笑笑打牌聊天,其實也不錯……
就算做不成男女朋友,也沒什麼……
「喂,不用這麼垂頭喪氣吧,你什麼表情啊。」小鳳鄙視我說,「大小姐,有錢人,別這麼小氣啊。再說你贏了牌精神上得到了滿足,物質上輸出一點才會平衡。」
可是我明明是精神上受到了打擊,錢包還要被打劫好不好?
嘀嘀咕咕的一路走到老林蓋澆飯。我點了一份香乾回鍋肉,小鳳說:「西瓜,你老是吃肉,肉慾太重了吧。」
肉慾……
噴!
我正在喝水呢,結果被嗆了,咳個不停。大姐,有男生在的好不好。
小鳳還一臉無辜。思靚打了她一下,問我:「曦光,你工作定了吧。」
「嗯。」我點點頭,「就是我實習的那家會計師事務所。」
「家裡找的?」
「是啊。」
「在無錫?」這句話居然是莊序問的。
繼續點頭。
「命好啊。」小鳳長嘆。
「你命才好吧,吊車尾上華政。」我瞪她,「再說,事務所很累的,據說忙起來晚上要加班到凌晨三點,而且剛剛進去薪水很少啦。」
飯店裡都是飯菜的香味,我的饞蟲被勾出來,轉頭看我的回鍋肉好了沒有,卻聽見莊序冷冷的聲音說。
「不滿意的話自己去找,對送上門的工作挑三揀四算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第四節
我愣住,緩緩的轉回頭,莊序的表情和聲音一樣冷。餐桌頓時安靜了,之前狀似輕鬆歡快的氣氛瞬間蕩然無存。
「不是……」過了一會,我吐出兩個字,想解釋其實我並不是挑剔,只是把實習時候從老員工那聽來的抱怨順口說了出來。可是這種話說出來更像狡辯吧。
我閉上嘴。
「為什麼不自己去找工作,一直在父母身邊當寄生蟲不覺得丟人嗎?」
「……」我憋了半天,說:「不覺得。」
他沒再說下去,看著我的墨色的眼眸中似乎寫上了失望。
我沮喪的拆著筷子。之前想著做一般朋友也好的想法果然是一廂情願,莊序大概從頭到腳都看不慣我。我們就算做朋友也是十萬八千裡,說不到一塊去的那種。
「莊序。」思靚打斷他。「你這麼說沒道理,很多人都這樣,又不是曦光一個。」
「是嗎?我只認識她一個。」他停頓了一下,語氣中帶著一貫的認真。「而且我確實是這麼想的。」
「香乾回鍋肉來咯!」服務員大聲吆喝著把我的回鍋肉送上,其他人點的飯也陸續送來,思靚岔開話題,開始說別的。
我吃完就趕快找藉口跑了。這頓飯,總算讓我知道什麼叫食不知肉味。
接下來幾天就是圖書館和宿舍食堂三點一線。真正開始寫論文,才發現畢業論文遠比想像中難寫,跟以前每個學年末那種拼湊式論文完全不同。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根本不夠,尤其對我這種平時沒有積累,專業課學得亂七八糟的人來說。
不過現在懊惱也來不及了,只好每天勤跑圖書館。
轉眼就到了月底。
這天晚上,宿舍裡只有我和小鳳,我趴在床上研究資料,小鳳哼著歌,在我的筆記本上打簡歷。
過了一會,我無聊的推開那堆讓我頭暈眼花的資料,跟小鳳搭話。「你不是已經考上研究生了,還去招聘會幹嗎?」
「去看看有沒有更好的機會咯。」小鳳一邊回我的話,一邊飛快的打字。「而且也可以體驗下招聘會的感覺,三年後我還是要找工作的。」
沒想到小鳳平時看起來傻乎乎,丟三落四的,其實卻這麼有打算。也對,在這所全國聞名的高校裡,絕大部分人都上進有抱負,像我這樣懶懶散散的才是少數。
我繼續趴了一會,開口說:「我也去。」
「去哪裡?招聘會?」小鳳吃驚的轉頭。「西瓜,你受刺激拉?」
我沒理她,翻了個身,看著天花板,腦子中浮現那天莊序說話時不認同的樣子……是啊,我是受刺激了。
不過,我很快就後悔了= =
因為我發現寫簡歷也不比論文容易,尤其當你乏善可呈的時候。
招聘會前天,我咬筆頭咬了半天,終於將100字可以講完的內容做了五頁紙,然後晚上八點跑出去列印,加封面。學校旁邊的文印店黑得要命,偏偏每到這個時候還最擠,等到我弄好,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幸好跟宿舍樓下的阿姨打過招呼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時候,我的後悔更上一層樓。因為招聘會八點半就開始,我們學校到招聘會現場又遠,所以六點就要起床。
六點鐘啊六點鐘。告別高中後,我還是第一次六點鐘就起床呢。
然後到公車站,看到莊序他們宿舍的人時,我的後悔到達了頂峰。
怎麼沒人告訴我莊序也要去啊!他不是找到工作了嗎?
