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在屋簷下 夫妻兩三個月不說話
男友總是重複著拳頭-道歉-拳頭
這個星期,都市快報開通了「反家暴」熱線。
守在電話機前,傾聽著來自個人內心、家庭內部隱秘的傷痛,我們也覺得心裡沉沉的。
有人嘆氣:長期生活在「冷暴力」中,自己活得太累了;有人憤懣:我沒有做錯什麼,他憑什麼動手打我;
也有人樂觀:我會離開他,開始自己的新生活,以後的路還長著呢。
有勇氣重新開始,這就對了。
如果你不幸正在遭遇家暴,首先請相信,這並不是你的過錯。
其次,我們希望,你能大聲對家庭暴力說「不」,
學會巧妙地保護自己,保持堅強,相信自己定能走出陰霾。
不到必須開口的時候
丈夫絕不說話
接通電話,先聽到了阿雲的哭聲。
這段婚姻,阿雲其實從一開始就反悔了。
當時,喜帖都已經散發出去了,阿雲才如夢初醒:她雖然和他談了八九年的戀愛,可打從心底,她從來沒有想過和這個人步入婚姻殿堂,共度一生。而且,丈夫的老家離金華還有幾百公裡,她覺得自己以後會孤立無援,不願離開父母。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訴爸媽,想制止這場婚禮。可是二老不同意。傳統觀念很強的父母覺得,女兒已經和男朋友談了那麼多年戀愛,而且已經通知眾多親朋好友,如果這時突然收回,面子上掛不住。
眼看說不通父母,阿雲「撲通」一聲跪下了。可是儘管這樣,爸媽依然沒有收回成命。
阿雲別彆扭扭地嫁了。也許是一開始就埋下不幸的種子,婚後,兩人常常陷入「冷暴力」的僵局。
婚前,丈夫就愛喝點酒。婚後,沒有什麼愛好,也沒有什麼上進心的丈夫,常常拎著大瓶的廉價酒,去找菜市場附近無所事事的老頭喝酒、聊天。漸漸地,丈夫變成了一個真正的酒鬼。
經常喝得醉醺醺的丈夫,自然不懂得怎樣關心阿雲。「他一喝多,就像瘋子一樣。」阿雲說。
除了喝酒,丈夫還非常多疑。如果有男性的同學或者朋友打電話給阿雲,阿雲剛放下電話,丈夫就立馬回撥過去。
「你找我老婆做什麼?」丈夫不客氣地劈頭就問。
對於離開娘家的阿雲來說,朋友們的關心安慰,能給她帶來許多溫暖。可是丈夫這樣一攪和,沒人敢找阿雲了。
為了讓丈夫脫離原來的那些酒友,也為了自己的面子,阿雲搬過幾次家,可是,「我們搬到哪裡,他就把我的面子丟到哪裡。」
更可怕的是,丈夫一猜疑,就會對阿雲「冷暴力」。雖然同在一個屋簷下,但兩人可以兩三個月都不說話。不到必須開口的時候,丈夫絕不和阿雲說話。
每當阿雲振作起精神,打扮打扮自己,丈夫總是會對煥然一新的她冷嘲熱諷一番,徹底打擊她的自信心。
「連說個話的人都沒有。」阿雲常常對著空空的牆壁,獨自流淚。
她也想過走出這段婚姻,但是父母又一次勸阻阿雲。「在他們心目中,我的幸福,還比不上他們的面子重要。」阿雲說,「可是我真的不知道,這段婚姻要怎麼走下去,能不能走到盡頭。」
更讓阿雲揪心的,是她覺得對不起自己的女兒。隨著女兒年齡漸長,她發現,女兒的性格有點暴躁、倔強,像極了丈夫。每當女兒和她頂嘴,阿雲總會再一次懷疑這段婚姻:「我很後悔,為什麼要把女兒帶到這個世上?讓她在這樣的家庭氛圍裡成長,會不會給她的心靈帶來陰影?」
說著說著,阿雲又哭了。
一爭吵 白淨斯文的男友就拳腳相加
佳佳在微博上發來了私信。她先是試探性地問:「我以前的男朋友有暴力傾向,會對我動手。可是我們沒有結婚,這算家庭暴力嗎?」
當收到肯定的答覆後,佳佳說,她在杭州一所高校讀大三,不久前剛和那個暴君般的男朋友阿君分手。
大一時,在一次和外學院的聯誼中,佳佳認識了阿君。阿君白白淨淨的,很斯文。聊過幾次後,佳佳發現兩人很投緣。過年時,佳佳收到了阿君的新春祝福,連同一句表白。
「幸福來得如此猝不及防」,佳佳順理成章地和阿君談起了戀愛。之後的日子,和所有校園戀愛一樣,青澀中透出甜蜜,分外誘人。
佳佳是初戀,而阿君和同校的另一個女孩有過一段感情。佳佳有點吃醋。一次,阿君當著佳佳的面接了那個女孩的電話,言辭中多有曖昧。等他掛掉電話,佳佳不依不饒地和他吵了起來。令佳佳沒有想到的是,阿君當場甩了自己兩耳光。
佳佳捂著臉,哭著跑了。痛的不只是臉頰,更是她的心。
沒過多久,阿君來到佳佳的宿舍找她。好話說了一大堆,甚至拿著佳佳的手,叫她打回自己。想想兩人在一起的甜蜜,佳佳相信,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然而,佳佳想錯了。看上去白淨斯文的阿君,把暴力當成解決兩人爭執的工具。
一次,兩人搬東西上宿舍樓,佳佳不知說了一句什麼,被惹惱的阿君,就揪著佳佳的辮子,把佳佳從樓梯上摜下去。
