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個偏僻的小山村出生了一個女孩。
忙著給初生嬰兒擦洗的大人,突然發現嬰兒的手有點不對。
嬰兒的左手正常,五指皆可伸展自如,可右手卻緊緊握成拳。
有好奇者去掰,卻只掰開了大拇指,其餘四指肯緊握,還緊閉相連,無論怎麼掰都無濟於事。
想想嬰兒嬌嫩,大人用力大怕掰斷或弄傷手指,也就沒怎在意,想著這五指俱全,也許大了就自己伸張開了。
鄉下人給孩子取小名挺應景,很多時候是應孩子缺點來取小名。
如皮膚黑點,小名則叫黑子,如說話扯不清,就叫扯巴子,女的則用婆字,黑的叫黑婆,臉上有疤的叫疤婆。
鄉下人認為小名越賤越好養。
這個小女嬰,因為有隻手緊握拳頭,小名則叫拳婆。
拳婆會走路會說話了,那右手握拳還是只有大拇指可動,其餘四指怎麼拉怎麼扯也掰不開。
鄉下最重要幹活。右手最重要,這吃飯拿筷都靠右手,很多事都是靠右手才先動手,右手握拳,等於喪失了勞動力,這樣的人,農村人可不喜歡。
是個男的,等於殘疾,那只能等死,過天算天,是個女的,還好點,找個不嫌棄她殘廢的養得起她的男人,可鄉下自個都難溫飽,又有幾個會去養閒人。
很多人為拳婆可惜。
還好拳婆父母從未嫌棄拳婆,倒是因拳婆殘手,反而處處憐惜並關照著。
拳婆雖然天生右手握拳,無法如正常人那樣方便,可拳婆也沒放棄自己,她經常鍛鍊左手吃飯夾菜,甚至洗衣做飯,幹得象模象樣,絲毫不比正常人差。
再加上拳婆沒幹過什麼重活,五官清秀,皮膚白嫩,象水嫩嫩的白豆腐似的,看得人眼饞,再加上雖然地裡重活幹不了,可家裡家外幹得清清楚楚,這樣也差不到哪去。
因此很多人為拳婆做媒。
疼愛拳婆的父母很民主,任由拳婆自個喜歡。
拳婆一個都沒理,因為她有了心上人。
心上人青梅竹馬,從不嫌棄右手殘疾的拳婆,也從來不叫她拳婆,卻叫她拳妹,是屬於他的拳妹。
兩人還商議,高中畢業後兩人就先訂婚。
男孩向父母提出時,男孩父母沉默了。
不是不喜歡拳婆,他們也喜歡拳婆,也同情她的先天不幸,可做兒媳婦,他們壓根沒想過,畢竟人都是自私地,何況他們才這麼一個寶貝兒子,娶了個右手握拳的殘廢,那家裡的負擔不是全壓在自個兒子身上?再說拳婆的先天殘疾是從娘肚子裡帶出來的,天知道會不會遺傳?遺傳代代都這殘疾?
還有男孩要上大學,以後要離開山村,去大城市,找個殘疾人更是拖累。
男方父母堅決不允許,好說歹說,強行帶兒子,全家迅速搬離住了幾十年的山村。
拳婆聞訊時,飛奔如風,卻只看到遠處的背影,拼命的呼喊卻還是無濟於事,沒注意腳下一滑,摔滾下山坡,不小心撞到頭,昏了過去。
02
拳婆醒來後,整個人發生了很大變化。
知情者以為拳婆因為心上人突然不辭而別會傷心萬分,以淚洗面,可拳婆卻象什麼也記不起來,每日都還呵呵笑,還不停唱歌。
拳婆的歌聲如百靈鳥那般清揚,很多人喜歡聽卻又搖頭不已。
以前勤快的拳婆越來越懶了,什麼也不願多幹,每天只知東遊西蕩,笑呵呵,要不就唱歌,神情看著有點點傻勁樣。
看到這樣的拳婆,個個心知肚明,拳婆被撞壞頭了。
這下更糟糕了。
右手殘廢,幹不了活,還好吃懶做,人腦子還有點傻,這不全廢了麼?
以前想娶想做媒的,個個打退堂鼓,避而遠之。
方圓十裡誰不知拳婆大名?都知這有個長得好看,皮膚白嫩,卻右手握拳先天殘疾的,人水靈,唱歌動聽,可惜傻了,沒人敢求娶,白送人都被嫌棄。
很多心眼壞的男人打上了拳婆主意,趁無人注意,用幾句好話哄哄,或用肥美大雞腿一晃,或拿個大紅蘋果什麼的,就把拳婆騙至偏僻無人處,或高草叢中,快活一番。
反正拳婆腦子壞了,又殘疾,智力如三四歲小孩,不哄白不哄,不騙白不騙,再說拳婆除了腦子不好使,可人水靈,全不象那些婆娘黃臉皺皮,即便同齡,也找不出這麼水靈靈的白嫩豆腐,可不得令心思邪惡的男人想入非非,甚至一傳十,十傳百,個個都躍躍而試,都想著去嘗一嘗這水靈靈的白嫩豆腐,到底是什麼銷魂滋味。
直到拳婆懷孕了才被發現,卻為時已晚。
拳婆父母想為自己女兒,去找個公道,去尋找肇事者,也是無處可尋,只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因為問拳婆是誰時,拳婆只是呵呵傻笑。
未婚先孕在當時可是傷風敗俗,還好拳婆父母盡力維護,村人也同情並可憐,因此無人追究。
只把拳婆看得嚴實些,可老虎還有打旽時,那些苟且之徒可不是見縫就鑽。
父母心力交瘁,想把拳婆扔進深山老林,任她自生自滅,可養了幾十年,誰又真正狠心捨棄?
