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琪·費雷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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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龍和宇宙。
這兩個話題,充滿了華麗的視覺元素和孩童般的幻想,順理成章地成為了兩塊普羅大眾的科普敲門磚。恐龍是遠古巨獸,外貌誇張尺寸驚人;太空則是無垠的宇宙,充滿了發現與夢想的憧憬,百萬年來一直召喚著人間蒼生。
然而恐龍是一種極端依賴於地球環境的生物(難怪他們在氣候驟變後滅絕),所以,把恐龍想像成一種 「可以在宇宙漫遊的生命體」 不免有些荒謬,不過,正如《侏羅紀公園》裡混沌理論學家伊恩·馬爾科姆(Ian Malcolm)的說法,「生命自有出路」。
隨便打開一個搜尋引擎,輸入 「太空恐龍」 或者 「恐龍太空人」,都會返回鋪天蓋地的各種奇妙創意:《Doctor Who》在2012年的《飛船上的恐龍》(Dinosaurs on a Spaceship)一集裡講述志留紀人帶著恐龍一起太空遨遊;星際迷航中的 Voth,就是作品世界觀中 「在白堊紀-古近紀大滅絕後絕處逢生,在地球上殘餘的綠色植被區倖存的高智能鴨嘴龍」 的後代。還有呢,在比爾·沃特森《凱文的幻虎世界》(Calvin & Hobbes)裡,恐龍開飛船一直是經久不息的段子。
也有一些小眾的玩意,比如安妮·麥卡菲(Anne McCaffrey)的《恐龍星球》(Dinosaur Planet)和太空歌劇《暴龍船長》(Captain Raptor)。阿倫·A·德布斯(Allen A. Debus)的《Dinosaurs in Fantastic Fiction》裡面也用了整整一章描述蜥蜴形外星人 —— 他稱之為 「外星恐龍」。還有1987年的動畫片《Dinosaucers》,其開場曲叫人難以忘懷,說是太空恐龍界的聖歌,實至名歸。
科幻中的太空恐龍,甚至影響到了現實世界。化學家羅納德·布萊斯洛(Ronald Breslow)就曾經以外星恐龍的話題在2012年發過論文,還登上了《自然》。理論上說,恐龍也確實離開過地球,只不過不是活體,因為有幾塊恐龍化石曾經被送上過地球軌道。
恐龍挺過了大滅絕,還走向了宇宙,這樣的想法是怎樣發生、發展,並最終成為深受歡迎的科幻美學形式的?這種題材背後又有什麼樣的意涵?
我一直是外星恐龍文化的愛好者,偶爾也自己貢獻點兒內容,總之接觸這東西已經有十多年了。我確信一點:「外星恐龍」 這種看起來有點幼稚的虛構形象,相當程度上是人類自身對所處時空的恐懼與希望的投射。如果你也希望從太空恐龍裡得到智慧的啟迪,那算是找對地方了,我來梳理一下這類作品源遠流長的歷史。
太空恐龍之緣起
現代 「太空恐龍」 形象的種子誕生於19世紀晚期,當時,最早一波恐龍文化橫掃歐美,大眾對於這種遠古生物如醉如痴。當時美國有兩位古生物學家愛德華·德林克·科普(Edward Drinker Cope)和奧斯尼爾·查爾斯·馬什(Othniel Charles Marsh)在學術領域相互較勁火星四射,更為這股文化潮流推波助瀾。科普和馬什為了學術成果無所不用其極,賄賂、盜竊和其他下三路手段比比皆是,後人稱這段歷史為 「骨頭戰爭」。
1870~1890年代,科普和馬什在美國西部地區大搞學術競賽,爭奪古生物研究界頭把交椅,在這個過程中兩人成果頗豐,鑑別了超過130個新物種 —— 直到這種白熱化競技將兩人拖垮為止。
恐龍漂浮在宇宙中 圖片來自: Quinn Shipton
恐龍化石如今陳列在自然歷史博物館裡,供目瞪口呆的遊客立定參觀,較勁腦汁幻想它們原來的模樣。恐龍吸引人並不僅僅是因為它們龐大的身形,也因為這段期間正是當時社會範式遷移的寫照。
