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用吉他和歌聲陪伴爸爸
在蒙城縣廣場唱歌
背起吉他和音箱，收工
「唱歌真的很累，每當沒有觀眾時，我就會把眼睛閉起來唱，想像著很多人都在圍著聽我唱歌，然後我就有力氣繼續下去了。」12歲的蒙城小姑娘茆華瑞說，即使無人聆聽，她也要一首一首唱下去，賺錢給患尿毒症的父親治病。3年來，她牽著爸爸的手走過了好幾座城市，卻無暇顧及美景，她只想用自己的歌聲延續爸爸的生命。她既是爸爸的眼睛，也是爸爸可以依靠的臂膀。
她跟著病父去流浪
9月2日下午1點多，記者在蒙城縣中醫院門口見到了茆華瑞。明媚的陽光下，茆華瑞一直對記者微笑著，兩個小酒窩若隱若現，她高高地斜扎著馬尾辮，發箍上一朵粉紅色的大花很顯眼，一時間記者難以把這個嬌弱漂亮的小姑娘跟她的命運聯繫在一起。
茆華瑞的爸爸茆文志正在做血液透析，連日的病痛和嘔吐讓這個男人精疲力竭，他終於熟睡了。不忍打擾爸爸，茆華瑞帶著記者去了二樓。「姐姐，我小學三年級都沒畢業，沒什麼文化，如果有問題我答不上來，你別怪。」茆華瑞不好意思地說。
茆華瑞幸福的記憶就在小學三年級時中斷。從記事起，爸爸媽媽就在浙江周巷賣滷肉，她在蒙城立倉鎮黃龍村的老家和外婆過，最盼望的是放暑假和爸爸媽媽團聚。茆文志常趁妻子不注意，把一根滷雞腿塞給女兒，看著女兒狼吞虎咽，他總是笑眯眯的。
茆華瑞從未想過，爸爸的笑容有一天會消失。他的眼睛出了問題，看不清東西，醫生說是糖尿病導致的。「2006年爸爸接受了一次眼部手術，誰知道後來幾乎雙目失明，只有右眼還能感受到一點光。」一次次求醫無效後，媽媽失去了信心。2008年一個夏天的早晨，她不聲不響地離開了。茆華瑞在電話中哭著求媽媽回來時，聽到的答覆是：「別找我了！我不會再回來了！」
眼睛瞎了，老婆走了，茆文志絕望了，他無顏面對村裡人的猜測，他想帶著女兒遠走高飛。「我答應了爸爸，他很疼我，我想我也應該好好疼他。」那年，茆華瑞只有9歲。
菜場前她唱出第一句
「池塘邊的榕樹上，知了在聲聲叫著夏天……」廣西桂林興安縣，一個清冷的早晨，天還沒亮，人們在水街菜市場裡看到了一個小女孩，她一邊用手撥動著吉他，一邊用稚嫩的童音唱著歌。因為緊張，她聲音有點顫抖，甚至不敢直視觀眾。女孩身旁站著一個中年人，他雖然睜著眼睛，但幾乎看不見。他們就是茆氏父女。
2008年7月，父女倆來到廣西桂林興安縣。正當兩人為生計發愁時，路邊一家琴行傳來的音樂聲吸引了茆華瑞。對，賣唱可以養家餬口。很快，茆華瑞就成了吉他班的一名學員。
因為錢快花光了，茆華瑞只跟老師學了一個月吉他，便提著吉他提前上崗。當時只能彈唱兩首歌曲：《童年》和《愛江山更愛美人》。為了多賺點錢，她硬著頭皮反覆彈唱這兩首歌。那天，她掙到了20多塊錢，她驕傲地笑了：我可以賺錢了！
以後的日子裡，這對父女搭檔成為菜場裡一道特殊的風景。「黑板上老師的粉筆還在拼命嘰嘰喳喳寫個不停，等待著下課等待著放學等待遊戲的童年……」每當唱起這首歌，茆華瑞心中會湧起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爸爸的愛溫暖她的心
父女倆在興安縣租了一個小房子，每天早晨4點多，茆華瑞起床為爸爸熬中藥，5點半就挽著爸爸的手臂來到菜市場賣唱，一直唱到七點半。「冬天天氣很冷，我剛開始坐在地上唱，屁股凍得發疼，後來乾脆站著唱，每次唱完後我的腿都是麻的，嗓子也很疼，只能多喝幾口白開水。」