還有,他看到我不會以為我是因為他的話才去的吧,雖然的確是這樣,但是但是……
我鬱悶的爬上公車。
幸好很快我的懊惱就被困意淹沒了,好想睡覺啊,我抓著吊手,忍不住開始打哈欠。
困!
依稀看到莊序看了我好幾眼。
我知道我沒形象拉,但是不管了,反正我裝淑女他也不會喜歡我。
一個多小時後,招聘會場到了。
第一次參加招聘會,一進展廳,我真的被嚇到了。人啊人啊,全都是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一個地方的人口密集度可以和南京的公交車比的。
同時覺得莊序說得實在有道理,依靠老媽的關係找到工作的我真是太無恥了。
因為現在找工作實在太辛苦。
人擠著人,因為大家目的不同,停留時間長短不一,我們幾個人很快失散了。走了幾步,我就發現我實在不行了,呼吸困難寸步難行,不算空曠的會場裡塞了幾萬畢業生,人挨著人,人推著人,每一個攤子面前都圍了幾層,別說投簡歷,就是看一眼那是什麼公司都有難度。
從人山人海的招聘會擠出來,我已經快虛脫了,隨便找了一個地方坐下來,平緩著呼吸。
一直沒有正式的參加過大型的招聘會,不知道招聘會居然是這麼恐怖的。我扔了一份簡歷就擠出來,呼吸到新鮮的空氣,頗有劫後餘生的感覺。
大約過了一個半小時才看到思靚她們出來。這段時間我靠在樹上補眠了- -
「西瓜你怎麼這麼快?」
我揚揚手裡握著的簡歷。「我才投了一份。」
小鳳白了我一眼,「那你來做什麼?」
我正要回話,手裡剩下的簡歷忽然被人抽走,我嚇了一跳,抬頭,居然是莊序。
他草草的翻過:「這些簡歷你打算怎麼辦?都扔掉?」
「呃……」我還沒想過。估計是扔在一邊,畢業的時候扔掉吧。想想還真有點捨不得,雖然幾十塊錢沒什麼,但是如果換算成學校旁邊好吃的牛肉麵,就顯得很浪費的樣子。
這樣想著有點後悔,剛剛應該不管如何都送出去的。
「可是現在進去投也來不及了啊,人家都收滿了。」
他蹙眉,轉首望會場,的確是快散場了。「我有一個直系師姐今年負責盛遠的招聘,我幫你拿過去。」
不待我拒絕,他已經轉身進會場,我反射性的看向容容,她正和思靚聊天,仿佛沒聽到似的。
過了大半個時辰才看到莊序出來,他兩手空空,拿去的簡歷都沒了。
「看到還有幾家公司沒走,順便投了。」
「什麼公司?他們肯收嗎?」
「幾家上海的公司。」莊序不欲多說的樣子,我也沒再問下去,想當然的以為大概就是把簡歷扔人家桌子上吧,不過怎麼要這麼久?