「19世紀末,人類經歷了重大社會變遷,科學在各方面取得巨大進展,顛覆了人們各個層面上對世界的認識。」 《Paleoart: Visions of the Prehistoric Past 》一書的作者佐伊·勒薩澤(Zo Lescaze)在電話採訪中說。
在那個時代之前,西方傳統觀念仍然認為地球和世間萬物都是上帝在6000年前的一個星期裡勤奮勞作的產物。恐龍的發現終結了宗教傳說中的時間線,迫使人們接受並理解地球漫長的歷史,和遠在人類出現之前它上面所承載的其他生命形態。
「我認為,那時候的人經歷了一次 『人類的存在到底有多重要』『上帝的創造』 這些問題和觀念的思想顛覆。」 勒薩澤說,「現實並沒有讓他們更安心」。
與此同時, 人類也在大規模絕滅其他物種,比如已經滅絕的旅鴿就是其中之一;還有很多物種(如北美野牛)如今也處於瀕危狀態。所以,當時的美國人一方面驚異於物種可以在短時間內迅速滅絕(證據就是美國邊境地區新發現的化石),另一方面又在這片土地上自己製造滅種悲劇。
接受了 「地球並不是為人類而創造」 的觀念之後,「人類與恐龍爭奪地球主宰者的地位」 這類創作思潮迅速湧現。公眾急需人龍大戰的幻想 —— 恐龍通常被描繪成一身蠻力,人類則充滿智慧還有各種高科技兵器 —— 以此來證明自己的物種優越感。
沒錯,還有什麼比人類對抗遠古地球霸主更能體現自然界的徵服感、更能炫耀人類的技術成果,更能為 「荒野西部冒險」 正名呢?這些東西正是19世紀末期的科幻藝術作品長盛不衰的主題。
恐龍與西部
芝加哥大學媒體歷史研究專家 W.J.T. 米切爾(Mitchell)深入剖析了 「狂野西部」 和恐龍文化之間的淵源。他認為,西部地區一方面是傳統的牛仔題材聖地,另一方面也是恐龍的發掘地,如此一來讓藝術效果更加凸顯。鮑勃·沃特斯的畫作《The Last Thunder Horse West of the Mississippi》(也是米切爾書的封面)描繪了在密西西比法外之地,一隻恐龍抬起前爪,兩位騎士策馬靠近的場面。這就是邁向太空恐龍時代的第一步。
「在恐龍這個話題上,美國邊境和太空,本質上不就是一回事兒嗎?」 米切爾在郵件中說,「太空,終極的邊疆』,你看,這就是20世紀的美國夢。」
回顧一下,儒勒·凡爾納在《地心遊記》(1864)中描寫過地下恐龍;柯南道爾在《失落的世界》(1912)裡說這些生物 「隱藏在叢林的頂端」;亞瑟·弗蘭克·麥肯齊·薩維爾在《南長城外》(1899)還說恐龍在南極活動 —— 這些還都不算稀奇。然後,1895年古斯塔夫斯·W·波普的《金星遊記》就跨出了一大步,直接把恐龍送進宇宙了。
「在海岸邊的沙子上取暖,在泥濘的沼澤裡上下浮動的……是各種陸生爬行動物、禽龍、斑龍,還有其他恐龍,」 書裡如此寫道,「這真是太古世界種種奇蹟的開端。」
科學記者兼動物專家羅斯·波美洛依(Ross Pomeroy)認為,波普的這本書可說是 「金星恐龍論」 的始作俑者。這種論調曾經甚囂塵上,乃至於宇宙學名宿卡爾·薩根都認為有必要在1980年PBS電視節目《Cosmos》上認真地批判一番。
薩根說,在20世紀中前期,「金星的雲層下有高溫雨林,給恐龍提供了一個隱秘的棲息地」 這種說法一度相當普遍。後來蘇聯金星探測器 「Venera」 曾經登陸金星,結果發現那裡實際上是一片地獄景象。
就跟火星上那條經常被人誤會的 「運河」 一樣,「金星恐龍」 實際上是望遠鏡技術發展進步的副產品。「火星上有運河」 以訛傳訛變成了 「火星上確認有敵視人類的外星人居住」,「金星上有雲層」 有樣學樣,最後演變成 「基本可以確定是一顆恐龍星球」。
雖然宇宙學家在探測器著陸之前就質疑過金星恐龍的說法,但還是有很多人信以為真。動畫片《Dinosaucers》的製作人麥可·烏斯蘭(Michael Uslan)就認為,火星、金星上有生物的傳說被科學家澄清之後,反而激發了他對外星恐龍題材的創作欲。
