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電影《我的少女時代》是中國殘疾人聯合會主席張海迪根據自己的長篇小說《輪椅上的夢》改編而成。在近日揭曉的第三屆「中國影協杯」優秀電影劇本推選活動中,該片力壓群芳,獲「特別表彰優秀劇本」榮譽。推選委員會對這部影片給出了這樣的評語:「劇本以散文式結構、詩化的語言、質樸而抒情的格調,真實地描寫了作者美好的少女時代。」影片表現出女主人公面對殘酷的命運,永不屈服的樂觀主義精神,以及熱愛生命,活著就要做個對社會有益的人的人生理想。人物描寫生動感人,主題富有積極的現實意義。
劇情簡介
上世紀70年代,15歲的殘疾少女方丹在家中窗前讀書時認識了17歲的少年黎江,從此聽見搖鈴,她就知道黎江來送書了,他們成為彼此忠實的朋友。一天,方丹跟父母下放,來到了貧窮偏遠的陶莊,在那裡她認識了村裡的孩子,三梆子、五星、聾啞的小金來,還有陶成、秀娥、樁樁大伯等一群淳樸熱情的鄉親,方丹希望自己能為鄉親們做些事情,她自告奮勇在村裡學屋當起了小老師,教孩子們讀書。為了治好小金來的聾啞,她又自學針灸,成為鄉村醫生。夏天,孩子們抬著方丹的木輪椅過大河去給人治病;大雪天,方丹到外村出診,孩子們讓大狗拉著木輪椅走在前面……後來,小金來的耳朵終於聽到了聲音。而這時,方丹就要跟著父母回城了。離別時刻,孩子們和大狗送了她很遠,一切都在方丹的淚光中模糊了,可是一個聲音卻永遠迴響在她的心裡,我愛這片土地,還有這裡的孩子們……
二十 稱草
【場景,村裡的場院】
在村頭場院裡,一大片空地上,堆著一垛垛秫秸和乾草,遠處是一溜牲口棚子,裡面餵著兩匹馬、三頭牛、一頭小牛犢,還有一頭小毛驢,它不時發出呵呵的叫聲。
一棵枝葉茂密的老槐樹,一根粗壯的樹杈上吊著一桿大秤。
方丹坐在大樹下,等著割草的孩子們歸來。
場院西邊有一塊土牆倒塌了,成了一個大豁口,從那裡可以看到廣闊的平原一直延伸到夕陽落下的地平線,還能看到割草的孩子們從那裡走來。
黃昏。天空中的桔紅色漸漸黯淡下去,地上的陰影變得濃重起來,空氣中仿佛蕩漾著一片淡淡的霧氣。在這薄霧中傳來了吆喝聲和唿哨聲,噢——嗬——
割草的孩子們回來了。從土牆的豁口上,能看到孩子們背著草筐排成一字,踏著田壠走來。在夕陽的逆光裡,他們黑黑的剪影移動著,就像一個個會走路的小草垛。從那些剪影中,方丹能認出每一個人,小金來總是和大白狗走在最後邊。
隨著一片響亮的噢——嗬——的叫喊聲,從土牆的豁口上探出了五星他們的頭。
姐姐,俺們回來啦——
割草的孩子們喊著,弓腰塌背地馱著一個個小草垛走進場院。按著帳本的順序,方丹給他們過草記分,稱過的草倒在地上,散發著青青的溼氣。一長串名字念過去了,面前立起了一座小草山。
孩子們背著草筐來到大樹下,他們臉上都掛著汗珠,男孩子身上的粗布小褂被汗水溼透了,可他們剛剛卸下沉重的草筐就躺在曬了一天的乾草堆裡,打鬧起來。
小閨女們曬得發黃的頭髮浸著汗水,一綹綹貼在前額和鬢邊。她們從各自的草筐裡取出一束束色彩繽紛的小野花,紅的、黃的、白的、藍的、淡紫的、粉綠的。她們捏著小花,一邊走,一邊湊到鼻子底下聞聞,鼓起小嘴吹吹,讓那些細碎的小花搖啊搖的。
她們爭著把小花伸到方丹面前,姐姐,你聞聞,香著哩。
一束束小野花在方丹面前匯成了一個美麗的花團。
姐姐,俺們給你別上吧,就像新媳婦。
幾隻小手輕輕把一朵朵小花插在方丹的髮辮上。
姐姐,你這頭髮烏油油的,真光亮。
一個叫改妹的說,其他幾個也七嘴八舌地喳喳開了,
姐姐,你那臉、那手咋這麼白呀?是抹粉兒了吧?
人家城裡人都挺俊,不像咱臉蛋兒曬得像塊山芋皮兒……
五星、三梆子、小金來拖著草筐擠過來。
三梆子撇著瓢嘴說,小閨女整天就知道戴花抹粉兒的,嘖嘖。他從後腰上解下來一串用草棒穿著脖子的螞蚱遞給方丹,說,姐姐,給,這燒著吃可香哩。他把那串螞蚱拴到木輪椅的扶手上。
五星嚷著,過草啦!過草啦!
