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親眼所見,他真看不出這是女孩子的房間,布置簡潔至極。莫詠沒抬頭,眼皮微掀,視線只及那人下頜,看來是上次的高個男子。結帳後,那人也不急著走,莫詠沒理他,自顧自地準備關門,誰知轉身竟撞上他,夾子、頭髮、紐扣糾纏在一起。看到那個「髮夾」,她臉有點熱,想到剛剛就在別人眼皮底下頂著這麼一個夾子,本來就不靈活的手腳越發笨拙起來。
兩人的距離太近,她的臉頰感受到人?那人倒好脾氣,仍是不做聲,隨後還幫她拉下笨重的鐵門。她傻傻地站著,看著手上那顆紐扣犯愁:怎麼辦呢,手邊又沒有針線。她突然想起連城訣中水笙用頭釵作針、衣絲作線幫狄雲縫製的那件羽毛衣,隨即又想到狄雲一腳把它踢還了水笙。嘆了口氣,她決定忽視心中的罪惡感,原樣奉還這顆紐扣。
在這個人面前,莫詠有種異樣的感覺,或許是因為他太沉默,如果他開口,她還有可能裝出笑臉哈啦幾句。可現在,任何虛與委蛇都像是褻瀆了什麼。但那又如何?她無意去探究這個,轉身走了。很久以前她就懂得,在這個寂寞的世界,離開是避免彼此憎恨的唯一選擇。
回到家,她在樓梯轉角處意外發現一株紮根於磚縫的金魚草,低落的情緒立即一掃而空。她蹲下饒有興趣地研究,卻沒有移植的意思。過去在家裡,從她的房間門口往外望去,可以看見隔壁牆頭上一大叢金魚草,很瘦弱,卻神採奕奕地迎風招展。後來她忍不住,挖了一小簇種在房裡的盆栽中,沒想到一段時間後就枯死了。留在牆頭的卻仍頑強地掙扎著。那之後,她學會了不插手、不打擾別人的命運。
身後傳來腳步聲,莫詠回頭,一眼就認出了那人。瞪著他走進對面的房間,她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可回到房間,看見床頭的針線包,她的思緒就被另一個難題佔據了。猶豫了半晌,她還是拿起針線包走了出去。出乎她意料的是,對面的房門竟然大敞,她很快就找到了答案:轉彎處,牆角,剛剛她蹲著的地方,分毫不差地蹲著一個穿著襯衫的人。據她所知,那件襯衫胸前還少了一個紐扣。蹲在牆角的人聞聲轉頭,臉上浮著可疑的紅雲。然後莫詠聽見對面房門吹得關上的聲音,她很冷靜地開始考慮一個問題:他有帶鑰匙嗎?
幸運的是,房東是個好脾氣的人,美中不足的是,房東喜歡搓麻將。放下電話,許紹羽如是想。在將近十二點的深夜,房東爽快地答應了送鑰匙過來,不過,得等他搓完一圈。許紹羽歸心似箭,倒不是他有多戀家,只是他不知如何與小詠相處。他環視這個與他的房間格局相似的小套間,若不是親眼所見,他真看不出這是女孩子的房間。布置簡潔至極,沙發和置物櫃倒很大,可都很老舊了,顯然是從二手市場淘來的。
客廳沒有電視,唯一比他的房間多出來的電器就是一部小巧的電話。門口沒有鞋架,老實說擺在過道的那幾雙鞋也用不著鞋架。只是,他看著腳上的男士拖鞋和身上這件男式T恤,不敢深究它的出處。臥室的門開了,許紹羽反射性地坐直,目不斜視。若不是親眼所見,他真看不出這是女孩子的房間,布置簡潔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