「我是嬰兒潮的一代人,我們可能也是最後一代幻想 『誰在火星上開鑿運河?金星的雲層下到底藏著什麼?』 這類問題的人。」 烏斯蘭在電話中說,「遍布火山、蒸汽籠罩的世界是不是充滿了各種恐龍?」
「科學進步了,我們的幻想卻沒了。我們需要新的奇幻,需要一種做一套與科技進步、恐龍發現、太空旅行的現狀相一致的科幻作品。」
一個世紀以來,「太空恐龍」 就這樣走上了與科學文化進展結合的道路。最早,在20世紀之初,這種題材體現出一種對野蠻文化和野生動物的痴迷,同時也透露出一種 「世界上未被涉足之地很快就會被人類開墾乾淨」 的不安預兆。
這類作品一般都把恐龍描繪得窮兇極惡、外形駭人,以讓其中人類角色的殺戮行為顯得更加正當化。在現代各種繪畫作品的渲染下,科幻作品中的恐龍變得更加殘暴。
1939年八月號Thrilling Wonder Stories 雜誌封面 圖片來自:Howard Brown
「以從前那些小報雜誌的風格……把恐龍塑造成怪物簡直太容易了。」《太空恐龍》系列童書的作者普拉納斯·納奧約凱迪斯(Pranas Naujokaitis)說,「20英尺高的巨大爬蟲,牙齒跟香蕉那麼大,嚇人又刺激,把這玩意放上封面,銷量自然就來了。」這些作品描繪人類大戰恐龍,並將其大卸八塊,激發了讀者的熱情 —— 與那個年代西奧多·羅斯福總統倡導的男性力量不謀而合。但社會也在發生變化,人們對野生動物的態度從 「供人殺戮的獵物」 變成了 「動物園裡供人觀賞的東西」。同時,1940~1950年代,保守主義大行其道,科幻小說裡的恐龍題材(強調殺戮和支配感)就此走上下坡路。
侏羅紀公園……的宇宙版本
巨獸類科幻作品主流風潮從 「被人類殺戮」 漸漸變成 「被人類管制」—— 1933年上映的《金剛》就是絕佳力證。影片中骷髏島上的恐龍能逃出升天,其他恐龍可就沒那麼幸運。
科幻作家們希望借用與動物園裡珍稀生物的方式,來描繪與遠古(恐龍)或是外星(「太空恐龍」)交流的狀態。
所以,「金星恐龍」 不可避免地再度浮出水面。在1950年三月號《Coronet》雜誌上,一則名為 「史密斯先生出發去金星」 的文章描繪主角一家人造訪金星大動物園,「那可是金星上最知名的觀光去處」。
據《史密森尼雜誌》(Smithsonian)署名馬特·諾瓦克(Matt Novak)的評論,該文作者筆下的金星恐龍 「長相跟龍(西方語境)差不多」,這讓主角史密斯先生感到很不舒服。但是,從作者的口氣可以看出,他仍然認為 「把恐龍關在動物園裡」 是正當的,正如從前作者們認為 「殺戮恐龍」 也是正當的一樣。隨著20世紀後半葉動物權利意識興起,科幻小說世界也不能免俗,其中的意識形態也發生了變化。
以安妮·麥卡菲1984年的《恐龍星球餘生記》(Dinosaur Planet Survivors)為例,其中的虛構星球 Ireta 是一顆恐龍行星,這些生物都是從地球上帶過去的觀賞動物後裔,發展出了較高的智能。作者想要借這些外星生物,表達 「人類有責任尊重並理解珍惜動物」 的公益情懷。
霸王龍太空人 圖片來自: Piya Wannachaiwong
說到保護野生動物,也有作品描寫劫掠外星生物,拿回地球動物園展示的故事。比如作家及電影人唐納德·格魯特(Donald Glut)1976年的小說《Spawn》,其中時間背景設定在2149年,講述了一次人們從地球到虛構星球 Erigon 執行任務,目標是找到外星恐龍蛋,拿回地球之後孵化培養,最後拿到 「恐龍世界遊樂園」 公開展出。
到了1970~1980年代,恐龍科幻開始跟太空站題材結合起來,這應該是收到了美蘇發射載人空間站的強烈影響。喬治·馬丁(George R.R. Martin)的作品《瘟疫星球》(屬於1986年作品《圖夫航行記》的一部分),一群浪人士兵造訪 「方舟號」 廢棄空間站,其中載有從各個星球上採集到的猛獸胚胎樣本。自然,地球大殺器的代表,就是霸王龍。
