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 | 虎嗅年輕組
作者 | 渣渣郡
題圖 | Pinterest
窮和禿,對於都市人來說,就像是1945年徹底摧毀日本帝國戰鬥意志那兩顆原子彈,會讓他們瞬間顏面盡失。
差不多這樣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窮,從階級層面上可以把人一腳踹進爛泥坑。儘管這個標籤會令人不適,但在這個普遍買不起房的年代,它屬於布爾什維克,是大多數。
而禿,則是一種比窮殘酷多的血肉詛咒:不但會讓患者自慚形穢,還會讓人懷疑可憐人的身體機能。
因此,在很多的談話語境之下,互相辱罵或許能換來歡樂,而「你禿了」的低級玩笑,只會讓歡樂社交場瞬間變成荒山野墳地,獲得尷尬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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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並不是空穴來風的說辭,前一陣《隱秘的角落》裡張東升非常禿然的畫面,不但讓觀眾推斷出了夫妻關係不和諧的底層原因,更是在潛意識上為禿頂形象蒙上了一層變態兇手的認知。
從創作角度來說,這個畫面是精妙的設計。但,對於飽受脫髮與禿頂困擾的人群來說,卻是一種焦慮加速機。
圖片來源:《隱秘的角落》
根據衛健委2019年發布的脫髮人群調查數據顯示:中國脫髮人群近年來直線上升,人數已超2.5億,相當於平均6個人裡就有1人脫髮。
在生活中禿頂與脫髮者,多是人們開玩笑的靶標。導演徐崢回憶起自己的脫髮往事,說在大學宿舍每次用生薑洗髮水洗頭時,都會引來同學的圍觀和調侃。
儘管多年以後他說起來像個有趣的回憶,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不過是拿殘障人士的身體缺陷當玩笑的弱化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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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髮和禿頂所帶來的困擾在國外更甚。
數據顯示,全球脫髮比嚴重的Top10都在歐美。在這些地方,人們對於脫髮和禿頂的調侃更為嚴重,關於這一點可以從2018年哈裡王子大婚時大家猜測他何時脫髮的八卦言論中,窺見這種超越階級的惡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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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希波克拉底用鴿子屎抹頭,到凱撒見埃及豔后時用橄欖頭冠遮禿,幾千年來西方各界人士飽受脫髮、禿頂的恥感困擾。
甚至這種苦惱你能在電子遊戲裡窺見,在《荒野大鏢客:救贖》裡惠勒勞森公司的購物冊毛髮生長劑的產品介紹中窺見一二:「J·J·麥克盧爾德神奇補劑讓您避免禿頭的恥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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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的發展,科技的進步,並沒有掃除西方世界對於禿頂、脫髮人群的輕視,甚至還有再擴大化的趨勢:
「如果你一直留著幹練的圓寸,在派對上總會有蠢逼跑你面前問你頭髮是不是不長了。」佛羅裡達的20歲小夥Paul談起老鄉無聊的玩笑都會攥緊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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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杉磯一個垂直於男性脫髮問題的電臺節目主持人Spencer Kobren認為:
「沒人會覺得,走到一個小妞面前誇她的屁股誘人是一個得體的表現;但荒誕的是,當人們走到一個人面前嘲笑他的頭禿,卻能引得哄堂大笑。人們對禿頂和脫髮的偏見和低俗玩笑,是這個時代政治錯誤的最後壁壘。」
而電視和網絡上充斥著解決禿頂與脫髮的廣告,就是一種恐怖主義,它就像李小龍的閃電鞭腿,一次次狠狠地抽在時代的前列腺上,它讓人焦慮、恐慌。引誘著每一個發量稀疏的人鑽入增發消費主義的陷阱。
從某種角度來說,它會讓人陷入焦慮和抑鬱的漩渦。
在Medium上,從高中開始脫髮的Sean Olding陷入自卑、痛苦:在學校,大家把它當成笑話;在酒吧,喝多的醉漢會走到他面前,故意玩弄他稀疏而可憐的頭髮。
為了重獲尊嚴,他用盡了消費主義提供的化學武器——假髮,以對抗自己日益稀鬆的頭皮,但結果卻是毫無作用:「如果脫髮是一種宿命,那麼對抗它就是一場必敗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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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生活的悲傷,讓他進入賽博世界尋求安慰與解決方式,最終Sean在reddit上的禿頭小組(r/bald)裡找到了安慰與答案。
禿頭小組的Slogan是「lose your hair,not your head」,翻譯過來就是留頭不留髮。意思就是當你禿頂嚴重的時候沒必要跟隨社會主流的審美,花錢去整頭髮;而是該超脫出去,剪掉稀疏煩惱絲,從而獲得真正的自信。
當他把自己禿頂的照片發布到小組之中的時候,不到一天就獲得了800個贊和100多個鼓勵他留光頭的鼓勵,而他真的刮光之後,人們稱讚他是「 Dork to STUD - 從笨蛋變種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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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這個小組的名字、誇獎的方式和Slogan聽起來都相當Gangster,但事實上卻是每一個因為脫髮、禿頂困擾人的安樂鄉。
在這裡,沒有霸凌、輕視與欺辱。有的只是尊重脫髮禿頂者的尊重與彼此間的友愛,而唯一排斥的只有資本主義的植髮增發消費。
圖片來源:reddit
Sean獲得的善意並不是孤例,在這裡你隨處可見求安慰的帖子,以及同病相憐者彼此安慰、鼓勵用光頭對抗宿命的溫暖話語。
光頭look貼就像是圖拉真記功柱,充滿號召力。當越來越多的聖碑在賽博領域聳起來,一種順勢而為的信仰,也就從禿頭恥感的土地上崛起。
圖片來源:reddit
現在,那些剃光頭的人穿著印著Bald Bold的Tee,走上街頭高呼著「 I’m bald and I’m proud——我禿我自豪 」。
他們試圖用這種方式使那些受夠了譏笑與指指點點的人們重獲自信,這就像一場革命,試圖通過一種近乎破罐子破摔的方式來打破一種延續千年的審美模式,找回尊嚴。
總有人說這個世界足夠多元,但每當面對脫髮、禿頂這些小事的時候,卻又總會譏笑並建議他者植髮,屈從一種社會主流審美趨勢之中。
但禿頭小組的做法無疑提供了另一種解題思路,當脫髮、禿頂的bodyshame無法避免,世界都崇拜著茂密秀髮、販賣脫髮焦慮的時候,人們大可以選擇向後出溜,做一位逆行者。
我哥們阿爾法花澤類就是這麼一人,當第一次看見他把頭上稀疏的毛換成光頭的時候,我問他咋想的,他的答案讓我覺得有點意思:
「如果人們拿我禿開涮,我就要把禿做到極致,因為沒有頭髮的人不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