可不捨棄,嫁不出去,也不可能派人天天盯著,可不盯著,又被壞人乘機揩油,這已生女,父不詳,養著痴傻的女兒,還得養父不詳的女兒的女兒,這名聲早沒了,只求她平平安安,無人騷擾。
父母親有時火了,狠狠地罵,狠狠地打,可拳婆被打痛了才哭幾聲,其餘都還是呵呵笑,令父母哭笑不得。
再說這怎能怪拳婆?
03
某天,有個外人闖進了這偏僻山村,說是四處抓蛇捕青蛙的,不小心誤入迷了路,剛好求助於拳婆父母。
這山村偏僻,幾十年卻沒有外人來過。
這可是上天派來的救星。
拳婆父母非常熱情,旁敲側擊有心打探。
得知此人叫關伯,可是另一個小鎮上的,離此偏僻山村幾百裡,也是這關伯遊手好閒,平日裡就愛幹些捕蛇抓青蛙之類野物,或換點錢用用,而且還單身,父母雙亡,年紀是大了點,可年齡大會疼人,除了說話說得有點扯巴,身高一米七,五官端正,身體健康,這打燈籠也難找這送上門的好女婿。
拳婆父母也痛快,幾杯酒下肚,三言二語表明意圖。
這下輪到關伯傻懵了,他人長不錯,身體也好,可無父無母,且不務正業,自個都難養活,哪還敢娶妻生子。
這可是天上掉餡餅!
關伯話雖說不清,但腦子不鈍,再看看比自己小一大半,可做自己女兒的拳婆,怎麼也算年青美貌,如花似玉,他哪有福氣享這個福份。
關伯立即擺手拒絕。
這送女兒嫁人,還有人不要的。
拳婆父母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心一意要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要把難嫁出去的女兒嫁出去,別再留在自己身邊招蜂惹蝶,雖然不是傻女兒的錯,也只怪命運不濟。
這是唯一的好機會,過了這村沒這個店。
不管關伯如何扯不清,如何拒除,拳婆父母這回吃了秤砣鐵了心,賴都要賴,逼也要逼,求就更不用說了,就把拳婆象包袱一一樣扔給茫茫然的關伯,並希望這包袱走得越遠越好,永遠也不要回來。
萬般無奈之下,關伯只好帶著拳婆回了自個住的村莊。
卻引起轟動,個個流水般裡三層外三層看熱鬧,評新娘。
明眼人也看出名堂來,卻還是有些羨慕年近五十的關伯,竟還找了個女兒般嬌嫩的小妻子,即便殘疾有些痴傻,也是值得。
不然,誰傻了年輕輕,如花似立去嫁個年近半百的老頭子,傻了才會機會,才會嫁。
這抓蛇捕青蛙誤入深山,還搞個豔遇不淺,怎麼自個遇不上這等好事?
自此,拳婆跟著關伯安心在此生活,很平靜。
這裡沒有誰來騷擾拳婆,也不會有人去騷擾。
拳婆很快生了個女兒,每次出門不是扛在肩上,便是挾在脅下,非常奇特的不同於常人的抱小孩方式,還一也唱:「洪湖水呀,浪呀麼浪打浪呀…"
拳婆這歌聲非常動聽,沒人不贊,可惜生不逢時吧!
生了第二個兒子時,青竹梅馬的心上人,輾轉幾許終於打探到拳婆下落,這沒進門,便被屋內怪味燻得差點掩鼻而逃。
而拳婆,正坐在床上撩開衣裳餵奶,靠牆處是灶臺,亂七八糟的,髒兮兮的,尿桶裝滿了,蒼蠅圍著飛,就在床後不遠處,屋子裡一股子怪怪的刺鼻味,可拳婆習以為常,看著掩鼻子的陌生男人,也不問,只是呵呵笑了下,也沒有什麼羞澀,露著雪白的胸脯給兒子餵奶。
拳婆現在的世界裡只有關伯,女兒,兒子,還記得對自己好的父母,其它,什麼都化為虛無。
誰也不知心上人看見拳婆這副痴傻樣,是什麼心情?又是怎樣離開?
拳婆現在是牽一個背一個,完好的左手牽著已會走路的女兒,握拳的右手把兒子象沙包一樣扛在肩上,或挾在脅下緊緊夾著,一邊走一邊跟村人打招呼,再一邊唱:「洪湖水呀,浪呀麼浪打浪呀……"
似乎成了村裡一道受人關注的風景。
04
似乎好久沒聽到拳婆那動聽的歌聲了,也好久沒看到她在村裡走動了,拳婆去哪了?
病了?呆在家?還是回娘家了?
又有許久沒見到拳婆了。
有關心的去問關伯:「關伯,你老婆哪去了?"
關伯紅了脖子,扯不清楚,即使再問再哄,也問不出所以然來。
這好端端地人,怎麼突然不見了?
這拳婆到底去哪了?
難道是拳婆長得水靈,被人垂涎,偷偷勾引跑了?
還是回娘家再也不回來了?
還是被關伯趕走了?
還是因為生了兒女,關伯能力有限,無法養活不能自理的她,把她又送給別人了?
還是長得細皮嫩肉,被人綁走了?
沒有誰說得清,拳婆到底去哪了?
直到關伯去世,也沒見拳婆回來。
直至拳婆為關伯所生一女一兒長大成人,拳婆未婚先孕父不詳的大女兒找上同母異父的妹妹和弟弟,並帶著出去打工,也沒見拳婆回來過。
也許真是沒有人知道,拳婆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