在馬丁的故事裡,這艘裝滿各種怪獸的飛船上,只有霸王龍這麼一個地球來客。不過有的作品內容會豐富一點,比如羅伯特·希爾維博格(Robert Silverberg)1980年短篇作品《Our Lady of the Sauropods》中的 「恐龍島」 號太空船,就裝載了各種人類培育的基因改造龍。隨著飛船作業系統突然失控,原本為取悅大眾(拿回地球展覽)而開始的恐龍培育計劃變成了一場大災難。
圖片來自:Sarah Terrell
是不是感覺有點耳熟?沒錯,這部作品基本上奠定了《侏羅紀公園》三部曲的基調,但還是在聖地牙哥漫展上遭遇滑鐵盧。作者回顧當時的窘境坦言,「聖地牙哥出師不利,因為公眾認為這種東西無論放在地球哪個地方都不合適。」
這篇小說可以說是恐龍科幻領域的羅塞塔石碑,引出了多種日後蓬勃發展的主題,比如掌握高科技的人類狂妄自負、對生物改造工程倫理的探討、對高智能恐龍的憧憬等等。以上這些元素相互結合,最終形成了一種對高智能外星恐龍的悲憫情懷。
「我們對中生代生物的了解實在太少了,就那麼一點點,就是骨骼化石而已。」 文中寫到,「這個長達幾億年的時間跨度足夠孕育各種文明。設想一下,如果它們擁有語言、詩歌、神話傳說、哲學思想,愛、夢想、抱負……那該是怎樣一番景象!」
這種思潮的根源可以追溯到1960年代的 「恐龍復興」,那段時期就像剛才講過的骨頭戰爭一樣,是一個科學集中進步的時代。當時的重大科研成果之一,就是發現很多恐龍都可能是恆溫動物,動作迅捷,而且其中某些物種可能擁有較高的智力水平。
「恐龍的刻板印象是動作緩慢、愚蠢、因不適應環境而迅速滅絕,這些觀念已經過時了。20世紀中後期的科研進展說明它們擁有一定的敏捷度、多樣性和環境適應性。」 米切爾說。
這段時期的作品通常伴隨著 「質疑人類是否真的比恐龍更高等」 的主題。米切爾說,至少恐龍的滅絕是因為無法左右的天災,而人類搞不好自己就把自己玩死了。
「Dinosaucers」
有關 「智力恐龍」 最非凡的創造也許就是動畫片《Dinosaucers》了,該片於1987年首播,講述了一群可以變化成 「先祖原始恐龍」 的改造恐龍的故事,它們可以駕駛太空船,飛船造型也跟恐龍差不多。
該片的創始人之一麥可·烏斯蘭(他也是高產電影/電視製作人)說這個想法是從他正在上幼兒園的兒子那裡萌發出來的。「恐龍和宇宙對孩子一直都有強大的吸引力,有一天早晨我刮鬍子的時候,腦子裡突然就冒出來 『dinosaucers』 這個詞,當時就覺得簡直太棒了。」
設定是這樣的:「恐龍星球」 Reptilon 也繞著太陽運轉,位置在地球的正對面,所以天文學家一直無法發現。它跟地球一樣,歷史上都曾出現過恐龍,只不過地球上的恐龍在6600萬年前因小行星撞擊而滅絕,Reptilon 則逃過一劫,上面的恐龍繁衍至今,成為了掌握星際飛行技術的高智慧物種。劇情主要內容是星球上的壞蛋 「Tyranno」 族和好人 「Dinosaucer」 之間的對抗,還有一群地球來的孩子們 「秘密童子軍」 參與戰鬥。
《Dinosauers》吸收了大量恐龍題材的科幻要素,然後以一種誇張地卡通手法展現出來。劇情的基本前提是 「如果恐龍沒有滅絕,那今天他們會是什麼樣?」
古生物學家達倫·奈什(Darren Naish)在《科學美國人》雜誌上稱,這個問題早在1980年代就已經是一個熱門的思想實驗。卡爾·薩根在1977年的《龍之伊甸園》(The Dragons of Eden)裡面也思考過 「高智商恐龍」 的話題。另一位學者戴爾·拉塞爾(Dale Russell)甚至和雕塑家羅恩·塞古恩(Ron Seguin)合作,打造了一個 「類恐龍人」 藝術雕塑。它的設定是傷齒龍人(公認智商較高的一種恐龍)的進化後裔。這個雕塑在1982年於渥太華國家自然科學博物館進行了首次展出。
英國多塞特恐龍博物館中陳列的「類恐龍人」藝術像 圖片來自: Jim Linwood
順應這股潮流,《Dinosaucers》中的恐龍角色都帶有人類的特徵,比如語言文化、社會結構、技術能力等等。這是主流文藝作品中第一次出現技術水平遠高於人類的恐龍,將科幻恐龍的邊界從 「人類對抗自然猛獸」 拓展到 「人類對抗更高等的物種」。