容容這時笑了笑說:「剛剛你怎麼不說你認識招聘的人?」
莊序神色不變的看向她,「難道你需要走後門?」
容容噎了一下,哼了一聲沒再說話。
我撓了一下頭髮,不知道說什麼。小鳳拉了拉我,我會意的和她一起走在前面,她悄聲問我:「西瓜,你說莊序是不是故意氣容容啊?」
我沒出聲。
小鳳繼續扯我,「是不是啊?」
「我怎麼知道!」我沒好氣的說,快步走開。
那些簡歷我也沒抱多大希望,報紙媒體天天都在說今年畢業生有多少多少萬,就業情況有多麼不樂觀,我的條件並不算好,那些簡歷估計石沉大海了。
可是過後不久,我居然接到盛遠的面試電話,讓我後天去面試。
因為是在宿舍接的電話,所以宿舍的人都聽得差不多了,我一掛電話,小鳳就大叫:「西瓜你發達了,盛遠超級有名,超級有錢的。」
她好像比我還興奮,叫了一陣居然少跟筋似地問容容,「容容,你接到電話了嗎?」
容容臉白透了,拿了書什麼也沒說就出去了。
大家看著小鳳一臉茫然,都無言地嘆氣。這人有時候大愚若智,有時候大智若愚,智商高低實在變幻莫測。
初始的興奮過後,我開始疑惑。其實我的資歷,英語四級,計算機二級,沒拿過獎學金,即使有A大的牌子也不怎麼樣,比起容容厚厚的一疊榮譽證書真的差很多。
為什麼我接到面試通知容容卻沒有?難道真的是那個師姐看在莊序的面子上?
怪不得容容這麼生氣了。
我以前做事總是漫不經心,這次面試卻戰戰兢兢的準備了許多,背了個英文的自我介紹,還和小鳳模擬了幾次,大概……是因為這個面試機會是莊序幫我得到的吧。
有時候又胡思亂想,莊序說我靠著父母的關係找工作很丟人,可是這份工作算不算因為他的關係而找到的呢?
這樣想著,忽然覺得心酸又甜蜜。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五節
結果,我準備了半天,到了上海,一點都沒用上。
那個負責面試的李經理比我還客氣,一口一個聶小姐,什麼都沒問,客氣的和我聊了一個小時,然後就說歡迎聶小姐加入。還問這次來上海是否安排好食宿,如果沒有公司可以代為安排等等。
我一頭霧水地應付完,起身離開的時候,李經理拉開門送我出去,笑容:「聶小姐,代我向聶先生問好。」
原來如此。
父母離婚後,我和父親聯繫漸稀,差點忘記了我父親是聶程遠。我的父親,我傾向用比較英俊的中年大暴發戶來形容他,年輕的時候窮得揭不開鍋,只有我老媽肯嫁他,人到中年身份地位都有了,卻追求起愛情,和老媽離了婚,和當初拋棄他的初戀情人在一起。
還好我老媽豁達,跟我說:「你爸年輕英俊的時候都歸我了,現在老頭子一個誰稀罕。」不過她卻不許我從父親那裡拿一分錢,說我是歸她的,我想老媽心中其實還是介意的。
前幾天久未聯繫的父親忽然打電話給我,問我何時畢業有什麼安排,聽我說投了簡歷,問我投了哪家公司。我哪裡記得那些公司的名字,唯一知道的就是莊序幫我投的那家叫什麼盛遠的公司,就說了這個,父親當時沒說什麼,然後又問了些事情就掛了電話。
現在想來,他之後肯定通過關係做了安排。
原來不是因為莊序的關係,心中不知為何有些失落。
在回南京的火車上,我一直在想到底要不要去盛遠工作。本來按照跟媽媽的約定,我是應該拒絕的,可是我忘不了走出盛遠大廈的時候,抬頭看到的對面大廈的那個標誌。
金色的,在陽光下閃著耀眼光芒的圓弧型標誌——A行。
將來莊序工作的地方。
晚上回到宿舍,宿友都關切地問結果,我有些苦惱地說:「我還沒決定要不要去。」
結果第二天和思靚一起在食堂吃早飯的時候,思靚埋怨我說:「曦光,你昨天說話也太不小心了,容容一直沒有接到面試通知。你倒好,還說沒決定要不要去。」
啊,這我倒沒注意,的確太不小心了。我點點頭說:「知道了。」
下午那位李經理又打電話來,詢問我籤約的意向,我遲疑了一下說要考慮,他立刻又抬高了薪水福利,其實我所投的職位不過是個閒職,就算在上海,也不過三四千的薪水而已,哪裡有他給我的那麼誇張。
他大概以為我嫌薪水太低在拿喬。
掛了電話,忽然覺得有點難受,在學校的湖邊來回的走。
