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李玥琪剛上線鑑寶直播,後臺就接收到一堆寶貝照片。
他連線了一位暱稱為「兄弟我祖安的」的粉絲,對方拿著一塊白玉,聲稱:「這是妻子買給我的,只花了1000元,如果是真的和田玉,要麼是妻子撿了個大便宜,要麼就是她騙了我。」
李玥琪通過肉眼判斷:「天然和田玉的概率比較高。」一時間,評論區粉絲紛紛留言:「中國好老婆"、「你老婆怕你肉疼。」
像李玥琪這樣的珠寶鑑寶師,每天都在見證著一夜暴富和轉眼成空的故事,也遭遇過不少恐嚇威脅。現在,這些曾經深藏不露的鑑寶師,走到臺前,不僅通過直播開啟了線上免費鑑寶,還開了網店,做起了生意。
結緣
上中學期間,李玥琪跟著同學去青島旅遊,在一家銷售珍珠的工廠商店,牆上掛滿的珍珠簡介讓他深深著迷,心裡想的卻是:「如此昂貴的珍珠,恐怕這輩子都和我無關。」
沒想到,父親一個陰差陽錯的決定,讓他這輩子走上了珠寶這條「不歸路」。
李玥琪小時候是個網癮少年,曾一度以為自己連大學都考不上。結果,高考結束後,他接到了一通電話:雲南昆明一所高校錄取了他,專業是珠寶鑑定與加工技術。這才得知,原來父親早已為他選好了這條路。彼時,同學聽聞他讀這個專業,還一臉嘲笑:「珠寶鑑定是個啥?」
在大學裡,他仍然過著網癮少年的生活,對其他課程都提不起興趣,唯獨珠寶專業課程,李玥琪一節也沒落下,從做題到鑑定、試驗,再到珠寶的打磨,樣樣學得精通,始終是班級裡專業最優秀的學生。
自從學了珠寶鑑定,李玥琪有了自己的理想——當珠寶商,幹一番大事業。
臨近畢業前,他嘗試著跟淘寶店老闆合作,自己淘一些小寶石,上架一元起拍。他拍照、P圖、上架、發貨,忙活了1個月,賺了190元錢。「這才意識到,珠寶店老闆不好當。」
畢業後,李玥琪的打工之旅更加坎坷。他面試珠寶集團謝瑞麟被拒,又因戴眼鏡被七彩雲南拒絕,最後被一個旅遊商店應聘。然而剛上班沒幾天,光顧這家旅遊商店的旅遊團就被叫停了,他也隨之失業了。
在雲南斷斷續續打了一年半的工,每個月賺到的錢卻不超過1600元,連吃喝都成問題。
畢業前幾年,通過自己的專業積累,他淘過不少珠寶小玩意,有的已經漲價了幾十倍。李玥琪最終決定回河南老家,恰好父母那時也在老家開了一間小珠寶店,他回去正好幫襯著鑑定店鋪裡珠寶的真假。
為了貼補生計,李玥琪與同是珠寶鑑定師的朋友一起創辦了珠寶培訓公司,把自己所學,以及日常中的點點滴滴經驗傾囊相授,教會了不少喜愛珠寶、想從事珠寶鑑定行業的學員。
在上學期間,李玥琪考取了CGC國家珠寶玉石質量檢測師,GIC珠寶鑑定師、鑽石分級師,人社部頒發的二級(技師)貴金屬首飾與寶玉石檢測員,天目杯百強鑑定師等,他也時常被邀請幫忙鑑定各式各樣的珠寶,見證了不少或一夜暴富,或轉眼成空的故事。
珠寶鑑定師的真實世界
有一次,李玥琪受邀參加珠寶質保展,作為官方珠寶鑑定師免費給前來參展的消費者鑑定真假。
一位顧客拿著剛剛買的珠寶前來鑑定。李玥琪看了幾眼,便知道這是假的,他委婉地告訴顧客東西有假。結果這位顧客找上了剛剛賣貨的攤主理論,要求退貨。
沒過幾分鐘,李玥琪就被一群大漢團團圍住,對方兇神惡煞,開口直言:「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
