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個繡春囊,王夫人披掛上陣親自指導,王熙鳳具體實施,對大觀園進行了一次聲勢浩大的內部排查——抄檢大觀園。
抄檢大觀園後,賈母在王夫人、尤氏、李紈、探春等人的見證下,吃了一頓看似熱熱鬧鬧,但意味深長的午餐。
賈母的這頓飯是在得知甄家獲罪抄家,王熙鳳生病不能來湊趣的情況下進行的。氣氛本就顯得有些壓抑,再加上前日抄檢大觀園,雖然明面上,這件事並沒有告知賈母,但誰都知道賈母已經知道了。
老太太對此持什麼態度?贊同反對還是不置可否?這是王夫人等人迫切想要知道的。所以這頓飯,註定不是普通一餐,而是互相揣摩、各懷心思的一頓飯。
大家庭的風平浪靜,一團和氣,都是表面的。真實行為,真實想法,全在桌面以下。想了解?靠猜。
老太太的這頓飯,除了自己的幾樣菜,還有王夫人、賈政和賈赦邢夫人送來的菜。對於晚輩孝順的這幾盤子菜,老太太的處理方法就是她的態度。
首先王夫人說自己吃齋,麵筋豆腐老太太不大愛吃,便只送了一樣椒油蓴齏醬。面對這個普通的小鹹菜,老太太給予了積極回應,說自己正想這個吃。
對賈政送來的雞髓筍,老太太的態度耐人尋味,只略點了兩點。不是嘗了兩口,也不是吃了一口,而只是用筷子蘸了兩下,嘗嘗味道。
大老爺賈赦送來的兩個菜,命運比較慘。首先鴛鴦就沒有讓它桌,而只是敷衍地告訴老太太,那兩個菜是大老爺送來的。還特別指出,那兩樣看不出是什麼東西來。
對於鴛鴦的安排,賈母沒有任何異議。對那兩樣沒拿上桌的菜,也沒有表示出絲毫興趣。只是吩咐下人原樣送回去,但要告訴賈赦和邢夫人,就說這菜自己吃了。
賈母吃了半碗紅稻米粥後,讓人給生病的王熙鳳送去。接著賈母又將賈政送來的雞髓筍和風乾果子狸,送去給寶玉和黛玉,又給賈蘭送了一碗肉。
賈母這頓發生在抄撿大觀園之後的飯局,複雜不?信息多不?賈母就用幾個菜,就讓各方勢力,各色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抄檢大觀園,王夫人事先沒有請示,事後沒有匯報。雖然這是王夫人職責之內的事,但她知道這件事,賈母肯定已經知曉,她急於知道賈母對此事的態度。
王夫人以自己吃齋為名,送給賈母一碗椒油拌蓴菜。這一碗平常小菜,是王夫人對抄撿大觀園一事,向賈母做的無聲解釋——家道艱難,不得已為之。
賈母對王夫人的解釋,予以了積極的回應——正想吃這個。賈母用行動告訴王夫人,她知道此時的賈家已經不是先前,賈家正在家族沒落的道路上飛速下滑。
但是理解並不等於贊同。賈母對另外兩樣菜的處理,就充分說明了這一點。
對賈政送來的雞髓筍,賈母沒有嘗沒有吃,只是點了點便吩咐撤了下去:「將這一碗筍和這一盤風乾果子狸,給顰兒寶玉兩個吃去。」
賈母此舉深意多多:賈母首先用一碗筍警告王夫人,家道艱難,想辦法節儉可以理解,但不要太出格。要明白一榮俱榮,一損(一筍)俱損的道理。
其次,賈母借送給黛玉和寶玉兩個菜,又一次表明了自己的心跡,那就是無論發生什麼事,黛玉和寶玉的親事,不允許生變。
賈母說這兩個菜是給寶玉和黛玉吃的,說明寶玉和黛玉經常一處吃飯,不分彼此。賈母這是在藉此提醒王夫人,寶黛青梅竹馬的感情。
賈母是個洞察世事,飽經風霜的老人,對於賈家的日漸沒落,她早已有所察覺,但無力挽回。年事漸高的賈母,此時最擔心的不是賈家的命運,而是黛玉和寶玉的婚事。
自己年事已高,來日無多,寶黛的婚事是賈母唯一放不下的牽掛。所以她有機會就要旁敲側擊。王夫人做了什麼出格的事,賈母都能夠原諒,唯有寶玉黛玉的婚事,不可以生變,這是賈母的底線。
為了維護木石奇緣,賈母就差搖旗為黛玉和寶玉吶喊了。賈母有多心急?心急到發了小孩兒心性——給黛玉和寶玉送菜,賈母吩咐是給顰兒和寶玉。
「顰顰」二字是寶黛初見時,寶玉為黛玉起的小字。賈母特意把這個稱呼說出來,再一次提醒王夫人,寶玉和黛玉的深厚感情。如果王夫人膽敢在寶玉的婚事上做文章,那麼就會傷害寶玉,她和寶玉的母子情可能像那盤果子狸一樣被吹散在風中。
賈母用兩個小菜就將自己對王夫人抄撿大觀園的行為,表達了自己的看法,順帶著又一次強調了自己的底線,不可謂不高明。
至於抄撿大觀園的始作俑者邢夫人,賈母也用菜品給予了回應。賈赦和邢夫人送來的兩個菜,根本就沒有擺上賈母的餐桌。不僅不擺,還用鴛鴦的嘴,給賈赦和邢夫人貼了標籤,直截了當的說看不出來是兩個什麼東西。
鴛鴦的話就是賈母的真實態度,對賈赦和邢夫人這兩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實在看不上眼。賈母對賈赦和邢夫人送來的兩個菜的處理,也是在告誡王夫人不應該被邢夫人牽著鼻子走,抄撿大觀園這件事無論本意如何,這個辦法都是不夠妥當的。
當然以賈母的老成持重滴水不漏,該給的面子還是會給的。對賈赦和邢夫人這兩個不想看,不願看,不需要看的東西,賈母的處理方式是原路退回,但又要告訴假設和邢夫人,我吃過了。
這說明什麼?說明賈母雖然厭棄邢夫人和假設的做法,但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裡子雖無,但面子還是會給的。
抄檢大觀園之後,賈母的一頓午餐,不吝於一場外交盛宴。只是不知各方人等,在賈母身邊的王夫人尤氏李紈等,還有那些雖沒在賈母身邊用餐,但都有耳報神的賈家諸人,是否理解了賈母的言外之意呢?
相了解更多精彩,點個關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