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的記憶中,小紅帽講述了勇敢的小紅帽鬥智鬥勇戰勝了大灰狼,救出來了外婆的故事。但是,如果小紅帽不再柔弱,而是戰鬥力十足,大灰狼不再偽裝成蹩腳的外婆,而是化身狼人成為了你身邊的任何人,外婆不再是一個被害者而是變得陰森可怖,當童話的外衣被撕開,裡面是赤裸裸的人性諷刺和欲望遊戲,這部由凱薩琳·哈德威克執導,阿曼達·塞弗裡德、希羅·弗南德茲等主演的《血紅帽》,講述了小紅帽瓦萊利所在的村莊遭受狼人入侵的故事,帶我們走進了一個不一樣的童話世界。
哥特十足的童話世界
很多人稱這部電影為《暮光之城》的姊妹篇,在選材方面,兩部影片確實具有異曲同工之處:一個聚焦的吸血鬼,另一個聚焦的狼人。此外,兩者都出自導演凱薩琳·哈德威克之手,曾經擔任過阿湯哥電影《香草的天空》美術指導的她,對於畫面的調度可見一斑,《暮光之城》中冷色調為主的畫面,陰霾中又透著活力的視覺感受,將人類少女與吸血鬼之間的浪漫愛情故事講述的娓娓動人,而第一部的整體色調也讓《暮光之城》的續集難以超越。
《香草的天空》中印象派畫家莫奈的作品《香草天空》,臥室中懸掛的呂克·戈達爾的《筋疲力盡》和弗朗索瓦的《朱爾與吉姆》的海報,將電影與藝術與哲學融合,現實與幻覺的不斷交錯,打破傳統的敘述結構,充滿了後現代主義的混亂思維,為觀眾創造更廣泛的審美參與空間,畫面的處理也讓人們馬上進入到一個驚悚科幻言情的世界。
而本片《血紅帽》作為一部披著童話外衣的哥特電影,視聽都能給人帶來不一樣的美的體驗。它的畫面感是充滿矛盾感的:色彩繽紛的村莊,夢幻感十足的花園,讓人不由得想起電影《仙境之橋》,充滿了童話和夢幻色彩;而小紅帽的鬥篷,胸口的十字架,宏大的雪景、充滿神秘感的古堡、中世紀的裝束、暗紅的打光、陰冷的基調馬上又給人帶入一個表面溫馨祥和,實則充斥著罪惡和黑暗的架空世界。
在本片的色調運用中,既有獨屬童話世界的高飽和度和對比度的色彩碰撞:時不時飄落的白雪和女主角鮮紅的鬥篷,給人以充滿幻想與童真的景象,又有火把與燭火打光下略帶陰森的陰暗對比:將血腥與殺戮毫無保留地呈現在觀眾面前。而配樂足夠恰如其分,在增加影片緊張感刺激感的同時,又有華麗感游離,全片充滿了蒂姆伯頓的味道:華麗而頹廢的哥特風格。
筆者曾經在《剪刀手愛德華》中介紹過蒂姆伯頓,但要說他們最大的區別就是:蒂姆伯頓的童話是一場沒有夢的童話,但是它仍然是一個帶來希望帶來美的童話,而《血紅帽》的人物場景像極了童話,但它卻不是一個童話;波頓是用現實社會講童話,而《血紅帽》是用童話故事講現實。
爾虞我詐的成人王國
整部電影暗黑的風格,我們從它的中文譯名中就能略窺一二。《血紅帽》仿佛在提醒著我們小紅帽身上的紅色已經不再是天真純潔的象徵,而是血腥與暴力的結合。追溯歷史,小紅帽與大灰狼應該是中世紀歐洲最早的隱喻:純潔的小姑娘穿著紅色的衣帽,獨自走在黑暗的森林中,身旁充滿了欲望的眼睛;大灰狼則是權力與貪婪的象徵,妄圖將一切純潔的事物拽入深淵。紅色鬥篷、謊言、恐懼等等亙古不變的元素給整個欲望背景下的故事增加了神秘感,神聖感和崇高感。
大衛·約翰森在編劇的過程中加入了出軌、三角戀、結局反轉等看似狗血的劇情:小紅帽的姐姐竟然不是父親的孩子,看似充滿秘密邪惡的外婆最後成為了炮灰,兩個男孩兒愛上同一個人的劇情又讓人仿佛來到了《暮光之城》,也讓這部電影懸疑的同時增添了娛樂性與趣味性。而這些充滿現實社會倫理感情與兩性關係的命題也讓本片的現實意義尤為凸顯。
但懸疑、冒險以及恐怖和危險的元素還是貫穿本片的重點:誰才是隱藏在村中真正的狼人成為了一個亟待解決的謎題。看似團結的群體中竟然出現了臥底,頓時人心惶惶、草木皆兵。而故事正是利用人們對不可知的事情的恐懼:你最親近的人的真面目是什麼,你不知道;你更不知道那些恐怖的事情的始作俑者就是你的愛人。狼人代表的除了邪惡強大的一方,它更代表的是人們在處理未知時候的焦躁和不安的情緒,對於未知的恐懼,以及所激發的背叛與猜忌。
