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朋友圈的一段話,瞬間把我拉回了曾經的至暗時刻。
朋友小敏才生完孩子,正在月子中心坐月子,原本心情不錯的她,卻因為接連來探望的七大姑、八大姨搞的心情煩躁。
一會兒這個人埋怨她奶水不好,一會兒那個人又說孩子的頭睡偏了。
她說:「我在某些人眼裡活得就跟後媽一樣」。
的確,生完孩子才發現,育兒的選擇和觀點,處處是雷區,人人是專家。
養娃路上最大的挑戰來自七大姑八大姨的探望,一同前來的還有他們珍藏多年,自以為是的育兒心得。
當初生老大的時候,從醫院回家後,孩子晚上就不好好睡,每天晚上都會哭鬧不止,我婆婆不明原因,就認為是我奶水差,孩子吃不飽導致的。
每當孩子哭鬧,婆婆就會在我耳邊無休止地抱怨:奶孬,把孩子餓哭了。
每次聽到這話,我的心裡就充滿了深深的自責,也真的認為是自己奶水不夠了,才讓孩子受苦,尤其在孩子繃著小嘴不喝奶嘴的時候,心就更像針扎的一樣痛。
於是,不管婆婆弄來什麼下奶的湯,淡而無味也好,油膩難聞也好,通通捏著鼻子,忍著噁心,灌下肚,只為了能讓孩子吃飽。
直到有一次,剛餵完,孩子又哭鬧,婆婆又起身給孩子加奶粉,結果因為孩子哭得過於激烈,導致奶水順著鼻子噴了出來。
看了醫生後,我才知道,孩子並不是沒吃飽,而是腸絞痛,導致孩子不舒服,一直找奶吃。
而我卻在痛苦和自責中迷失了自己,也忘了探尋孩子哭鬧的真正原因,一直沉浸在,別人對我的批評中,自責愧疚,差點抑鬱。
這種痛苦的經歷,相信初為人母的人大都遇到過,在身邊的人挑剔的眼光中,仿佛你這個親媽還不如「後媽」。
「這麼冷的天,孩子咋穿這麼少?」
「喲還在吃母乳,沒營養的,趕緊斷了。」
「這麼大了還不把屎把尿,你這媽當的喲 」
「天吶,才一歲多就和大人一起吃?菜裡有鹽啊!(瑟瑟發抖)」
這些言論,相信很多媽媽都不陌生吧。
輪番轟炸之下,老母親的玻璃心都要碎了一地。小心翼翼維持的自信頃刻間崩塌,陷入無限的自我懷疑和迷茫之中,甚至做出傷害自己和孩子的事。
小說《坡道上的家》,有一處描寫令我印象深刻。
被告人水穗,因為長期的育兒壓力和產後抑鬱,失手把自己的孩子溺死在浴缸,而自己卻控制不了自己。
同樣是剛剛作為母親,又被邀請來作為陪審員的裡沙子,起初並不明白水穗的作為:
「僅僅是因為丈夫不夠體貼,醫護人員說了讓她深感不安的話,就能導致她拒絕接受任何人的幫助嗎?」
可是,下一秒,裡沙子就想起了自己剛生下寶寶時候的情景。
因為寶寶攝入母乳量不夠,導致嬰兒的體重沒有增加,本來她自己覺得喝奶粉也不錯,但是當別人告訴她「母乳能促進孩子的腦部發育」,她一下子就覺得非常害怕,要是孩子因為自己成了笨蛋怎麼辦?
