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下) 金劫風波何時休(節選部分章節)
作者|莫義君
越南美女。圖|來自於網絡
4.
越南河內的華僑華人確實很多,混熟後,他就跟他們無所不談了,成為好朋友了。越南人也熱情好客,對中國人非常敬重,願意跟他交往。久而久之,他也會講起越南話。至今,他一口純正的越南話,讓很多人認為他是當地土著。
他開設的診所是在一間民房內,面積不大,只有二三十平方米,每月房租為300元。因為診所藥費便宜,熱情服務,醫術高明,深受華人們的喜歡。有些發燒頭疼之類的病症,他們都來找他把脈。其時,他還不敢大膽地接診,因為他診所仍未合法——他還在通過歐陽若凡向越南衛生部門申請牌照。
歐陽若凡在當地時間雖然不長,但他八面玲瓏,如魚得水,各方人脈關係還是為他所掌控。他到處活動,很快牌照就下來了。阿溫於是大膽地接診了。不僅華僑華人來他的診所看病,就連越南人也慕名而來。診所的生意越來越好。
「那是一個像金子一樣閃光的日子。我也由原來居住的小單間搬到較為寬敞的三房一廳的公寓。後來,我把原來買的一輛摩託車換成一輛小車。創業階段,我幾乎每天都坐診,診所走上正軌後,生意越來越好的時候,那些招收的護士和醫生全部變成了我的得力助手,他們可以單獨處理一些常見的小病。」阿溫回憶說,遇到重要的或身份特殊的病人,他才會親自出診,價錢也會不同。
生意好是有原因的,因為華人開辦的診所當時在河內並不多見。
「那時候,我們每個月的收入都很嚇人,比我在江西承包某醫院的收入還可觀。越南有很多中草藥,我們採擷後,就用研製成藥品。中草藥的成本低,且療效明顯,這是中國中醫中藥的瑰寶,我們在當地傳承得很好。」阿溫說,每天診所都有人排隊來看病。從早上8時坐診到晚上10時快要收工時,還有許多人等候把脈、開藥。
這時候,他開始招收越南籍的護士或醫生進診所。當他覺得一個診所難以滿足病人的需求,他又開起了第二家、第三家、第四家診所。當然,每個診所他都配備一名中國人,這主要是防止越南人在操作方面失誤,以免造成沒有必要的醫療糾紛。同時,也起到監督越南人的作用。
那時,在越南河內招收有一定水平的華人醫生,確實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有點能力的人,都自己開診所或到越南或華人的醫院去上班了;沒有能力的人,他又看不上。最後,他只得物色一些上了年紀的華人退休醫生。這些醫生退休後,閒著沒事幹,他就讓他們出來「活動活動」,發揮餘熱,順便拿些報酬。見他給的報酬高,他們也樂而為之。
也為了方便平衡與越南人的關係,他招收的越南護士或醫生比例較高。只要招收了本地人,在大幅地提高他們的收入的同時,也讓他們學習中國的醫學技術,傳播中國的中醫中藥文化。再則,有些混混之類的本地人見有本地人從醫,就不會輕易來搗亂。
當然,阿溫對歐陽若凡的大力協助也格外看重,專門委託他負責處理外部事務。歐陽若凡是歐陽若非的弟弟,歐陽若非介紹他進入越南,開發了越南的醫療市場,是有功之人,他當然湧泉相報。而且,歐陽若凡的表現也不俗,跑上跑下,跟他情如兄弟。
所以,每開一個診所,阿溫都給歐陽若凡一定的股份。有了股份,加上每月還有一定的工資收入,歐陽若凡幹得非常賣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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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阿溫開的連鎖診所生意日益見好,也與越南的經濟環境有關。