幾乎可以想像如果我去盛遠工作會是什麼樣子。其實在無錫的事務所也是這樣,和我同去的其他幾個實習生都被指使來指使去做牛做馬,唯獨我最好過,就算有人讓我辦事,也是滿面笑容客氣萬分。
可是別人心裡是怎麼想的呢?雖然我並不太在乎別人的想法,可是做一條莊序說的那種寄生蟲,好像也很沒意思。
在湖邊遊蕩了一會,我打電話給媽媽,跟她說我想自己找工作試試,媽媽先是反對,後來說著說著卻又高興起來,說我終於曉得自己謀劃了,然後又叮囑我如果找不到別死扛著,她再給我找。
其實打電話前我還是模糊的一時性起,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怎麼樣,可是媽媽高興欣慰的聲音卻讓我堅定了起來。
自己找工作吧。
至於盛遠……我看著波光粼粼的湖水發呆。
我大概還是會拒絕的吧,不是因為爸爸,而是因為那裡太近了。
想去和不想去,都是因為那裡離莊序太近了。
打定主意,定下心來後,我繼續趕論文,這幾天煩惱工作的事情,論文進度又落下了。
這天我正在圖書館雜誌室抄資料,手機中傳來簡訊,是思靚的——曦光,回宿舍一下,有事。
咦,難道晚上要聚餐?
最近大四聚餐熱,我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看看的確是吃飯的時間了,我立刻把書還了,興奮的背著書包往宿舍衝。
回到宿舍,推開門,先把書包扔床上,「誰請客啊?」
沒人回答我。我這才發現宿舍裡的氣氛有點陰沉古怪,宿舍裡的人除了小鳳去了上海,其他都在,莊序竟然也在,我奇怪的看了他兩眼,難道他又要請客?
只是,他們幹嗎都看著我?
過了一會,容容首先開口,語氣絕對稱不上友善。
「聶曦光。」
「幹什麼?」我莫明其妙。
「你還問我幹什麼,這不是太奇怪了嗎?」容容冷笑說:「你做了那種事難道一點都不心虛?」
「我做了什麼?」我被她這種指責質問的口氣弄得有點火大,腦子裡的雞鴨魚肉一下子全飛走了。
「容容,你理智點,事情還沒有弄清楚。」思靚從椅子上站起來,凝重的對我說:「曦光,你星期一下午,有沒有接到容容盛遠的面試電話。」
我搖頭,這什麼跟什麼啊。
「到現在還不承認,聶曦光,想不到你居然會這麼做。」容容說話的時候表情很奇特,似乎很氣憤鄙薄,可是又好像藏著幾分得意。
阿芬小聲的插嘴:「會不會是西瓜忘記了,那天我們走的時候她不是在睡覺嗎?可能接了繼續睡,起來就忘記跟你說了。」
阿芬這麼一說,我總算有點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容容難道是在懷疑我接了她的面試電話沒通知她?心中好笑的感覺多於氣憤。「你們是不是搞錯了,我沒接到容容的面試電話。」
「何必否認。」容容還是那種口氣,「可惜你機關算盡太聰明,如果不是我打電話去詢問,恐怕真讓你瞞天過海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我按捺住往上冒的火氣,轉向思靚。「思靚,你能不能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一遍。」
思靚點頭。「是這樣,容容一直沒接到面試電話,所以打電話詢問了一下盛遠公司,結果盛遠人事部的人卻說星期一下午一上班就統一通知了,容容也在名單內,還問容容為什麼沒來面試。」
「你知道,容容的手機在上星期六的招聘會上被偷了,所以公司只可能打電話到宿舍,那天下午,我,容容,阿芬,小鳳一起出門,當時你在睡覺,老大那天在老家,星期二才回來,所以……」
思靚停頓了一下,說:「你好好想想,是不是當時接了電話忘記了?」
我仔細回想了一下,搖搖頭說:「沒有,其實你們走了一會我就起來去圖書館了,根本沒接到什麼面試電話。」
「撇得真乾淨。」容容譏諷的說。
我不理會她,皺眉思索。我當然沒接到那個電話,可是照思靚這麼說,這個電話還真只可能是我接的,到底怎麼回事?
