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和大陸,這一次,只能選一個。
今年寒假不回家過年,應該是絕大部分「疫情期間開放陸生來臺」後選擇前往臺灣的陸生心中默認的決定。除了兩邊隔離一個月的時間、經濟成本,繁瑣的入臺專案申請流程,
最讓人不安的其實是疫情下的政策變動,原本的不確定,因為新冠肺炎的時空背景,而愈發動蕩。
我沒想到的是,九月份那個嗷嗷叫著要回臺灣的我,現在卻非常想回家。以前老覺得想家是一件庸俗的事,但現在,我為這份心情感到高興,擁有人類最俗套而質樸的感受,本就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
在想家而不能回家的時候,我決定去一趟宜蘭,也就是整座臺灣島最讓我愜意的小鎮--若莓的阿公家,礁溪。
跨年連假的第二天,回宜蘭的葛瑪蘭長途巴士正行駛在高速路上,若莓說她完全沒有行程規劃,問我有沒有想去哪裡,我說沒有,我只想躺一會兒,就好像我廣東的房間裡那樣,睡一個深深深深的覺。
到了,若莓騎機車到轉運站接我,後座放著小姑的機車帽,裡面縫了一層碎花棉布內襯。我說想吃大豬公,若莓就載我去喜互惠買零食,結果她買得比我還多,薯片、奧利奧、脆片酸奶...
#阿公阿嬤在看歌仔戲
臺灣老式的房子呈窄長方體,前後距離很長,天花板很高,夏天通風好,冬天又不會太悶。
到家要先跟阿公阿嬤問好,陰天光線很暗,阿公阿嬤正坐在客廳裡看歌仔戲,沒有開燈,和我老家的爺爺奶奶一樣。「你放下東西,我們要在客廳陪阿公阿嬤坐一下。」
我每一次去若莓家,她一定會讓我跟她所有的家人打招呼,長幼有序,在這個家中,是很重要的功課。
小坐後,若莓帶我去內廳找小姑,
小姑把紫黃相間的玉米端出來,還散著熱氣。
冬日陰雨天,實在沒別的消遣,只好看電視。若莓調到常看的62、68、69...「東森電影頻道」在播《神鬼奇航》(加勒比海盜),因為我們都看過不止一次了,所以都不是太認真,一邊聊天、吃零食、滑手機、走來走去。
忽然,若莓和小姑嘰哩咕嚕交談起來,還走到不同的角落大口吸氣,我就問你們在幹嘛?若莓說:「你沒有聞到菜脯味嗎?」鼻炎患者的我用盡丹田之力,也沒聞到。若莓便拉著我走到長廊的中庭,「來!你看!」
哇,這就是菜脯蛋裡的菜脯嗎?小姑遠遠地說:「還好現在是冬天,夏天的時候整個家都會漲滿鹹酸鹹酸的味道!」
#臭臭鍋 八十塊一鍋
還不到四點,小姑就開始規劃今晚要吃什麼,最終選定三媽臭臭鍋,若莓去前廳問阿公阿嬤吃什麼鍋,
「對了,如果阿公阿嬤問起來,就說一鍋80塊(實際一百多臺幣一鍋),不然他們不捨得吃。」若莓輕聲地叮囑我。
「阿公阿嬤很省,因為以前賺錢很辛苦,抹茶山上有一座聖母瑪利亞莊園,是宜蘭人用人力背材料上去修的,一趟要五個多小時,但因為收入高,所以阿嬤就去背。」小姑邊切梨子邊回憶。
「對啊,現在如果有人問要不要去爬抹茶山,我阿嬤都說腦子壞掉才要去爬。」
晚上吃飯時,若莓悄悄地回來報告:「阿公阿嬤好像吃得很開心欸!」小姑聽了笑眯眯的。
#溫暖的小姑#
在大家庭裡,洗澡的時間分配是很重要的,必須妥善安排,吃完飯,若莓第一個洗澡,我和小姑在樓下看電視。
我從正襟危坐,到斜靠著椅背,到趴在扶手上,最後蜷在兩人座的長木椅上睡著了,迷迷糊糊中,小姑拿了一張被子蓋在我身上。
忽然,若莓暴力地拍醒我,「我幫你放好了洗澡水!快上去洗澡!」
回到房間,若莓拿出一條褲子和兩顆膠囊,「你是不是過敏?」我說沒有啊,「啊小姑聽到你一直在吸鼻子,以為你吃東西過敏,給你準備了藥。」聽到這裡,我瞬間眨巴出動畫片裡的星星波光粼粼眼,小姑也太好了吧!