當時及現在的越南的經濟發展跟中國相比,差距太大,可以用天壤之別來形容。因為越南經濟落後,民智未啟,商機也就特別多——這也是自從國門打開後,大量的中國人進入越南等東南亞國家經商的重要原因之一。
彼時,已經有很多廣西的商品進入越南等國了,其中最著名的品牌就是南寧手扶拖拉機廠生產的鐵牛牌手扶拖拉機,南寧味精廠生產的荷花牌味精和南寧一家工廠生產的南益牌摩託車,柳州生產的麵包車等。
其他的商品更多。大凡輕工業產品、機械產品,無不是越南方面喜愛的。越南人很喜歡中國的產品,質量堅固而耐用。
中國人則喜歡越南的小零食如椰子糖、椰子糕等產品,還有鮮美的時令水果。其中越南的涼鞋,質量甚佳,舒適柔軟。越南盛產橡膠,生產的輪胎和涼鞋等產品,都是橡膠產品的主打產品之一。
說也奇怪,其時在越南經商的中國人並不多,至於開起診所的人更是鳳毛麟角。當中國人都沒有進入這個市場時,「你第一個進來了,做起幾乎是獨門的生意,每天過手的錢,多得你都無法相信這是真的。」阿溫如此感慨地說。
河內的街頭也像越南的其他城市一樣,沒有多少輛小車,房舍與樓宇還是當年的美國人或法國人建造的,法式或美式別墅不少,處處呈現異國風情。代步工具以摩託車居多。民眾生活困苦,醫療技術落後,但民風淳樸,民眾善良。
誰也不知道,這時候竟然讓他意料不到的事情發生了。有一天,有個越南人找到阿溫,神色非常嚴厲,全身顫抖。阿溫問他有何事情。這個越南人要求阿溫不要搶走他的女朋友,否則就跟阿溫不客氣了。
「你貴姓?」阿溫開口問道,一開口,他就有些尷尬了。其實,他不用問,已經知道這個越南人姓氏了。在越南,隨便一腳踢出一個姓阮的人。
剛到越南時,阿溫就知道這個國家有大部分人姓阮,其次是黎姓、李姓、陳姓、吳姓、範姓等姓。平均三個越南人中,就有一個姓阮的。此前,歐陽若非曾告訴他越南這些姓氏的來歷,並稱阮姓是來源於中國。數千年以前,越南就是中國的附屬國,要到中國朝聖、進貢的。
歐陽若非是大學教授,且生活在越南多年,對越南的研究,他相信比任何人都權威。歐陽若非說,中國的四大名著之一《水滸傳》,由施耐庵所著,該書曾說阮小七到越南當了皇帝,所有許多人都認為越南阮氏的先祖是阮小七。
事實上,越南的阮氏和《水滸傳》關係不大,阮氏三兄弟本來就是小說中虛構的人物。
但從書中的阮氏三兄弟的故事來反證,中國的阮氏在宋朝就很常見。施耐庵在寫作時,不可能隨意造個姓氏的。再翻閱中國的古籍,也可獲知中國阮氏之來源。
阮姓是中華古老姓氏之一,源出皋陶之後。商朝時代,有一小國叫阮國,由皋陶(封地在偃)裔孫阮髡建立的諸侯國,其址在今甘肅省涇川縣境內。周文王出兵徵討阮國,隨後阮國滅亡,其子孫以國為姓而東遷。魏晉時代五胡亂華,阮姓不斷南遷。如今在國內,阮姓只是一個小姓氏,人口不過百餘萬。
歷史上出過民國第一美女阮玲玉,她原名阮鳳根,是中國無聲電影時期的影星之一,代表中國無聲電影時期表演藝術最高水平,在民國時期的影壇地位僅次於影后胡蝶。
阮氏在越南佔據主導地位,據歐陽若非分析,可以追溯至中國的宋朝。北宋末年,中原烽火不絕,呈現一幅悲慘的景象:斷垣殘壁,兵屍如嶽,帑藏全虛,民不聊生,餓殍滿野,千裡無煙,十室九空。
與越南相近的湖北、浙江、安徽等地的阮氏百姓,為了逃離戰亂之苦,不得不遷移到相對安寧的越南居住。中國阮氏的大遷移,使越南阮氏的人口暴增,當時越南的富商、地主幾乎全部姓阮。
這個越南人說他稱姓阮,叫武夫。他每天開著一輛70C的二手摩託車在河內各個街道轉悠,以拉客為生。他的客人多數是來越南觀光的外國人。偶爾還有不菲的小費,他在河內的生活,還算得是「富裕」的那個階段,只不過幹的是一種不體面的工作而已。
阿溫納悶極了。他到河內這麼久了,從未跟那個越南姑娘接觸。他的活動範圍很狹,多數是在華人圈進行。再說,作為醫生,他整天都在診所給病人看病,根本就沒有時間應酬或做其他事情。
阮武吞吞吐吐地說,他的女朋友就在診所工作,這段時間很少找他了,「她是不是跟你在一起了?她是我的私人財產,任何人都不能碰她。」