一次,兩人吃完夜宵回宿舍,在校門口的商業街起了爭執。不顧路人的眼光,阿君把佳佳踹倒在地上,再繼續踢她。
佳佳在小說裡看到一句話:年少的愛情,務必要血肉橫飛才快意。佳佳以為,所有年輕的愛情,都要經歷傷害與被傷害,才能成熟起來。況且,除了動手打人,阿君都對自己特別好。比如,他會在佳佳上自習的時候,偷偷買來佳佳最愛的奶茶放在旁邊。
於是,佳佳沒有告訴任何人,自己默默忍受著。但阿君沒有因為佳佳的忍讓而改過自新,他動起手來甚至更加兇狠。有一年臨近期末考試時,因為一次口角,阿君照佳佳的臉掄起了拳頭——頂著一個大大的黑眼圈,佳佳不敢見人。她沒去參加一科考試,掛科了。
恰逢放暑假,佳佳終於下定決心和阿君分手。但那個暑假,阿君每天都發好多簡訊給佳佳,求她回心轉意。於是開學後,佳佳又心軟了。
又拖了半年,佳佳終於醒悟,自己和阿君已經陷入一種非常病態的感情模式。「動手—道歉—再動手」,阿君似乎把這樣的惡性循環當成一種遊戲。
阿君對自己所有的好,其實都隨著他揮出去的拳頭抵消了。「我要清醒。」佳佳和阿君說分手,打算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但佳佳選錯了時間和地點。當時,阿君的宿舍裡沒有其他同學。佳佳的一隻腳已經邁出房門,又被阿君拖了回去。阿君按住佳佳,想再一次用暴力徵服她。
這一次,佳佳沒有再沉默,她大聲地呼喊「救命」——其他宿舍的門,一下子打開了,阿君嚇得趕緊回到屋內。
從此,佳佳和阿君再也沒有任何糾葛。佳佳說,其實我該慶幸,還好不是和他結了婚,才發現他有暴力傾向。她只是後悔,在他起初幾次動手時,她就該果斷離開。
警察覺得家務事管不了 也管不過來
餘杭的張阿姨是替妹妹打來熱線的。36歲的妹妹,如今像只受傷的小鳥蜷縮在家裡,不敢出門。
妹妹4年前結婚,嫁給東陽一個退伍的特種兵。之所以嫁給他,是因為妹妹覺得,當過兵的人,能更好地保護自己。所以,她沒有介意對方離過一次婚,還帶著一個10歲的兒子。
張阿姨說,妹妹一直全心全意地愛著妹夫。起初,妹夫一貧如洗,妹妹就到處幫他借錢,甚至求助高利貸,好不容易湊齊了20多萬元,讓妹夫有了做生意的啟動資金。妹夫在事業上也挺爭氣。4年下來,妹夫公司的固定資產達到了幾千萬元。
生活好了,小兒子也出生了。按理說,妹妹一家的生活應該富足和美。可是,沒有。
結婚僅僅幾個月,因為一件生活瑣事,妹妹和妹夫拌了幾句嘴,就被妹夫打了一頓。
起初是「赤手空拳」,後來,妹夫開始趁手操起工具:皮帶、棍子、衣架……特種兵出身的妹夫,打起人來特別兇。有一次,妹妹跑回娘家,張阿姨一看,妹妹的腦袋上冒出兩個血窟窿。
妹妹被妹夫打得受不了,就會跑回娘家。張阿姨替妹妹記著,這4年,妹妹一共回家9次。
今年6月30日,妹夫又對妹妹動手了。當時,14歲的大兒子看不下去,偷偷打了110。警方趕到現場一看,地上全是血。
可是民警簡單地調解了幾句就離開了。「他們是覺得,這種家務事他們管不了,也管不過來。」張阿姨說。
妹妹最近一次挨打是10月29日。這天早上,已經出差半個多月的妹夫突然回到家裡。妹妹急忙開始張羅著給他做早飯。但妹夫並不領情,他打開衣櫃,想找一件衣服,但沒找到。
「我的衣服呢?」妹夫有點發火了。
「我拿去乾洗店了,現在還沒送回來。」妹妹趕緊回答。
「你早幹什麼去了?」妹夫吼著。
「我不知道你突然回來了……」妹妹來不及解釋,雨點般的拳頭就向她砸來。
妹妹又一次跑回娘家。可是,她不敢和姐姐說太多,只是一直哭。
「妹妹心軟,總是會一次次地原諒妹夫。」張阿姨氣不過。當天晚上,她衝到妹妹的小區,找妹夫理論。可是就在小區裡,當著很多鄰居的面,妹夫把張阿姨也打了一頓。
待在娘家的妹妹偶然間聽說,其實丈夫的前妻,根本不是如他所說「和別人跑了」,而是受不了家庭暴力,自己逃出去的。那個和她同病相憐的女人,甚至被打得毀了容,身無分文地逃離了原來的家庭。
妹妹感到不寒而慄。她下了決心,一定要和丈夫離婚!
但丈夫拖著不肯,他威脅說,如果和他離婚,他就讓她一分錢都拿不到,還要毀了她的家人。
妹妹沒有退縮,依然向法院遞交了離婚申請。可丈夫又開始耍賴了。他到處造謠說,他們的小兒子,不是他親生的。
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11月9日,妹妹毅然去醫院做了親子鑑定。
妹妹和張阿姨都盼望著,親子鑑定的結果能儘快出來。她們更希望,法院能夠儘快判決,結束這段噩夢般的婚姻。
見習記者 黃小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