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朗
文|陳朝陽
從河南汝州市向南行走15公裡,翻過塔撅山,便可以看見群山包圍中的範灣村。我爺爺和大伯看到祖居的大陳莊人多地少,養活不了更多人口時,便帶領全家遷往5公裡之外,有煤礦且土地較多的範灣村,後來,陳家部份人員又遷往城裡,我二哥一直留在鄉下。少年時,每逢節假日,我就從城裡中學回到鄉下看望二哥和家人。在鄉下,我時常和小朋友們上到1公裡多的三山寨上玩耍,在寨上,除能看見一些破舊的廟宇和一池清澈見底的池水外,還可見到一對老夫妻,靠種五穀雜糧和南瓜,維持著他們半飢半飽的生活。50年代末,我去西北參加工作,50多個風雨春秋,歷經酸甜苦辣,但時時想念著故鄉。今年5月初,我又回到了範灣村,孩子們又陪我上了一次三山寨,這次在寨上聽到了白朗起義的傳奇故事,今天講出來,和朋友們共同分享。
一
白朗老家就在老汝州(州管5縣,相似於專區,解放初汝州改為臨汝縣,現設汝州市)寶豐縣大劉莊,他爹是個老佃戶,名白松山,常年給人家種地。公元1873年春天,白朗出生了,小名六兒。白松山弟兄三個,伯父白松林、叔父白松要,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
8歲時,爹娘看六兒聰明伶俐,就把他送進學堂,老師給他起名白朗。白朗知道家裡生活艱難,上學不容易,常常起五更,睡半夜,讀書特別用功,可到白朗11歲時,家裡生活更加困難,吃上頓沒下頓,只好含著淚離開了學堂,上山放牛挖野菜,幫著爹娘過著苦日子。
白朗15歲時,已是虎背熊腰,力氣過人,濃眉大眼,說話粗聲粗氣,愛結俠義的小夥子,還愛幫百姓辦力所能及的事。有一回,他順便走到村裡的小賭場,見輸的和嬴的人都要給店主打頭錢,大家沒有錢,店主便要脫衣裳抵押。白朗氣不過,便抓住店主的手說:「他們的錢都已輸光,以後有錢再給你不是一樣?」店主一看是白朗,氣不打一處來:「你打的啥腔?他們不給,你給!」「我憑啥給你?」「你不叫他們給,你就得給,我這賭場姓『官』,不成咱打官司去!」白朗撇嘴一笑:「見官咋著?死了不過一條人命。」店主一聽更火了;「好,你死,你死!你真死我就不向他們要錢了。」「要我死,中!西地去。」白朗說著,轉身就走,店主怕白朗跑了,跟在身後,不少人來看熱鬧。
來到西地一井邊,白朗探頭望望井,眉頭一皺,搬了個200多斤重的大石頭,略微一用勁,撂到店主腳旁,自已仰臉躺在地下,叫著:「來,把這石頭搬起來砸死老子與你無關。」
那店主骨瘦如柴,哪有勁搬動大石頭?
看著白朗,白朗直挺挺躺著。突然,白朗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輕輕一搬,把石頭舉過頭頂,對店主說:「來,你躺這兒,看石頭吃肉不吃?」店主一聽,嚇得臉都變色了,扭頭就跑,白朗和大夥哈哈大笑。
寶豐縣城有個衙役叫李康娃,仗著舅舅李文德是縣衙老總,成天吃喝嫖賭,坑害百姓。有一天,他領人來劉莊抓號車,對不願幹的人開口就罵,舉手就打,剛好白朗路過這裡,見到這情景,憤憤擠出人群,瞪著眼問李康娃:「為啥無故派車,打人?」李康娃哪能示弱;「老子是公差,你小子能管得著?!」
白朗再也忍不住了,衝上去抓住李康娃的衣襟,摁在地上就打。直打得李康娃鼻青臉腫,跪著叩頭才鬆了手。白朗指著他的鼻子說:「爺爺白朗,就是這村人,以後再敢欺壓老百姓,小心你狗頭!」李康娃像小雞叼米一樣連連點頭:「不敢,不敢。」拔腿就跑。
從此,白朗的大名在老汝州一帶慢慢傳開了。
二
民國初年,中原出了個有名的人物白朗,過去有人稱他為杆子頭,那意思跟土匪差不多。一直到文革之後,才給白朗正名,稱他為農民起義領袖。
公元1911年,白朗因不能忍受官府迫害,揭竿而起,後與孫中山取得聯繫,響應革命,憑著義氣和才幹,隊伍發展迅速,因而也成了袁世凱的心腹大患,調兵遣將四處圍剿。公元1913年白朗的起義軍曾發展到20000餘人,東衝西殺闖蕩5省80多縣,袁世凱一提起白朗的名字就頭疼。據說,孫中山曾派人與他聯繫,他進步不小,心胸也開闊不少,目光也看遠了,真正像一個大將軍了。
1914年初,白朗帶領義軍過陝西闖甘肅,受到官軍和地主武裝重創,只得率部折回豫西南。部隊到達河南南陽後,軍心有所浮動。再加上白朗本人沒有擺脫農民意識,跳不出哥們義氣,最後小河溝翻船。湖北南陽藉的戰士大部離隊返家,情勢所迫白朗把部隊分成五路,分散到南陽欒川、伊川之間10多個縣之間活動。自已同婁心安、王振清等寶豐老鄉帶一路人馬闖蕩寶豐故鄉。