阿溫失聲笑了,就問是哪個護士?阮武夫說,她叫範清珍,就在他的第二診所工作。阿溫想了想,才知道阮武夫所說的那個範清珍,她是幾個月前來診所前應聘的。
她畢業於河內一所衛校,原本是可以進入一家國有的醫院,只因她嫌國有醫院收入低,經人介紹,就來診所應聘了。
範清珍長相普通,是那種不輕易進入男人的「法眼」的女孩,但她對工作比較認真負責。每次下班,她總是最後一個走。
「我在國內早就有妻兒了,我的妻子年輕漂亮。」阿溫從錢包裡取出妻子和兒女的相片,讓阮武夫看了。
阮武夫還是有些不太相信。「你在中國有一老婆、有二個兒子和一個女兒,並不等於不在越南再找第二個老婆。你們很多中國人在越南,專門找我們那些年輕漂亮的姑娘為妻,有的還養了幾個。」
「我偏偏不是那種人,你要相信我。」阿溫笑著說。
「我不信。」
阮武夫告訴阿溫,有一天他跟範清珍聊天,她已經不像以前那樣溫柔了,似乎對他很反感,討厭他經常來找她,並對他說,她工作很忙,經常加班,請他不要再來打擾她了。若她擠出時間,自然會去找他的。她的態度的轉變,讓他懷疑她有了異心,有了新歡。
阮武夫就暗中調查,見她的日記上寫著在診所工作的點滴,字裡行間對阿溫懷有一種敬畏而又想親近之情。如果她不對阿溫有感情,是不會這樣敬畏的。阮武夫想,阿溫是個有錢的老闆,又是個中國人,許多越南姑娘喜歡中國人,她已經愛上自己的老闆了。
她在其中一篇日記上是這樣描述的:中國醫生的醫術尤為精湛,人品一流,讓她學到很多中國先進的醫學知識和醫療技術,只是「這個老闆太過於嚴肅了,工作這麼久了,我從來沒見過他對我們露出過笑容,每天都是板著一副冷冰冰的臉孔。稍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他就怒哮;『如果不嚴格要求自己,就是對病人的極端不負責。稍有一點差池,就會毀了診所、毀了自己的職業。』他長得這麼俊、長得這麼帥,卻整天這樣『張牙舞爪』對待我們這些鮮花,讓人覺得他無比醜陋。大家都希望他活潑、輕鬆、溫柔一點,他這樣兇巴巴,搞得我們整天都很緊張,無所適從」。
她還期望,某一天,她攢到錢後,就會到中國去旅遊。中國經濟那麼發達,人民生活那麼富裕,到處是高樓大廈,那個神秘的國度肯定是一個非常迷人的國家。「阿溫老闆也經常這樣對我們說,某一天他會帶我們到中國去玩,讓我們遊山玩水,好好感受中國的巨大變化。」
看到範清珍的日記,阮武夫的心裡無比失落,醋意頓生。此後,他還躲在診所附近觀察範清珍如何跟阿溫接觸,試圖找到他們在一起的「罪證」,結果他沒有看到什麼範清珍和阿溫出軌的言行舉止。他想,她對阿溫有一股異樣的感情,每次阿溫指導他們如何處置病人,她總是莫名羞赧得如懷春的少女,臉色泛起一朵花,從來不敢抬起頭凝視著他,顯得非常局促不安。
「哈哈,你就憑這點,就斷定她愛上我了?哈哈,你呀,還不太了解你們越南女人的心。她其實是想多學些東西。」阿溫愉快得如喝了三兩米酒,笑哈哈地說,診所的病人多,護士和醫生經常加班,這是正常現象。他也是經常在深夜10點後才休息。「你就不要瞎猜了,她是愛你的。」
阮武夫驚喜地問:「真的是這樣嗎?」
阿溫說:「多給她一點時間,也多給她一點空間,你不要逼得她太急了。中國有句話說,弓弦拉得太滿,弓箭就會被拉斷。中國還有一個行事的智慧方法,溫水煮青蛙,你慢慢加火煮青蛙,它開始沒有什麼感覺,以為可以在鍋裡的溫水裡遊泳,當它發現水溫慢慢高起來的時候,就已經沒有辦法離開了……」
阮武夫愕然地說:「我還是不太明白你說的這些話。」
阿溫笑著說:「慢慢哄著她,又要與她保持一定親密的距離,若即若離。安全感是要爭取的,不過爭取的技巧還是得有的。我知道你想什麼,你們越南姑娘都往國外跑了,你擔心拴不住她的心。其實,你的擔心是多餘的,她已經是你的未婚妻了,還怕煮熟的鴨子會飛了不行?」
阮武夫連連表示感謝。
5.
