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薇薇,請記住這三個字,湖南女孩,就讀於江華二中,高三學生,2020年5月14日,因不幸罹患淋巴瘤,十八歲的花樣年華戛然而止。生命垂危之際,委託其母將身體捐獻給國家,用於醫學研究,為自己短暫而又光輝的一生交上了最後也是最完美的答卷。
7月7日,是多少寒窗苦讀學子們的至暗也是最明的日子,與陳母而言,卻是她人生的至暗時刻。路上雀躍著的青春男女,那熙來攘往的人群中,獨獨不見了自己那如花的女兒—薇薇,陳母忍不住發文:「今天是高考日,你卻沒能如願參加高考」;「兒來一程,母念一生」。
好一個「兒來一程,母念一生」
於所有母親而言,這一世的緣分,無論短與長,終究會峻刻在為人母的內心最深處,你在與不在,那思念都在,就算有一天,母親蒼老到肉體行將腐朽,哪怕只是一個字,一個詞,甚或是別人不經意的一句話,也都會觸碰到那柔軟,讓母親的心,就算因悲傷而死寂,也會因那人而再次鮮活——兒來一程,母真的會念一生。
我55歲,30歲的時候,失去了自己的第一個孩子,他1992年出生,是個小猴子在這人世間,僅僅駐足了990天。
每每聽人說人生百年不過是三萬多天,我常常會恨恨地想,這三萬多天的人生裡,為什麼不多些時日給我那可愛的兒子?為什麼他的承歡膝下那麼的短暫?為什麼我會在他人生最後的幾天時間裡把他假手於人?又為什麼在我不算太漫長的人生裡,自問不曾造過多大的惡業?為什麼?為什麼?
這無數的質問讓我頭疼欲裂,我不能見從前曾經喜愛過他的任何人,更不能看見與他同齡的任何玩伴,甚至於我不能聽任何人提起談論誰誰家的孩子屬猴。
1995年4月3日,那一天,我能真切的感覺到,就算我的肉體依舊鮮活,但心裡已經有一個地方,永遠永遠的死寂,那角落沒有光,沒有任何生機,依稀刻著兩個字:天相!
後來我又有了一個女兒,她的美好讓我慢慢的敢正視從前,我變得能接受別人家1992年出生的孩子出落成今天的俊男靚女,我甚至敢去參加同齡人子女的婚禮,只是在那婚禮上,作為觀禮嘉賓,每每的潸然淚下,總會引起別人的狐疑,非親非故,怎的如此情深?
我也曾試著甚至主動與人談起那已經消失在人家記憶裡很久很遠甚至有些陌生的他的名字,終於,在聽者的一臉錯愕裡,我才清楚的知道,於我而言,那離開的是此生摯愛,與他人,所有的外人都僅僅只是過往。
我們孜孜以求,試圖用時間衝刷悲傷的過去,終究不過是別人眼中自言自語的「祥林嫂」。那一刻,有一滴清淚,好巧不巧的落在我自然下垂的手背上,冥冥中,有一個聲音告訴我:媽媽,我今生來過,不長不短,剛剛好!!!
陳薇薇——讓我再次提起這個名字,像我曾經呼喚過自己的孩子那般,她的離開讓人扼腕,陳媽媽的際遇讓人心痛,還好,還好小小年紀的薇薇,在生命的最後時刻,用自己的方式,向這曾經寄養了她十八年美好肉體的人世間,投放了一顆愛與希望的種子——淋巴瘤能否因薇薇的身體捐獻而儘快找到攻克它的法門,這世間更多活著的人,又能否因這十八歲美女的捐軀,而對所謂的生與死有更為清醒的認知。
打算寫點東西來紀念薇薇的時候,我還特意去搜索了有關身體捐獻的(請原諒我用身體兩個字,那另外的字眼,對母親而言殘忍無比)資料,發現除了捐獻渠道,聯繫電話,捐獻標準等等,我們的身體捐獻體系,還真比不上當下特火,大火,甚至任何一個普通的APP,讓人有一探究竟,感興趣,甚至主動踐行的衝動。
今天剛剛看見一個朋友在有關紀念薇薇的文章下面提議,為所有願意在身後把自己貢獻給國家醫療事業的可敬的人們,用我們能想到的最好方式,無論是圖像還是音頻,甚至任何新媒體方式,留住這些奉獻者的音容笑貌,時光可以帶走平凡的肉體,但這些人的精神應該永遠在。
臺灣女作家龍應臺有一篇散文,名字是《目送》:所謂父母子女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在路的這一端,看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
用這最後的一段話,告訴陳媽媽,也告訴所有曾經或者正在經歷永失所愛的人們,人生的每一次目送和轉彎,都可能是一去百年,不必追!!!
兒來一程,可短或長,母念一生,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