她的擔心和恐懼都是她自己的,從來沒人告訴她「其實配方奶也不錯」。
她會因為老公的一句玩笑話「你不會偷吃了巧克力才沒有奶吧」,而怒不可遏,甚至想要離婚;
也會因為在她乳汁少的時候,朋友一句「奶漲的疼死了」而羨慕到有些憎恨的程度,甚至減少了和這位朋友的往來。
這些在我們看來無關痛癢的話,對一個為了分泌乳汁,想盡各種辦法的母親而言,實在是無言的暴擊。
作為一個母親,她比誰都更渴望自己的孩子好,她比誰都更努力去為孩子創造美好。可是人們除了指責,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安慰這個可憐的媽媽。
裡沙子至少是幸運的,她有著願意給她帶孩子的公婆,還有還算體貼的丈夫。
而水穗呢?丈夫因為孩子的吵鬧經常夜不歸宿,在水穗需要幫助時,無能為力,甚至不能理解妻子為什麼會脾氣暴躁,也不理解初為人母的脆弱和無助。
水穗在最壓抑的時候,依舊不敢求助於丈夫以外的人,因為她很怕丈夫大發雷霆,不敢向丈夫傾訴煩惱。
不論婆婆,還是體檢時的保健師,都和水穗說,她的女兒在情感表達方面似乎不如同齡孩子那麼豐富,有些發育遲緩。
甚至婆婆每次以幫助之名來看望孩子時,都把矛頭對準這個可憐的母親,認為孩子不愛笑,表情不豐富,都是因為作為母親的水穗,沒有和孩子多交流。
這些來自他人的批評讓水穗深感迷惘,她也變得對別人的意見感到不安,甚至開始懷疑自己不如其他母親。
她不敢向相關政府單位、專業保姆諮詢,等諮詢,怕只會換來更多批評,久而久之就放棄尋求外援了。
而丈夫反而藉口交流育兒經驗,和前女友重新聯繫了起來。
那個站在懸崖旁邊的女人,沒有人能夠真正的拉她一把,反而所有人都在不停地批評她,指責她。
外界的巨大壓力深深擊垮了水穗作為母親的自信,她也更加覺得自己就是一個糟糕的媽媽。
就在無聲無息間,又一次孩子的哭鬧,水穗的心理防線徹底崩塌,連孩子溺水,她也茫然不知。
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水穗的悲劇,不只是她自己,而是我們身邊很多媽媽都有的經歷,只是我們足夠幸運,走了過來。
而那些沒有走過來的媽媽,並不是不愛孩子,只是在愛孩子的路上,喪失了所有的信心和理智。
4、
微博上曾經有位媽媽,分享了自己產後抑鬱的原因:
「生孩子前我是堅定的全母乳餵養擁護者,但生下孩子後用盡了所有的辦法都沒有成功追奶。
當我近乎執拗的堅守著全母乳的防線時,滿世界都再質疑『加點奶粉吧,奶粉營養也很好啊』、『你看看孩子,餓的嗷嗷哭啊』……
無論我多麼努力的堅持著,但這世上真的有一種媽媽是沒有奶的,個體差異並不是心理暗示『只要你願意,就一定會有奶』能夠解決。
後來,我選擇了混合餵養,而這時候,滿世界又都是指責『為了孩子就不能再堅持一下嗎』、『做不到全母乳還談什麼愛孩子』。
當我堅持全母乳的時候,鋪天蓋地都是質疑,當我決定混合餵養的時候,世界角落都充斥著指責。
我覺得自己差勁極了,做什麼都是錯,沒有資格做孩子的媽媽,我對不起她。
可是這是我的孩子啊,我比誰都更愛她!
無論我是母乳餵養還是混合餵養,不應該是我自己的選擇嗎?
做媽媽,就要被道德綁架被上綱上線嗎?
我真的很累了,如果這個世界少一點批判,或許就少一些抑鬱吧。」
對一個剛做母親的人而言,這些看似漫不經心的建議和指責,卻能分分鐘擊垮一個人的意志,讓她覺得自己真的很差勁。
就像鈍刀子割肉,不立即見血,卻痛至心底。
對於新手媽媽而言,善意的旁敲側擊,偶爾適當的提醒無可厚非,但是如果一直把自己置於高處,用過來人的身份,肆意指責,並且冠上「為你孩子好」的大帽子。
這對於一個母親而言,並不是幫助,反而是巨大的壓力。
每個孩子都是一個獨特的個體,沒有統一的餵養模式,只有父母才是最了解自己孩子的人,也才能選擇出更適合自己孩子的養育方式。
只是這種總認為自己的育兒標準,才是這世上唯一的育兒途徑,輕易指責別人的育兒方式不夠完美、不夠科學,甚至道德綁架上升到到父母是否夠格、是否愛孩子的評判標尺上來的關懷,借著以愛之名,越界失了方寸,反而會讓人心生芥蒂,引起反感。
每個媽媽都曾走過那段手忙腳亂、茫然不知所措的時刻,如果我們不能給予別人幫助,也請不要假借愛的名義,到處播撒自己作為過來人的優越感。
多點相信,少點評價,相信每個媽媽,對自己的孩子來說,都是最好的媽媽。
人和人之間相處,需要一份恰到好處的界限感。
育兒交流亦是如此。不把自己的觀念強加於人,不隨意評價別人,更不去幹涉別人的育兒方式,充分尊重對方的想法和決定。
在沒有看到監護人有傷害到孩子,甚至有犯法的行為時,否請別再幹涉別人的育兒方式。
這對於新手媽媽來說,就是最大的鼓勵和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