1914年7月3日,白朗帶數百人回到寶豐大劉莊村,看到自家房舍早被官家夷為平地,妻子兒女在遠方逃難未歸,官軍似蒼蠅一樣向寶豐雲集,根本沒有義軍休整的機會。
7月4日在大營西南與田作霖的巡防營交火,打了一天,義軍轉移到寶豐城北的高皇廟。7月6日,官軍迫蹤而至,交火中婁心安犧牲。白朗親自護送婁心安遺體至他老家大胡莊安葬,隨即又帶義軍轉戰小屯鎮南的虎狼爬嶺。這時候,由於剩下的人大都是當地出身農民,轉戰幾年身上都存了幾個錢,急欲回家探望,白朗不忍阻止,只好約定10天後在三山寨集合。
小屯鎮範灣村北的三山寨,位於虎狼爬嶺西端。此處大小七峰環繞成蓮花之狀,三座主峰相互照應,東峰有石寨,寨內有祖師爺大廟大殿和廊房可住人,視野開闊,易守難攻。
北峰塔撅山雖不如東峰險要,也是易守之地。山腰有奶奶廟可住人,奶奶廟前有泉水可供人馬飲用。若在三座主峰布好兵力,堅守一段時間不成問題,即使到了守不住的時候,有西南西北兩處山路朝魯山、汝州城兩方撤退也很方便。如果守住了,山中七峰形成的蓮花盆地內,還有肥沃田地二三百畝,足夠義軍屯田種糧自給,說不定將來還真能作為義軍的主營大寨,隨時召集南方幾支隊伍匯合。可惜呀,可惜!白朗走了一大敗棋,不該在關鍵時刻,讓戰士們分散回家,這些農民出身的杆子兵,揭竿而起是為了吃飽肚子,弄倆錢花,如今兜裡有倆錢,老婆孩子熱炕頭,再也不願出外受苦。
所以,7月23日,歸隊到三山寨的只有60人,這些人在寨上根本無力分散把守幾個山頭,只有擠在祖師廟大殿和西邊的廊房內。笫二天即被官軍三面包圍,激戰兩天後,只剩50來人。再固守只能四面受敵。
於是7月26日凌晨,白朗帶著這50人從西坡悄悄撤出山寨,本想從西北角出山走史莊蟒川向伊川一帶與楊遂、韓祥一支隊伍匯合,誰知卻在史莊村西與路過的民團狹路相逢,雙方糊裡糊塗交上了火。白朗在小河溝裡翻了船,混戰中被流彈擊中肋部,傷勢嚴重。身邊的7個骨幹從史莊村尋塊門板做擔架,連夜翻山越嶺把白朗抬到寶豐大劉莊,又怕官府搜捕,又於27日把白朗轉移到大女兒家,終因傷勢過重,缺乏手術醫藥,於8月3日逝世。
事態緊急,白朗的7個兄弟,忍痛把白朗偷埋在張莊穀子地裡,連夜分散投奔其他支隊去了。誰知其中一人變節投敵,說出白朗埋屍之地,被官軍挖出,割下頭顱,報功去了。
三
白朗起義戰爭,是在辛亥革命之際,由樸素的「打富濟貧」發展到反對袁也凱反動統治的一次農民革命戰爭,起義軍採用避實擊虛,出其不意等戰術,轉戰鄂豫皖陝甘等五省,先後同北洋軍閥20多萬人展開戰鬥,沉重地打擊了北洋軍閥的統治。
起義之初,起義軍每佔一座城鎮,便「令殷富輸納財物」救濟窮人,釋放被囚禁的勞苦群眾。後受革命黨影響,白朗等人逐步加深了對袁世凱反動本質的認識。當時,汝州一帶有首民謠這樣傳唱:
老白朗,
白朗老,
打富濟貧,
替天行道,
兩年以後貧富都均了。
從1913年開始,公開打出討袁的旗號,到處張貼反袁的布告,揭露袁世凱「雖託名共和,實厲行專制」,指斥「袁賊世凱,狼子野心,以意思為法律,仍欲帝制自為」,「摧殘吾民,蓋較滿州尤甚」。
白朗還抨擊袁世凱對於沙俄入侵外蒙、英國人入侵西藏所採取的妥協投降政策,並對外國傳教士等採取懲罰措施,表現了明顯的反帝傾向。最後直接提出了「逐走袁世凱,設立完美之政府」的政治主張。
由於起義軍作戰勇敢,具有勇往直前、不怕犧牲的精神。同時,在戰術運用上也比較靈活,能根據敵眾己寡的特點善幹避實擊虛,機動作戰;或從內線跳到外線,或出其不意地襲擊守備薄弱或孤軍冒進之敵。加上行軍快速,常使敵軍「徒事跟追,疲於奔命」,圍追堵截一再落空。
追擊起義軍最賣力的趙倜曾哀嘆:「尾隨固非善策,圍剿亦難奏功,言念及此,憂心如焚」。起義軍在進玫城鎮時,注意依靠群眾,事先派人潛入,裡應外合,聲東擊西,長途奔襲,使敵人猝不及防,從而以較小代價,取得較大戰果。
這些,是白朗起義武裝得以存在,發展和堅持三年之久的原因。
(註:本文參考汝州作家彭忠彥、常文理先生所編「汝州民間故事」和汝文化「汝州三山寨,白朗落難地」等文,特表示感謝!)
(本文部份圖片由俊峰、丹丹提供致謝!)
【作者簡介】
陳朝陽,男,筆名豫汝,1943年6月生於豫西汝州張公巷。1959年5月畢業於甘肅省郵電學校報務專業。16歲即分配甘南碌曲,曾帶著電臺參加平叛。因愛寫小文章,文革中,曾受到不公平待遇。1989年,調入甘肅交通報社當記者、編輯。曾在新華社和人民日報參加過高級新聞培訓。作品散見於《中國交通報》、《甘肅日報》、《公路文學》、《河州》和省內交通系統等報刊。退休後依然筆耕不輟,時有作品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