他和幾個小小子把草筐掛到秤鉤上。
開始過草記分了。翻開帳本,方丹順著名字往下叫,
可香,六十一斤。
五星,七十七斤。
穀雨,七十斤。
彩芳,六十九斤。
三梆子,四十三斤。
方丹看看秤碼,有點不相信地問,三梆子,你今天才四十三斤啊。
三梆子懶洋洋地歪倒在草堆裡說,這俺還是緊著割哩。
方丹說三梆子,你真不害羞,還不如人家小閨女呢。
三梆子突然一個骨碌爬起來大叫,姐姐,俺今天把黑板扛回家,用俺姐姐染布的那玩意兒把黑板染得比黑還黑哩。不信你明天上學屋裡瞧瞧去?
方丹說,哦,太好了!三梆子也愛學習啦!她發現小金來在一旁不高興,就問他,小金來,你為什麼不高興呢?小金來比劃說,姐姐,俺想和三梆子五星他們一樣跟你說話,可是……姐姐,你治好了小燕子,它會飛了,你能給俺治好病不?
方丹拉著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和涓涓的淚水,說,小金來不要難過,要是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多好啊……
二十一 黎江寫信
【場景,軍馬場】
一條河邊,馬群在飲水,黎江坐在地上寫信,他寫道,方丹,從你的信中,可以看出你對陶莊愛得多麼深,你說你想當一名醫生,用自己的雙手去幫助小金來和更多的人解除病痛。方丹,我相信你會克服困難,實現這個願望。我已經寫信請我父母給你寄醫學書,他們都是醫生,一定知道你需要什麼。
方丹,做一個白衣天使吧。閉上眼睛,我仿佛看到了這樣一幅畫面,幽藍的天空,高懸的太陽,濃綠的田野,天地間飛翔著一隻雪白的鴿子。方丹,你就像一隻銜著綠色橄欖葉的鴿子,飛到人群中去宣告平安……
黎江坐在河邊,望著遠方,輕輕唱起歌:
想起你的時候
就想起遙遠的月亮
想起你的時候
就想起燦燦的星光
想起你的時候
就想起往日的時光
那晚風輕輕吹
歌聲在蕩漾
還有白楊樹在沙沙響
想起你,心向遠方
理想的旗幟永遠飄揚
想起你,心在飛翔
理想的旗幟永遠飄揚
在歌聲中,黎江的眼前掠過從前的日子,他在樓下拉一根繩,樓上的鈴聲響了,窗口探出方丹的笑臉,他們無聲地笑了,他指了指手裡的籃子,籃子裡是一摞書。方丹把籃子拉上去,她在向他招手……
二十二 印第安人
【場景,方丹家裡】
方丹把一封信系在鴿子腿上拋向空中,讓鴿子帶著她的信飛進白雲。
畫外音:黎江,我讀了《解剖學》,還學會針灸了,開始我在白菜疙瘩和蘿蔔上練習進針捻針,後來我在自己身上練習,我的胳膊和腿上都是針眼兒,不過現在我還不知道誰是我的第一個病人……
五星、小金來和三梆子來找方丹,方丹發現他們一進門都呆住了。
方丹問,哎,五星,三梆子你們怎麼啦?
三梆子向後退了兩步。五星和小金來也不敢往前走,小金來甚至抓住了五星的手,跟在他腿邊的大白狗也蹬直了四條腿,兩眼警覺地盯著方丹,嗓子裡發出嗚嗚的吼聲。
方丹問,五星指了指她的臉,不說話,差點退出屋門外去。
方丹連忙對著鏡子一照,忍不住笑了。原來滿臉都是用藍墨水和紅墨水畫的一些點和線,那是針灸穴位和經絡。紅藍斑點和條紋把她的臉變成了一張嚇人的面具,象一個印第安人。她一笑,那些紅藍道道就更嚇人了。她眉毛中間扎著的一根銀針也顫抖起來。
五星、三梆子和小金來回過神兒來,也忍不住嘰嘰嘎嘎地笑起來。他們的笑聲,驚得窗外棗樹上的鳥兒撲稜著翅膀,尖叫著飛走了……
三梆子問,姐姐,你這是幹啥?臉上這麼多紅道子,藍道子……
方丹說,我在學針灸,我要給小金來治病!五星臉上充滿敬意,說,姐姐,你還真行哩!他又對小金來說,要是姐姐給你扎針,你就會說話了,就不用整天啊唄,啊唄地瞎叫喚啦!
小金來靠到桌邊,眼睛緊盯著方丹,指指自己的耳朵,又指指張開的嘴。啊唄啊唄……他比劃著,姐姐,俺真能說話嗎?
方丹說,小金來,我一定想辦法給你治病,你不要著急。
三梆子咂著嘴,扎針多疼啊,俺可不敢,小金來,你不怕疼呀?
小金來拿起一根銀針,他的眼裡滿含著信賴和渴望。他比劃著說,姐姐,俺不怕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