而這條加絨的黑褲子,是小姑看到我穿牛仔寬腿褲,擔心風灌進去,要我帶回臺北穿。
我們在房間稍作休息,等叔叔阿姨下班回來,因為今晚有大驚喜--到了礁溪我才知道,今天是叔叔(若莓爸爸)生日,更巧的是,今天也是我老爸的生日,最巧的是,我們的爸爸同一天生日,而我跟若莓的生日也是同一天。
蛋糕是若莓親手做的,切蛋糕時我和廣東的家人視訊,大家一起切蛋糕,祝福和喜悅都加倍。見到視頻中的弟弟,阿姨和小姑一直感嘆道:「哇,你弟怎麼跟你這麼像!」
-幸福恩愛的叔叔阿姨-
#周末肥宅模式#
晚間肥宅模式開啟,叔叔和阿姨在夜市買了甜不辣、鹽酥雞、梅子粉炸地瓜,還有芋圓綜合仙草湯,若莓說自己以前每次放假回宜蘭都胖一圈,可想而知是為啥。
電視裡在放《鬼滅之刃》,我可高興了,沒想到叔叔說這個好看,若莓嚇一跳,「爸你也看?」繼而無奈地搖頭,「好吧廖小花,你可以跟我爸當好朋友。」
第二天一早,晨光初露,我起床上廁所,阿公阿嬤小板凳排排坐在中庭打包菜脯,兩人分工明確,阿公把菜脯塞進窄口玻璃瓶裡,阿嬤用長長的竹棍把菜脯捅結實。
拂曉熹微之下,這一幕實在太靜謐美好了,以至於看著看著我開始翻白眼(犯困),趕緊爬回被子裡睡回籠覺。
-我再醒來時,已經搞定了!-
#鄉間清晨#
再睜開眼時,
窗臺外的天空是藍藍的,
白雲浮在青山尖。
翻身起床到樓下,大家早就開始一天的生活了,菜脯打包工作已經全部完成了,「這一罐菜脯,是阿嬤要讓你帶回去的。」若莓還遞給我一顆紅殼雞蛋。
我邊剝蛋殼,邊走到了菜園邊,還記得今年生日前一天,若莓從宜蘭帶了一袋子的紅鳳菜到臺北,說是阿嬤給我的,我分著炒了好幾頓,不捨得一下子吃完。
若莓拉出靠背椅子坐在門前講電話,聽眾是面前的整片菜園,我把瓜子、水杯和書本放著椅子上,一起搬到太陽底下。
平常在都市,拉開窗簾只能看到對面人家掛的臭襪子,溼冷冬日裡泊泊冒黴菌。而現在,陽光照得頭髮暖烘烘的,閉上眼睛是一片明媚跳躍的粉橙色;
從聲音可以判斷,住隔壁的大伯帶著狗狗巧克力回來了,小姑從房子裡出來叫若莓準備吃飯了。
宜蘭讓人語速變慢,舌頭變懶,念頭也斷斷續續的,我試圖描述點什麼,但每一次,思維總在觸到更具體的表達前就伸伸懶腰撒手不幹了,罷了罷了,曬太陽吧。
在礁溪,人們不去想太遠的事情,半畝方塘,一片藍天,日子淺淺的,印象淡淡的,手中攤開的書本,盯了半小時也還停留在第一頁,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好喜歡。
#滿月的油飯和紅雞蛋#
若莓比我先進屋,「等下搬椅子輕點,阿公在客廳睡覺。」「噢!」搬好椅子後,我回到後廳,小姑熱好了油飯,原來是住不遠處人家的孩子滿月,一大早就送來了油飯和紅雞蛋。
吃完飯,差不多該回臺北了。小姑擦擦洗碗洗得冰涼的手,遞給我一個扎得緊緊的、鼓鼓囊囊的袋子,三隻雞腿,三根玉米,是小姑跟別人拼單買的食材,說吃不完,但我知道,是小姑特意給我的。
我大力抱抱瘦削的小姑,跟菜地裡的阿公阿嬤揮揮手,就坐上若莓送我去轉運站的機車了。
-若莓和小姑跟菜地裡的阿公阿嬤說話-
睡一覺就到臺北了,快得不可思議。而年假結束北上的返鄉大軍,此刻剛好蜂擁至雪隧路段,正死死地塞在途中呢。嗯吶,充飽了電,就回來好好迎接期末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