阿溫怎麼也沒想到,他以為自己獻出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泡妻新招」,就可以讓阮武夫能夠輕易俘獲範清珍的芳心。最終,他還是弄巧成拙了,聰明反被聰明誤,讓自己莫名成為陵武夫的「情敵」。
越南姑娘的感情跟中國姑娘的完全是不一樣的。當阮武夫與範清珍保持一定的距離時,範清珍卻認為阮武夫不在意她的感情了,他這樣忽冷忽熱地對她,這樣的男人還是缺乏體貼與溫存,而對阿溫卻懷了某種無法解脫的情愫。
有一天下夜班後,她突然攔著他,似乎有什麼話要對他說。她鼓足勇氣,不再像以往那樣害羞了。她直視著他,不再把他當作威嚴的老闆了,對學術精益求精且十分苛刻要求自己的醫學專家教授了,也不再把他當作是外國漂泊客了。她目光中含有某種讓人容易著迷的東西。
這東西是火是水也是穿越兩人內心的一根繩纜。是火,容易被焚燒;是水,容易被浸泡;是繩纜,就容易被捆綁在一起,風雨難以侵蝕,難分你我,生死同時。
阿溫一怔。夜深人靜,這種東西誰也無法拒絕。但理智告訴他,他到越南立足還不久,生意剛剛做得這樣紅火,萬萬不能惹出任何麻煩。
自從阮武夫偷偷跟阿溫見面後,阿溫就更加謹慎他的言行了,一直跟範清珍等女護士保持僱傭關係了。他從來不敢逾越雷池半步,哪怕是一句玩笑話,他都不敢開。在人家的地盤上,人生地不熟,各方關係又不牢靠,憑什麼「為所欲為」?
阿溫知道她要表達什麼,轉身就離開,並說:「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吧,天太晚了,明天還要上班,你的未婚夫阮武夫還在等著你。」
範清珍紅著臉,支吾地說:「我喜歡你……」她走近前,大有要撲到他懷裡緊緊地摟抱著他的衝動。
阿溫後退一步,心想,垂手可得的可能不會是美人,一床錦被下的綣繾與浪漫,而是巫山雲雨之後的血肉模糊。他的人設頓然崩盤了,儘管他早就知道她會這樣說,當他聽到她冒出這麼一句話,他還是措手不及,心裡迷醉之餘,卻又感到忐忑不安。
他清醒地意識到,熾熱的感情猶如浩渺之水,又宛似波光之粼粼,但隱藏於某個角落的暗箭,通常也會疾射而來,一場戰火隨時都要燒毀這間診所。
他瞄了她一眼,頓生憐愛之情。她只是一個普通的越南女孩,正值芳華之齡,眉清目秀,青春洋溢,活力四射。
她的五官還算端莊,身材玲瓏,精巧的嘴唇蘊含著一股熱望。她有一張被亞熱帶強光曬得微黑的還算富有些水份的臉龐,但她也絕對不是越南姑娘中漂亮的那一類。他見過的許多越南姑娘,風情萬種,纖弱如風,含苞欲放。
阿溫趕緊逃離診所,他擔憂是非隨時會發生。他見到不遠處的街角,阮武夫正站在一個沒有燈光的電線桿下,表情複雜。他朝阮武夫示意,讓他趕緊到診所找他的未婚妻。阮武夫似乎一肚子的怒火,蹬蹬地跑了過去。
不久,阿溫聽到診所裡面傳來噼噼啪啪的響聲,似乎不是發生言語衝突的那一種形式。一二分鐘後,響聲又停止了。不用猜,他就知道診所內發生什麼事情了。阮武夫肯定是強硬地逼著範清珍要跟他回家,牽著她的手。她不從,奮力掙脫了。他強行摟抱著她,要跟她親嘴什麼的,她可能給了他一巴掌,或隨手拿起什麼東西砸了他。他擔心別人聽到動靜,會出醜,就罷手了。
阿溫苦笑著,心想:「阮武夫呀阮武夫,你怎麼這麼怯弱,怎麼這麼愚蠢,要下手也不該在這時候下啊。難怪你叫武夫,你本來就是一介武夫,心如鐵石,女人哪能這樣對付的?早在一二年前談戀愛時,你就該溫柔地下手了,為何等她來診所工作後才覺察她變心呢?難道你都不知道許多越南姑娘憧憬中國嗎?一年之中,你們越南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嫁到了中國,跨國婚姻早就成為你們國家的一種『風尚』了。」