腦子裡靈光一閃,我說:「可能盛遠的人根本沒打這個電話啊,說不定漏掉了,或者打了沒人接,後來她又忘記再打一次。」
「可惜人家有通話記錄,整整兩分鐘。」容容的語氣篤定而嘲諷,她顯然已經認定這件事情是我做的。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的保留著最後一絲理智,凝聲說:「我沒有理由這麼做。」
「沒有理由嗎?」容容冷笑,「你難道不喜歡莊序了。」
我臉色一白。
容容毫不給我說話的機會,繼續冷笑的說下去:「盛遠和A行那麼近,你不想我和莊序在一起吧,所以……」
「容容!」
厲聲喝止她的是一直沒有說話的莊序。
對了,他怎麼會在宿舍?容容叫他來的?一起來審問我,認清我的真面目?我握緊了手,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在顫抖。
思靚連忙拉住容容說:「可能真有什麼誤會,反正你現在又有面試機會了,那就算了吧,別鬧得大家不開心。」
「事情可以過去,可是你看她從頭到尾有過一點後悔,有過一點歉意嗎?我咽不下這口氣。」
竟然是她咽不下這口氣,我怒極反笑,「葉容,你未免太小看我,如果我不想讓你有面試機會,你以為盛遠還會打電話通知你?」
她神色一僵,停頓了半天以後才開口,語氣聽得出來已經有點勉強。「你以為你是什麼人,現在這個社會到底還是要靠實力說話。」
「要不要試試?」我學她那樣冷笑。
那個李經理給我的名片就被我隨手扔在書桌的雜物裡,我翻出名片,拎起宿舍的電話,開始按號碼。
宿舍的其他人好像都料不到會有這樣的發展,一齊愣在那裡。
「喂,李經理嗎?我是聶曦光,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說一下……」
話還沒說完,話筒就被人果斷迅速的搶走,被一隻男生有力的手,是莊序。
他搶過話筒的一剎那,我抬頭,清晰的對上他的眼神。
然後我愣住。
他的眼神……和去年我跟他說我喜歡他時的眼神一模一樣,那時候我還鬧不清楚看不明白這眼神到底是什麼意思……現在卻好像醍醐灌頂,一下子明白過來。
是厭惡。
原來是厭惡。
居然是厭惡。
他討厭我。
我失魂似的任他把話筒從我手中輕易的拿走,呆呆的站在那裡,一動也不會動,腦子裡一時只盤旋著這個念頭。
他討厭我……
他討厭我,為什麼?