為了省錢支付爸爸的醫藥費，茆華瑞常在菜市場撿菜販丟下的菜葉。白菜、粉絲和豆腐一起燉開，這道菜父女倆能吃很多天。「沒錢時，爸爸騙我說他不餓，讓我買一碗米粉自己吃就行了。最後我買了一碗米粉，騙他說我已經在飯店吃過一碗了，他才願意吃。雖然餓著肚子，但想到爸爸這麼疼我，我就很溫暖。」
父女倆去過杭州、台州、南京和馬鞍山，有錢就租便宜的旅館住，沒錢就睡馬路和涼亭，雖然遭遇過白眼和驅逐，但也受到過好心人的幫助。茆華瑞淡淡地說著他們的旅程，最後她話鋒一轉：「還是跟你說件高興的事情吧，在廣西過生日那天，爸爸竟然花20塊錢給我買了塊蛋糕！雖然覺得很貴很心疼，但我還是很開心，蛋糕好甜好甜，我不捨得吃，每天只吃一點……」
她背起音箱去歌唱
正聊著，一位病人家屬通知茆華瑞：「你爸爸醒了！」茆華瑞立刻飛快地跑下樓。幾分鐘後，一個中年男人被攙扶著氣喘籲籲地走了上來，他就是36歲的茆文志。他臉部有些浮腫，雙眼渾濁，沒有神採。「糖尿病已經轉化為尿毒症晚期，還要血透，俺孩要照顧我，無法外出賣唱了。」他不斷嘆著氣。
「平時都是俺背音箱的，俺住院後，俺孩為了掙錢，就一個人背著音箱到一兩裡外的地方賣唱。音箱太重，俺孩實在受不了，就跑到醫院的衛生間裡偷偷地哭，要不是一個病人家屬看到了，俺還不知道這事。」聽到爸爸這麼說，茆華瑞的眼睛紅了，這是在採訪過程中，記者惟一一次看到她落淚。
「為了給俺治病，俺孩能吃苦，有次俺們在外地趕廟會，晚上11點唱到第二天早晨五六點，困了就在地上躺著睡會接著唱，天上還下著小雨，那次她賺了五六百塊錢，但俺心裡難過死了。」「俺孩從來不抱怨，倒是俺常常跟她發火，但她從來不還嘴。人家都說俺把孩子帶得很好，其實是俺拖累了孩子。可俺要是走了，孩子咋辦啊？」……
每說一段話，茆文志都要歇一歇，茆華瑞皺著眉，輕輕拍打著爸爸的後背，眼中充滿了擔憂。
她要笑著面對一切
9月3日上午9點，記者來到了蒙城立倉鎮黃龍村茆華瑞的家。那間小屋矮小簡陋，因為近日無人居住，床上有一些老鼠屎。惟一像樣的電器是一臺舊電視機，是別人送的。電視機旁有一疊厚厚的一毛兩毛的紙幣，「這是在廣西賣唱掙的錢，這紙幣在咱這裡用不了，只好自己留著紀念。」茆華瑞說。
村書記高峰告訴記者，他曾問孩子想不想上學，「她哭著說想上，為了不讓爸爸聽到自己在哭，她還用力地捂住嘴巴，真讓人於心不忍。但當我提出幫她上學時，她卻搖搖頭反問『我上學了我爸爸怎麼辦？』」高峰說，出於照顧，村裡把茆文志同時列為五保戶和低保戶，「但對於他治病來說，這些補助是遠遠不夠的。」
「我像只魚兒在你的荷塘，只為和你守候那皎白月光，遊過了四季荷花依然香 ，等你宛在水中央 ……」在蒙城縣夢蝶廣場，動聽的歌聲在廣場上飄蕩，茆華瑞的這首《荷塘月色》引來了很多人圍觀。如今，她已經會唱近80首歌了。面對著人群，她顯得從容大方，每逢有人投錢時，她都會輕輕地說聲：「謝謝！」廣場的另一邊，很多孩子戴著頭盔，快樂地在廣場上玩著輪滑。
晚上8點多，茆華瑞結束了「工作」。她搖搖晃晃地背起音箱回家，本報攝影記者趕緊走過去，替她背起來。「太重了，有六七十斤，這個80多斤的小姑娘是怎麼背得動的！」他感慨地說。
茆華瑞說，再苦再累她都不怕，最怕的是爸爸有沮喪的念頭，「爸爸是我的精神支柱。很多人都奇怪為啥我這麼愛笑，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為啥不笑呢？哭了還不是會增加爸爸的心理負擔？我的確很想讀書，但這是一種奢望，因為爸爸需要人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