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新冠肺炎疫情讓地球按下了暫停鍵。在這場世界性災難面前,中國記住了一位耄耋老人,他就是84歲的鐘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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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作家熊育群撰寫的12.5萬字的長篇紀實作品《鍾南山:蒼生在上》,在今天出版的《收穫》雜誌長篇專號2020春卷上,作為頭條首發。
那一夜鍾南山奔赴疫情「震中」
「2020年1月18日,現代速度的高鐵刺穿凜冽的夜色,向著疫情正在失去控制的『震中』武漢呼嘯而去。」熊育群的作品,就從鍾南山登上馳往武漢的高鐵寫起。
■鍾南山坐高鐵奔赴武漢
那一夜鍾南山奔赴疫情「震中」,匆匆的行色,睏倦時凝重的表情,危急關頭的果敢與擔當……在迎面撲來的死亡陰影之前,國家迅速踩下了緊急隔離的閘門。
鍾南山是個公眾人物,他的事跡人所皆知,幾乎沒有虛構的空間。但在這部12.5萬字的作品中,熊育群卻把筆觸深入到了鍾南山的內心世界,從他的精神與情感進行了大膽的挖掘,並且打破時空,將人物置身於尖銳複雜的背景與宏大的視野,以文學的力量復原某些重大時刻,記錄歷史,留下現場,並對此進行深刻的反思。
他活著就是一個歷史人物了
《鍾南山:蒼生在上》以六個獨立而又相連的章節,兩場相隔12年持續的觀察與採寫,從鍾南山家庭成長環境,到他的求學之路、愛情與婚姻、醫學追求……從最普通平凡的日子到充滿挫折的人生命運,在時代變遷與複雜嚴峻疫情的廣闊背景中,以大量翔實豐富的細節,刻畫出了一個立體又真實的人物形象。
■鍾南山兄妹與父母合影
熊育群說,「非典時我寫了他,那時候我在《羊城晚報》當編輯。17年後又寫了他。在我看來,他就是歷史。」
他在新書後記中這樣寫道,鍾南山是值得書寫的。他活著就是一個歷史人物了。寫作者有責任記錄他寫好他。他的所作所為,將成為我們民族的精神財富。他的出現,是我們時代的幸運!他也將是一個時代的記憶!
只把他當普通人來寫
但如何寫好鍾南山這樣一個人物?寫作時,熊育群把握住一條準則:我不造神,不想神化任何人,人都是一樣的,都有七情六慾,都有自己的缺陷,我只把他當普通人來寫。
在書裡,熊育群多次寫到了鍾南山的淚水。
「子夜/晝短夜長/書寫一位耄耋老人/那一夜匆匆行色/何以連接了萬家哀哭/他的眼淚/落成一個國家的淚水」。
■鍾南山落淚
熊育群說,非典時期鍾南山經歷的比現在難多了,但我從沒有見過他落淚。這一次,他多次淚目,都是真情流露。
他說,「我一直在想,非虛構作品塑造人物,如果只是寫他的行為,不能寫到他內心的情感與精神,這樣的人物是難以寫活的。既然是文學作品,我完全可以寫他的情感與精神,雖然這是我在寫,但並非完全沒有依據,這個依據就是現實的邏輯和我對他的認識與把握。流淚就是他情感最強烈的時候。」
12.5萬字的《鍾南山:蒼生在上》究竟是如何寫成的?晨報記者對熊育群進行了獨家專訪。
對話熊育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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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熊育群
新聞晨報:一口氣讀完這部鍾南山紀實文學作品,非常震撼。請問,為什麼給該作品取名《鍾南山:蒼生在上》?
熊育群:用蒼生在上這四個字,想描述的是鍾南山這個人物的情懷和悲憫。他對病人也好,對生命也好,他的一種悲憫與情懷,他的心裡裝著病人,為了病人什麼都可以豁出去,他把人的生命看的至高無上。
新聞晨報:這篇傳記為何從那一夜鍾南山奔赴武漢切入?
熊育群:這樣切入很自然,這場戰役對鍾南山來講,正是從這裡開始的,他接到了國家交給的任務,情況又是那麼緊急。從文學上來說,那就是一個出徵的場面,由此展開人物的故事。
■鍾南山
新聞晨報:鍾南山的事跡幾乎人人皆知,要寫這樣一個人物,寫作者的創作空間在哪裡?您在寫作上進行了哪些探索?