而且不是因為現在這個原因,很早以前,他就討厭我,那時候我甚至剛剛借給他一筆錢,讓他的媽媽能順利的手術……
「抱歉,我們是……」
他對著話筒說了幾個字,隨即皺著眉頭,把電話掛了,對著一臉緊張的容容說:「是空號。」
是的,我撥的是空號,我本來真的想打這個電話,可是在撥最後三位數的時候,還是放棄了,亂按了一氣。
容容鬆了口氣,隨即冷笑著說:「我還真以為錢能通神,原來是裝模作樣。」
思靚扯了她一下,她才不甘的停下。
我沒心思去想她酸不溜丟的話,我只是看著莊序,我知道現在這個樣子只能讓人家更加看笑話,可是我抑止不住,只能看著他。
我想問他為什麼討厭我,是不是也相信我故意隱瞞容容的面試通知,可是我問不出口,他討厭不討厭,相信不相信,對我有什麼意義?
可還是覺得委屈得想哭。
眼淚要流下來以前,我轉身跑出了宿舍。
作者有話要說:
☆、第六節
跑出宿舍樓,被夜風一吹,我稍微清醒了一下,腦子裡模糊的想,我就這樣跑出來,他們會怎麼想?
做賊心虛?或者畏罪潛逃?
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是以莊序對我看法,十有八九會這麼認為吧。
真可笑,今天以前我還一廂情願的以為莊序就算不喜歡我,就算看不慣我不求上進,至少也會感激我,會覺得我是個不錯的人。畢竟我幫過他不是嗎?
結果又一次證明我是白痴。
從認識莊序開始,我好像就不停的往白痴那劃等號。開始的倒追像個鬧劇,我扮演一無所知卻自以為是自鳴得意的小丑,後來弄清楚了,收拾情緒退出,甚至發簡訊向他解釋——「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和容容在一起,不然我不會那樣跟你說。希望沒有造成你困擾。」
因為自己的喜歡而解釋,想想都覺得可笑。
可是不想讓他誤會我是故意的橫刀奪愛。
那條簡訊和以前發他的絕大部分簡訊一樣沒有回音,現在想來,也許他根本沒有相信吧。
是啊,他怎麼會相信。
他怎麼會相信我和容容一個宿舍,卻半點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曖昧。他怎麼會相信那時候我甚至問過容容,得到的卻是「我們雖然是鄰居,可是也不太了解」的回答。
眼睛越來越酸,抬手擦了兩下想止住眼淚,結果反而越來越多,胸臆間泛濫的酸脹讓人只想大哭一場。一直覺得喜歡一個人應該是歡天喜地好像花開的那種心情,為什麼會這麼難受這麼難受。
我在學校僻靜的小樹林呆坐到老晚,直到肚子餓得難受才站起來。抬頭看看,天已經全黑了,不知道幾點鐘,手機和錢包什麼的都扔在宿舍沒帶出來,幸好褲兜裡有不知道什麼時候塞的幾十塊錢,不然不僅被冤枉還要挨餓,未免太悽慘了。
手插在衣兜裡,慢慢的走出學校,北門外的夜市正當熱鬧,流行歌曲夾雜著喧譁的人聲撲面而來,瞬間將我心中的煩悶衝淡了不少,深吸一口氣,感覺情緒似乎平復了些,只是眼睛被夜市的燈光照得一陣陣刺痛。走進夜市旁邊一家平時常去的牛肉麵館,坐下點了一碗麵,然後就轉著筷子繼續發我的呆。
轉筆轉筷子是高中時候養成的惡習,戒掉好幾年了,今天不知不覺又玩了起來,筷子飛快流暢的在我手上旋轉著,似乎一點都沒生疏。
然而在看見正走進麵店的兩個人時,我的手指一滯,筷子飛了出去,「啪」的打到了對面在吃東西的女生身上。
是莊序和容容。容容挽著莊序的手,笑吟吟的走了進來。
大概這就是所謂的狹路相逢。
他們來這個店不稀奇,A大的學生本來就經常在這裡吃麵,這個店牛肉麵是一絕,南京都很有名。可是為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