其時,有點想法的越南男人都知道出去闖蕩,掙錢養家餬口。他們跑到中越邊境,通過各種形式進入廣西的龍州縣、寧明縣、憑祥市、靖西市等邊境城鎮,幫人砍甘蔗、種甘蔗、裝卸木材、開機器等。他們老實本分,勤快善良,不管是重活還是粗活抑或髒活,只要是掙錢的活,他們都願意埋頭苦幹,都快要逼得有些中國人失業了。
在中國雲南等邊境城鎮,許多越南人也爭分奪秒打工,早上「過境」,拿到當天結算的工錢後,就於晚上「入境」。
「你們那些窮怕了的姑娘,見到中國城鄉這麼漂亮,哪怕打死她,她也不願意長久地呆在本地的,她們要到外面去看看世界了。再說,你們越南在經歷那麼次的戰爭後,男丁已經少了,她們要擇偶,要找男人,基本是沒得選了。選來選去,就那麼幾個,還不如用『跨國戰略目光』走出去覓個金龜婿。現在,中國人進來了,她們怎麼不抓住機遇呢?」阿溫又想。
那時,阿溫的潛意識,也有一種「展望」,互市應當是未來兩國之間最活躍的貿易元素。不僅如此,還會帶動中國的跨境勞務市場的「開放」。隨著中國的經濟迅猛發展,用工荒出現,邊境城市一些地方會設限地允許越南人過來務工。早在此前,他已經知道有些「越南黑工」在龍州等地流動,有些木材加工廠等民營企業僱傭用了不少的越南人。
這是一種趨勢,時代逼人進步,無論是政府機構還是民間企業或個人,也得跟上時代,與時俱進。官方不僅要著力打擊非法用工,遣返非法入境者,還得因勢利導,開闢合法一個的跨境勞務市場,解決中國邊境城市越來越緊張的用工荒。只要有張有馳地引導,增加互市活力,促進邊貿經濟發展,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還可以解決中國許多大齡青年的婚姻問題。
那些年,他已經發現有些地方出現「光棍村」的現象了。
正如阿溫預測的一樣,多年後,廣西崇左市率先在憑祥市開闢了合法的跨境勞務市場,許多越南人到中國來辦理合法的勞務手續,走進中國的一些企業上班,收入節節攀升,回國後他們就成了越南的「打工皇帝」。廣西日報曾專門報導此事,在憑祥市「開閘」的當天,就湧進5000多名越南人,他們排隊在服務大廳等候辦證,場面蔚為壯觀。
此後,來辦證的越南人越來越多,特別是春節後,大量的越南人持證進入中國,在限定的「開放區域」勞務。當中的一些越南女子,還與「中國哥哥」成家立業。
隨後,雲南等邊境地區,也局部地「開放」跨境勞務市場。這就是一種敢為人先的有益的嘗試。況且,國家一直都在鼓勵各級部門放下包袱,解放思想,大膽地幹,敢於擔當,勇於探索,並出臺相關的容錯、糾錯機制,就是順應時代發展的需要。
「就像上林人到世界各國去挖金,它是一種新興的出國投資現象。幾個農民合股出國投資,問題肯定很多,畢竟他們不是跨國公司,也不是政府機構,更不是有成熟機制的財團,如果過多地看到它的負面作用,而不是它的積極因素,同時也不加以效引導,一味地進行打壓,堵而不疏,就會適得其反。若干年後,當我們再回過頭來認真審視這個群體時,可能就會是另一種結果。」回想在越南的這段往事時,阿溫平靜地說。
「其實,我當年偷渡到越南,也可以理解是第一批走出去的先行者,為後人開了一條路。我們的犧牲代價,證明先行者的腳步有多艱難。有幾次,我都險些喪命於越南。光是對付那個阮武夫,我可謂挖空心思,窮盡智慧,結果還是擺脫不了束縛。至於跟自己的兄弟鬥爭的經歷,也說明中國人在走出去時抱團的重要性。自己人都欺侮自己了,自己人都用計謀暗算自己人,又如何在海外發展……」
