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飯的女人十個裡面能找出八個,不吃醋的女人一百個裡面找不出一個。
所以黛玉和寶釵能結成金蘭契,表面看是一件很讓人難以理解的事情,無非是說了句小說臺詞,以黛玉的小性兒,為什麼不認為,果然是個心裡藏奸的,平時一本正經的,誰知你也看小黃書,有什麼理由教育批評別人?
再者寶釵黛玉之間的心結解開了嗎?寶釵明知道黛玉的心事,卻有意無意避開金玉良緣:將來只多一副嫁妝,如今也愁不到那上面去,我在一日,就替你開解一日。而黛玉也不傻,在感動之餘,還是覺得她有母有兄終有嫌疑。
可是黛玉還是把寶釵當成知己了,毫無芥蒂共喝一杯茶,把薛姨媽當親母一樣,寶琴倍受賈母寵愛,也不見她吃醋小性兒,反而當親妹妹一般對待。
所謂的金蘭契,並不是兩個人成了知己,而是黛玉對寶玉說的,「是我誤了她,只當她心裡藏奸」「他竟真是個好人」。
為什麼黛玉會有這種感受呢?
第一就是寶釵的誠意,寶釵勸說黛玉不要看西廂記,是冒了很大風險的,黛玉害怕寶釵揭發嗎?根本不怕,也不會出現讓別人知道了,丟臉失身份的事情。
寶琴做了十首懷古詩,提到了西廂記,寶釵假撇清:
「前八首都是史鑑上有據的,後二首卻無考,我們也不大懂得,不如另作兩首為是。」黛玉忙攔道:「這寶姐姐也忒『膠柱鼓瑟』,矯揉造作了。這兩首雖於史鑑上無考,咱們雖不曾看這些外傳,不知底裡,難道咱們連兩本戲也沒有見過不成?那三歲孩子也知道,何況咱們?」
探春便道:「這話正是了。」 李紈又道:兩首雖無考,凡說書唱戲,甚至於求的籤上皆有注批,老小男女,俗語口頭,人人皆知皆說的。況且又並不是看了『西廂』『牡丹』的詞曲,怕看了邪書。這竟無妨,只管留著。」寶釵聽說,方罷了。
不僅年輕人如此,掰謊記那一回裡,賈母剛批了咱們家不說那些亂七八糟的書,下回就點了才了佳人的《杜麗娘》的片段。
可見西廂記牡丹亭這些小說裡的典故情節,不管大戶人家還是街頭巷尾,戲裡早唱濫了,只要不是看邪書被抓個現行,其實大家都熟知的,黛玉知道也正常。
黛玉不存在被揭發的危險,而寶姐姐看過小黃書,甚至小時候很調皮,還鬧出過故事。卻能做為傳播是非的談資,黛玉對寶釵素來不滿,動不動嘲弄挖苦,寶釵一向為人周詳,考慮問題細膩,怎麼會不考慮可能的後果呢?原因只有一個,雖然黛玉小性子,行動愛惱人,寶釵卻認定黛玉是善良的,不會做這樣下作的事情。
從這個意義講,寶釵確實是黛玉的知己,寶釵的誠意,對黛玉人品性格的肯定和尊重,才是她們情如姐妹的基礎。
黛玉敏感而脆弱,多病的身體,無望的愛情,讓她心事纏綿,她和寶玉一時好一時惱,在爭吵猜疑中反覆印證了各自的感情,寶玉向黛玉表明心跡,隨即又在挨打後送給她幾塊舊手帕,兩個人終於心心相印。黛玉的心態放鬆了,她開始從容作詩,與眾人相處時表現得十分活躍。對所有人都釋放出善意,這也是她真心接納寶釵的原因。
有了愛情,黛玉對人生並沒有多少奢求,她不是夏金桂,臥榻之側,不容他人,不是鳳姐,對傷害了自己利益和感情的人必除之而後快,也不是寶釵,人生早已規劃好,按部就班實現自己的既定目標就行。她的人生充滿了不可知:也許長大了身體就好了,也許賈母一開口,木石前盟再無不成的,也許正好相反。
黛玉是感傷而頹廢的,愛情既然如此,不可知的就交給命運,只活在當下,珍視與寶玉與眾姐妹相守的時刻。心境和心情變了,對人和對事情的態度當然更不一樣了,
黛玉是不一樣的黛玉了,而寶釵還是寶釵,在她的能力範圍之內,她會盡最大可能關心照顧黛玉,但是這一點也不妨礙她謀劃金玉良緣。精緻的利己者可以雙贏,永遠不會傷害自己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