熊育群:鍾南山幾乎是一個透明的人,如果去網上搜索,他的資料全都有。可以說,他幾乎是個沒有秘密的人。但這些信息都是碎片化的。我把這些信息連接起來,將它們融為一體,從中你可以看到他的心路歷程。每個人對待事物或人,都有不同的評價、眼光和認識,我的書寫,是把我的眼光、思想跟認識帶進文本。是我心目中的鐘南山。不再是新聞報導中的鐘南山。對於鍾南山這個人物而言,我通過他把兩場很大的疫情帶出來,這也是我寫作的意圖。不是只限於這一個人,而是將這個人物置身於一個大的時代,通過他來反思社會。這也是一個作家可以有所作為的空間。
新聞晨報:您在後記中寫道:中國有個鐘南山,這將是一個時代的記憶。在寫作時,最大的難度是什麼?
熊育群:他是一個公眾人物,他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但你還能寫他,這是一種挑戰,仿佛一場「戴著鐐銬的跳舞」。但所謂的難處也是特點,也是特色。把難處克服了就是難能可貴的作品,具有獨特價值。
新聞晨報:非典之後您專訪過他,時隔17年後再寫,展現在您面前的鐘南山有什麼變化?
熊育群:他很率直很性情,這些年幾乎沒有太大的變化。始終保持他的本性,並且為人謙和。他的性格、性情貫穿一生。一件事情的處理或許有當時的原因,但事情疊加在一起,就反映他這個人,反映他真實的品格。堅持自己的良知,勇往無前地去做,這是他身上最可貴的東西。而正是這樣一種情懷,讓我特別有衝動要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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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南山為病人看病
新聞晨報:從這部作品中讀到,鍾南山的一生充滿了常人難以想像的挫折,您認為,面對挫折,他身上最硬核的精神是什麼?
熊育群:最硬核的,是他有一種不屈的精神。有一種事業心,在事業上一定要做出成就,有股頑強的動力。他不服老,雖然84歲了,但如果說他是個老人,他會不高興。到這樣的年齡依然上班,依然忙碌,把事業看得高於一切。所以,在事業面前,一切困難都不能讓他屈服。
新聞晨報:這部傳記最初寫完是9萬字,後來不斷增加,變成了12.5萬字。寫作中,經歷了怎樣的修改過程?
熊育群:我寫作時每天只睡五六個小時,大都是晚上二點才上床,寫得腦子就像發熱的轉子,還會脹痛。熬時間只是一個方面,最麻煩的是我寫的是正在進行中的事情,它時時都在變化之中!新的事實出現了,又得補充,不準確的地方還要修改。這是一種無休無止的折磨,我天天關注新聞,搜尋信息,看到手機都想吐了。我不想放過任何細節。
■鍾南山在病房裡
新聞晨報:您在後記中說,我不造神,不想神化任何人,人都是一樣的,都有七情六慾,都有自己的缺陷,我只把他當普通人來寫。面對這樣一個英雄人物,你如何把他當成普通人來寫?
熊育群:這與我的世界觀有關。在我看來人人平等,人人都可以成為英雄,這取決於他願不願意去做。人並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在我眼裡,鍾南山與所有人一樣,就是一個普通人。他自己也說過:「其實,我不過是一個看病的大夫。」也許歷史機遇把一個人推到了某種位置與高度,但這個人還是這個人。
新聞晨報:在非典和新冠肺炎兩次重大疫情面前,鍾南山都以敢於說真話著稱。敢醫敢言,就是他的天性。他這種天性的養成,哪些因素起了決定性的作用?
熊育群:有些是他血脈裡的東西。其次,家庭有此傳統,書裡很多地方寫到了他家的家風。這也是鍾南山本人價值觀的追求。他是一個科學家,求真務實,養成了這樣一種習慣。面對疫情,很多人會因此喪命。生命是至高無上的,這樣的信條給了他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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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南山2019年獲「最美奮鬥者」
新聞晨報:書中有大量的細節描寫,仿佛每一次重大事件發生時您都在他身邊。寫作這樣一部紀實作品,您前後多少次採訪鍾南山?如何努力接近他內心的風暴?
熊育群:這就是作家的一種寫作能力。關於鍾南山本人的情況,我對他非典後有過深入的採訪,從他那裡得到了不少材料,這些年也在長期關注著他。他的助理蘇越明在十分忙碌的情況下,一直不斷地回答我的問題。很多重要的事情得到了鍾南山的印證和解答。我也採訪了鍾南山團隊的醫生,到了他工作的醫院廣醫一院。呼研所的黃慶暉書記、廣醫一院中醫科張志敏主任等都提供了幫助。大量的積累,直到這個人物在你心裡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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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南山與妻子李少芬
新聞晨報:您在書中寫到了鍾南山的家庭、愛情與婚姻。這也是很多讀者非常關心的。他在情感上最打動人的是什麼地方?
熊育群:最打動我的是他的大愛情懷。醫者仁心,在他身上得到最大體現。他把病人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急病人所急,這種大愛精神與人文情懷,也是那一代知識分子的風範,包括他對家庭的責任、對婚姻的忠誠。我覺得,他最大的特性就是他的仁心。
【來源:周到客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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