「我認為,這種潮流能夠興起,部分原因是因為五大三粗傻恐龍的故事已經被之前的作家寫完了,」 納奧約凱迪斯說,「隨著時代發展,讀者群體愈發複雜,他們想要看點不一樣的東西。」
高智商太空恐龍愈演愈烈,一方面是人們迫切看到不一樣的恐龍,另一方面也是源於對人類自身驕傲自負情緒的文化焦慮 —— 後者在侏羅紀公園系列影片裡也有所體現。
「現今社會仍會發生物種滅絕,不單是其他動物,人類自己也有可能面臨這個結局。」 米切爾說,「所以恐龍成為了一種圖騰,一種能夠代表我們人類的東西。恐龍在他們的時代也是地球的絕對霸主,沒能逃過命中劫難;現在人類坐上了這把交椅,我們的所作所為,看起來好像在自取滅亡。」
《Dinosaucers》成了折射當時環境問題的一面鏡子,這個議題直到今天仍被粉絲群體津津樂道。這部作品從開播到今天三十多年,培養了一群死忠粉絲,原因之一或許是很多周邊玩偶發布後又下架,導致市面上流通的一些玩偶被炒到了幾千美元的天價。作家漢斯·格耶(Hans Geyer)考據了這部劇的歷史,也追蹤了全球範圍內很多高價值周邊收藏品的交易歷史。
'Dinosaucers' 周邊 圖片來自: Hans Geyer
「很多人想要,因為他們真的買不到。」 格耶在電話中說,「有人是因為懷舊,有人則是因為這東西 『高不可攀』。這種現象真的很有意思。」
隨著《Dinosaucers》再度走紅,創始人烏斯蘭開始了續作計劃,續作與前作一樣,仍然與現實科技進展相關聯。比如新作裡出現了有羽毛的恐龍,還強化了氣候變化意識 —— 延續著前作的傳統精神。
Dinosaucers 新系列連載刊 圖片來自:Michael Uslan
就這樣,太空恐龍不再是為了反應兒童天真幻想而創造的符號梗,而是確確實實成了當代人類社會的寫照。
「茫茫的古代、遙遠的未來,二者的共同之處,就是 『現代人知之甚少』。」 勒薩澤說,「沒有人親眼見過遠古時代,更沒人能看到未來,所以我們才把幻想投射到上古和未來時代,時間軸上這兩個彼此遙望的片段,在這個意義上,完成了統一。」
「太空恐龍」 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外星恐龍」 從一個單純的前沿符號,變成了動物園的獵奇展品,又進化成了人類的高智商替身。雖然這些版本之間有著很多共同之處,我採訪的人還是願意從不同的方向去解讀。
《太空恐龍》節選 圖片來自: Pranas Naujokaitis
太空恐龍的作者納奧約凱迪斯說:「一天要結束的時候,隨著它承載其他的想法紛紛落去,我只會想到恐龍炫酷的樣子。這是一種宇宙通用的語言:誰不喜歡恐龍呢?」
《Dinosaucers》的創作人烏斯蘭認為外星恐龍 「是一種奇蹟」,格耶則認為恐龍和太空是「經得住時間考驗的好話題,研究二者,能收穫的東西簡直無窮無盡。」
媒體歷史研究專家米切爾的出發點更偏向 「人類中心說」 —— 「為什麼人類希望恐龍上天?這跟我們希望有外星人是一樣的道理。如果外星人抱有敵意,那麼人類文明的毀滅就可以甩鍋給他們;如果他們是友好的,他們就能教給我們一些智慧,幫我們度過難關。」
至於作家勒薩澤,她認為外星恐龍有一種 「激發進取心」 的意義。「恐龍都能上天,那人類也沒問題。或許,在物種滅絕產生的恐慌之下,也會有那麼一點點的希望,恐龍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勝利大逃亡的。」
不過說到底,在宇宙中航行的恐龍都是人類的幻想,這些怪獸身上承擔的,實際是人類自己的希望和恐懼。太空恐龍這個概念有點幼稚,也充滿了空想的色彩,但這正是呈現出人類集體心理眾多途徑的其中一條。所以,為了了解人間冷暖,快去看看那些科幻作品裡的太空恐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