容容拉著莊序在麵店的另一個角落坐下了,似乎並沒看到我,臉上帶著笑容不停的和莊序說話,我這麼遠都能感受到她的好心情,和我惡劣的情緒完全成反比。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他們在公眾場合這麼親密,容容一向矜持萬分,對誰都說和莊序只是朋友。現在表現得這麼親密,不會是我的功勞吧。這麼說來我還真是高效催化劑。
我自嘲著,心底剛剛壓抑下去的酸澀又開始蠢蠢欲動。
跟對面的女生說了聲對不起,把筷子拿了回來。服務員恰好把我的面送上,我低頭吃麵,只想趁他們沒看到我吃完快走。
可惜天不遂人願。對面的女生吃完了,居然沒找到錢包付帳。服務員態度還不錯,嗓門卻實在太大。一句「沒帶錢?」,讓不少人看了過來。
雖然莊序他們還沒朝這邊看,但是這個服務員再大嗓門下去,難保他們不會回頭。我也沒心思吃下去了,搶在服務員再次說話前,從褲兜裡面拿出一張二十塊遞給服務員:「結帳,我和她一起。」
我以為服務員拿了錢就會走了,誰知道他卻熱情的喋喋不休起來,說沒帶錢的女生好運氣什麼的。我被他說得頭大,不等他找錢了,起身就走了出去。
容容還是看到我了,起身的時候正好和她目光相接,她哼了一聲轉開眼睛,一副不想多看我的樣子。
我握緊拳頭,壓抑住上前和她吵架的衝動,僵硬著走出了麵館。
心情越來越惡劣。
宿舍無論如何今天是不想回去了,我向公車站走,打算去舅舅家過夜。
到了舅舅家,表弟已經下了晚自習,坐在沙發上吃夜宵看電視,一看到我先把盤子抱在自己懷裡。「姐,你今天怎麼回來了。我餓死了,你別跟我搶。」
「你自己吃好了。」我無心搭理他,草草說了一句就跑上樓。
在床上躺了幾分鐘,表弟就來敲門。「喂,聶曦光,我吃不掉你要不要吃,是張阿姨做的小包子,有肉的。」
我沒理他。
表弟在外面敲個不停,「姐,你不會又失戀了吧?」
今天怎麼所有人都這麼煩?我下床,拉開門,面無表情的說:「是又怎麼樣?」
「又失了一次?」表弟先是張大嘴,然後開始竊笑,「不會還是莊哥吧,你不是早放棄了嗎?」
最後在我怒目下言不由衷的安慰我:「好啦姐,不是失身就好。」
「……」我看了他兩秒,當著他的面把門踢上了。
在舅舅家當了兩天縮頭烏龜,還是不得不回去,我的筆記本電腦還在宿舍,論文草稿在裡面。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走在學校路上,總覺得有幾個半生不熟的同系同學朝我眼神閃爍,我心中鬱悶,可是又不能上前揪住別人問什麼。後來事過境遷,阿芬和我說當時系裡很快許多人就知道了這件事情,傳得極難聽,什麼聶曦光陷害情敵之類的好幾個版本,充分展現了大學生們的想像力,連輔導員都打電話到宿舍安慰容容。
我本來是想著下午宿舍一般沒人才選在三點多去的。結果推開宿舍門,發現很不巧的宿舍人居然好幾個都在,容容站在宿舍中間,笑容滿面心情很好的樣子,看見我面色一凝,隨即又笑吟吟的。
「聶曦光,那件事就算了吧,大家同學一場。」
我已經不想辯解了,木然的看著她。
她玩著手裡的手機:「這是莊序昨天送的,提前的生日禮物,凡事有得有失,古人的話真有道理,有時候,何必機關算盡太聰明。」
她意有所指,宿舍其他人都沉默著,我看著那個顏色刺眼的手機,淡淡說:「這麼普通的手機有什麼好炫耀的。」
她臉一紅,隨即恢復正常:「是,手機是普通,才一千多塊,聶大小姐自然看不上,不過難道你沒聽過?」她重重的說:「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我呆住,然後慢慢地說:「是,難得有情郎,那恭喜了。」
宿舍我是徹底住不下去了,收拾了一下就跑去舅舅家。
也許當初我本來就不該搬回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