其時,為了防止阮武夫心懷怨恨之意,也為了阮武夫和範清珍能儘快成為一對恩愛夫妻,阿溫特意把範清珍調到另外一個診所工作。此後,他每個月只去那個診所檢查工作一二次。每次一檢查完工作,他又迅速離開,從來不與她有任何接觸。即便是了解診所的一些事務,他也會找負責人問詢。
以往,阿溫通常是隔一二天就到各個診所檢查工作。現在,他除了範清珍工作的那個診所一個月只去一二次外,對於其他診所的檢查工作,他仍舊保持正常狀況,隔天就去。歐陽若凡覺得奇怪,就問什麼原因。阿溫說,那個診所的機制已經成熟,可以自行運轉,無需他過多指導了。
那時的歐陽若凡,還不知道範清珍有些瘋狂地愛慕阿溫,也不知道阿溫已經處於危險的境地。阿溫也認為這種男女之間的感情事,無需他人幹涉,且他已經是有家室之人,對付這女生這類的感情困局,他認為自己是「老手」,他可以把它化解得無影無蹤。
再者,他的一百顆心裡,沒有一顆是向著範清珍的心。如果解決生理上的需求,他大不了到一些公開的場館去了決。
偏偏範清珍卻像中了魔一樣,有事沒事就來找他,說是請教一些醫術問題,卻是找機會跟他「說話」,以了寂寞芳心之苦。
阿溫發懵了,不知如何是好。她如此如影隨形般「追殺」他,他哪裡招架得住?這下,他們的「戀情」被公開在所有的員工中。他惱火,要解聘她。想想,即便解聘她,她有事沒事還不是要來找他。難道你能約束她的個人自由與權利?難道你要報警處理此事?
阿溫趕緊找來阮武夫,暗示他「看好」自己的未婚妻。並再三暗示阮武夫,如果他阿溫辭退他的未婚妻,你們之間的收入就沒有了。奇怪,阮武夫卻不是這樣理解阿溫的苦衷,而是責怪他「勾引」他的未婚妻,要讓他趕緊回中國,否則就會有麻煩事情發生。
阿溫倒抽一口涼氣,脊梁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凍得僵硬了。
阿溫趕緊找來歐陽若凡,商量對策。歐陽若凡戲謔地笑著說:「沒想到你還有這麼大的魅力。不過,你人長得挺帥,又是一個正牌醫科大學生,房子裡還堆滿了一層又一層的越南盾。你再呆在越南一二年,至少有一個團的越南姑娘主動獻身於你,估計到時你都得精盡人亡了。人家姑娘主動追你,你幹嗎不下手呀?哎呀,你有這麼老實?我不太相信?不過,我聽我哥說,你是個老實人,所以看不慣福建人在江西把醫療市場搞得那麼亂糟糟的,才回南寧,之後又闖進越南的……」
阿溫對歐陽若凡這番庸俗的說辭非常反感。歐陽若凡畢竟還是「弟弟輩」,如今竟用這種口吻對阿溫說話,就有些不恭不敬了。阿溫跟歐陽若非是同齡人,算是歐陽若凡的兄長了。在中國的傳統文化裡,晚輩哪能這樣「以下犯上」的。
說白了,阿溫此次找來歐陽若凡「商量對策」,只想聽聽他對此事的理解,並不希望他拿出個什麼主意。如果歐陽若凡能夠為他排憂解難,分擔隱憂,那是最好不過的了。以他的觀察所知,歐陽若凡還不是那種穩重持成的人,在重大事項前,還擔當不了。
身在異國他鄉,阿溫唯一的親人也就是歐陽若凡了。自從到了越南後,他一直把歐陽若凡當作是自己的弟弟。而歐陽若非也多次叮囑他,要好好照顧自己的弟弟,弟弟還年輕,有些事理還不是太明白。既然歐陽若凡在越南混得那麼久,門路又熟,他有何不信任兄弟的。一家人不講兩家話,現在遇到重大問題,他總得跟家人傾訴吧。
「我擔心這個阮武夫會搞七搞八的。其實,我對範清珍根本就沒有任何想法,而她卻一廂情願,害上了單相思。」阿溫哀嘆著。