但是你以為這部電影僅僅講述了一個更加黑暗獵奇,腦洞全開的小紅帽故事你就錯了。從影片一開始男女主小時候殺小白兔的那一場景就可以看出:女主角勸服膽小的男主殺戮,原來看似唯唯諾諾的小紅帽才是這段關係的真正掌控者,也暗示著小紅帽也許從一開始就不是一個純潔善良的象徵,為她後來懷疑所愛她的人,殺死一心為自己著想的父親埋下了伏筆。
電影以第一人稱小紅帽的旁白式展開,讓觀眾不由得將她視為一切戰鬥中的犧牲者,但到頭來,笑到最後的人也許是最有心計的人,此小紅帽已經非彼小紅帽,雖然她不是真正的狼人,但她卻是最後的終極boss。
在這個成人的世界,主人公已經不再是那個博愛善良的代名詞,每個人心中都有黑暗面。
走失的童真,流行的暗黑童話
《血紅帽》不是第一個在童話外殼下的成人故事。很多有關童話的電影畫風就開始逐漸跑偏:義大利電影《故事的故事》演繹出了一場貪婪的欲望和殘忍的童話;《白雪公主與獵人》中拯救公主的已經不再是王子而是勇敢善良的獵人;而美劇《格林》《童話鎮》更是將這種暗黑童話風主打到底:藍鬍子、三隻小豬那些耳熟能詳的故事竟然能如此讓人大跌眼界。
灰姑娘沒有了水晶鞋,卻成為操作蝙蝠的女巫;糖果屋中沒有魔法和糖果,變成了販賣器官的不法之地;國王不理朝政,卻有著養跳蚤的奇怪嗜好;為了博得聖寵,早已容顏不再的姐妹受了女巫的蠱惑……裡面的一個個故事刷新著我們對於童話的認知。
而前幾年在威尼斯電影節上大熱的作品《水形物語》中,重口的人魚戀下隱藏著導演對於種族歧視的深刻思考,看似噱頭十足的話題下本質上講述的兩個平等靈魂的相遇,多數派的荒謬無理暗含了少數派的博愛與智慧。
我們從中可以了解的是不知何時起,童話已經成為了社會的一面鏡子。未淨化版的《格林童話》血腥暴力是因為那時的歐洲,正在經歷混亂的拿破崙戰爭,民不聊生,人民通過黑暗的童話來宣洩心中壓抑的不滿與不安,那些看似暗黑的荒謬的故事,無疑不是當時社會背景下的寫照。而《格林童話》中的一個個誇張的充滿人物悲喜的故事傳遞的卻不是悲劇的內核,它能讓讀者在看似暗黑的外表下感受到愛與正直、生命與力量。《格林童話》,就如同一片我們童年時無意間闖入的黑森林,我們在迷霧裡徜徉,夾雜著年少的童真,體會出一番不一樣的風味。
而如今價值觀的多元讓我們看到了童話的另一種可能,公主可以是勇敢的,童話也可以是獵奇的,就像是本片講述的中心思想就是偽善和私慾,女主角在電影一開始殺掉兔子的鏡頭和她最後大義弒父的鏡頭前後呼應仿佛在告訴我們看似柔弱的小紅帽也絕非善茬,用漂亮的理由掩飾惡性、人類貪婪的本性在本片中展露無遺。
古代的人們通過神話故事、童話故事來寄託自己對於美好生活的嚮往,這是他們在黑暗中探索光明,完美的童話有他們愛而不得的東西;而現代的人們不再飽受身體的壓迫,但精神卻疲憊不堪,我們用美好的童話敘述著我們的反叛,我們的鬥爭。它就如同一陣縹緲的輕撫,給予悲哀的人們以力量。
那這些暗黑童話難道說明現代的人類的思想更為黑暗,更為不堪嗎?並非如此。人們驚奇的想像賦予了童話另一種可能:童話中的人們不再是鏡中花、水中月那樣縹緲虛幻的存在,褪去華麗的外衣和超自然的能力,他們的所思所想所經歷的是一個正常的人類社會的寫照:爾虞我詐、欺騙與背叛,種種題材增添了童話故事的不同維度。它就如同一把利刃切開成人世界縱橫加錯的血管,賦予它們鮮活的色彩。
而時過境遷,這類題材的發展提醒著我們:我們不再需要童話的糖衣來麻木我們的神經,我們學會了將一切黑暗的醜惡的放在聚光燈下,供後人解讀。我們有了面對黑暗的勇氣,同時我們也具有了戰勝黑暗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