李玥琪立刻明白了,剛剛買到假貨的顧客去跟賣家理論,現在對方上門來找麻煩了。他立刻讓身邊同事聯繫展會組委會。
這群大漢圍著他遲遲不肯散去,還撂下話來:「我們好好聊聊。」此時,組委會派來一群保安維持秩序,李玥琪這才安全離開。
更多時候,鑑定珠寶真假不難,難的是如何委婉地告訴持有者鑑定結果。「有的消費者賭性很大,總是想賺一筆,這就很容易被騙。」
在李玥琪印象中,有一對大學教授夫婦,曾找他鑑定用畢生積蓄所購買的全部珠寶。「他們倆人都非常喜歡珠寶,各處淘,甚至一件珠寶就花費幾十萬。」
鑑定之後發現,夫妻倆的珠寶絕大多數都是假的,而且假貨的實際價格僅幾十元。「老兩口當場抱頭痛哭。」好在倆人都比較理性,李玥琪用親身經驗勸慰了一會兒,情緒才緩解下來。「被騙走畢生積蓄的買家實在太多了,被鑑定為假貨的,有人當場暈倒,有人被送醫院搶救,還有打起來的,什麼樣的都有。」
被騙的經歷數不勝數,而通過買賣珠寶一夜暴富的人卻極少。
李玥琪將從事珠寶生意的分為兩類人,第一類是生意人,想盡辦法盈利,但實際上對珠寶產品的品質、長期性價值預估分辨不清,甚至連基本的珠寶知識都不懂,完全靠買賣賺取差價;第二類是珠寶人,真心喜歡珠寶,對珠寶工藝、材質有所研究,以及對珠寶背後的文化也極為認同的,這類人不是為了低買高賣,而是真的懂行。在李玥琪看來,大部分「淘寶者」都是第一類人,必然不會一夜暴富。
免費鑑寶「路轉粉」
時間一轉眼到了2017年年底,因不擅營銷,只會講述專業知識,經營了三年的珠寶鑑定師培訓班越來越難,李玥琪不甘心,「這輩子總要幹出點事來」。他選擇退出培訓行業,自己創業。
網絡直播洶湧澎湃,很多同行紛紛在淘寶上開通了直播講解珠寶。李玥琪也拉著妻子嘗試開店、直播,夫妻搭檔在網上賣一些淘來的珠寶,每天堅持直播到後半夜,銷量卻始終不見起色。
2018年低,他找到了河南本地的玉雕師合作,上架了不少珠寶玉石,運用主播+後臺+運營的模式做起了珠寶淘寶店。因專業知識過硬,還有自己的產品線,漸漸通過堅持與打磨,珠寶店積累了不少粉絲。
今年淘寶珠寶行業推出一個「免費鑑寶」的新玩法,鑑寶師們可以通過線上直播的方式,為用戶進行實時在線鑑寶。李玥琪很快申請了入駐,每周堅持1-2次開通直播,幫助粉絲免費鑑寶。
一般情況下,李玥琪不會直接告訴前來鑑寶的粉絲珠寶價值幾何,而是通過辨別材質和設計,提供一些參考,具體價值多少會建議買家們去線下專業的鑑定機構復檢。
因為是以直播方式免費提供鑑定服務,李玥琪無法摸到珠寶的真實材質,只能憑藉肉眼來判定珠寶色澤、光亮度以及具體雜質等,但準確度也能達到八九分,判定結果大概率不會有失誤。
常年為粉絲鑑定珠寶,李玥琪學會了以幽默的方式告知粉絲結果。直播時,有的粉絲拿著家裡祖傳的玉鐲、翡翠、寶石前來鑑定,還意外發現價值不菲的傳家寶。有的粉絲拿著橘子裝模作樣求鑑定,李玥琪也會調侃回答:「帶星光的!建議凍起來保存,沒胃口的時候可以品嘗。」
免費鑑寶讓很多網友「路轉粉」,直播沒多久,李玥琪就多了不少忠實粉絲。他不但免費給粉絲鑑定珠寶,還會在直播時,分享一些珠寶知識,以免粉絲日後在淘「寶」時上當受騙。
通過直播,李玥琪才真正找到自己的價值,與更多粉絲建立起信任感。同時,他也在不斷學習,「新的珠寶造假方式層出不窮,真正的鑑寶師,必須練就一雙火眼金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