歐陽若凡想了想,說:「解決這個事情有個辦法。你就找個漂亮的越南姑娘,天天跟她睡在一起,就可以氣走範清珍了。女人通常是這樣,見到她心愛的男人被別人奪走了,就會去找一個更加優秀的男人嫁了,或認命了。最後的結局,我認為她會願意跟那個武夫白頭偕佬。只有這樣,那個阮武夫才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人。最後,不就可以清靜了嗎?」
阿溫怔了:「去哪裡找個漂亮的越南姑娘,人家願意這樣跟著你演戲?」
「你是急得糊塗了?越南最不缺的就是漂亮的女人。你堆放於房間內的越南盾,難道還吸引不了絕色的越南美人?只要你把那些鈔票搬出來,想要多少美女,就會有多少。演戲就不用了,你要真刀實槍幹起來。如果到時脫身不了,就回國,把她留在越南,讓她幫你養育一堆孩子就可以了嘛。許多美國大兵以及法國大兵,當年不就是這樣幹的嗎?他們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一堆混血兒。你不見許多混血的越南姑娘,就是美國佬或法國佬的後代麼,她們長得特別精緻、迷人,我若有錢,肯定找幾個做老婆呢。你也知道,娶個越南女人花的錢並不高,甚至很便宜……」
阿溫感覺歐陽若凡的話有種怪怪的東西,每次說話總是喜歡說他的房間內藏著大量的越南幣。這樣毫無教養地說話,不僅有悖於晚輩的年齡,還與自己的身份不符。畢竟,歐陽若凡也受過高等教育啊。既然都是中國人,哪裡有不知道中國的傳統禮義的?
多年後,阿溫才明白,歐陽若凡是個有心計的人,不像他哥哥歐陽若非的胸懷那樣坦蕩。歐陽若非是個富有正義感的人,每次得知華人在越南遇到什麼困難,他總是通過各種途徑熱情地相助。歐陽若非還是個視錢財如糞土的人,每次阿溫要從越南給他匯款,以示報答他引進越南之功,他總是嚴厲地拒絕,並說自己在大學教書,衣食無憂,別把社會上那一套放他這兒,否則就絕交。
聲音如雷,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歐陽若非這一氣勢,讓阿溫想起古人所寫的那名句「山無陵,天地合,乃敢與君絕」;更想起魏晉時期文學家嵇康寫的《與山巨源絕交書》中某些精闢的短句,「若以俗人皆喜榮華,獨能離之,以此為快」。
阿溫一直想不通,明明是一對同胞兄弟,哥哥歐陽若非是那樣光明磊落,重感情講義氣,而弟弟歐陽若凡卻是一副小雞肝腸,早就有算計他的心地,且多年一直如此。
再說阿溫還在猶豫間,歐陽若凡就支招了:「我認識一個越南美女,你就把她租來用幾個月。我跟她事前提及各種約定的條件,我們會給她一定的經濟補償。事成後,也即範清珍離開你並與阮武夫結婚後,我們就讓你這個『租妻』離開。現在越南、泰國等地,美國佬最喜歡租妻,每年來一次旅遊,就跟租妻生活一段時間……」
阿溫知道歐陽若凡所說的這些事情,當年的美國人在泰國、越南建基地,就與當地民女有往來。撤回國內後,再也沒有回來過。而他們的後代卻從這些人身上學到一些東西,每次來旅遊,就在當地「租妻」。每年來探望妻兒一二次。
事已到此,阿溫也沒有辦法了,只得無奈地說:「你事前要跟她講清楚,我不是那種隨意的人。我只需要她演戲,讓她跟我演了一段時間後,就可以收工了。你要跟她講明白,千萬不要節外生枝……」
歐陽若凡詭吊地笑了,表示遵命。幾天後,他把一個長得十分漂亮的越南女人帶到阿溫的面前。此時,阿溫還沒有意識到這裡面是一場此後令他焦頭爛額的危局。
這個越南女人叫黎蘭珠。她天生就有一種讓男人著迷的東西,剛與阿溫接觸半天,就讓阿溫覺得自己掉進了「溫柔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