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中國軍網綜合 作者:湯文元 責任編輯:康哲
在搜尋引擎中鍵入「軍營版《成都》」,各種視頻和文字連結讓人目不暇接,其中不僅有代表海陸空軍等各大軍種的改編版本,也有專門唱給國防生、維和部隊和復員軍人的,甚至還有警校女生唱給軍校男生的。改編後的歌詞中,有的是「獻給曾經一起並肩奮鬥過的兄弟」,有的是「分享那年當兵離開媽媽的情景」,還有的則是「默默忍受在部隊想念妻兒的苦澀」……在某特戰旅政治部主任田建忠看來,軍營版《成都》的火爆是一件好事——「至少,從官兵改編的熱情看,軍旅歌曲的群眾基礎仍很雄厚。」請關注今日出版的《解放軍報》的詳細報導——
軍營版《成都》火爆背後的冷思考
■湯文元
《成都》走紅,幾乎在一夜之間。在軍營,從來沒有一首流行歌有如此紛繁的改編版本
今年2月,歌手趙雷在一檔當紅綜藝節目的舞臺上,抱著吉他,用溫柔、沙啞的嗓音深情吟唱「成都往事」。
寒冬裡,這首直擊聽眾心靈的民謠,像一股噴薄的暖流,很快湧入全國各地的大街小巷。不到一周,暖流匯入軍營,《成都》這首歌開始與軍人產生千絲萬縷的聯繫。
在搜尋引擎中鍵入「軍營版《成都》」,各種視頻和文字連結讓人目不暇接,其中不僅有代表海陸空軍等各大軍種的改編版本,也有專門唱給國防生、維和部隊和復員軍人的,甚至還有警校女生唱給軍校男生的。改編後的歌詞中,有的是「獻給曾經一起並肩奮鬥過的兄弟」,有的是「分享那年當兵離開媽媽的情景」,還有的則是「默默忍受在部隊想念妻兒的苦澀」……
一時間,軍營版《成都》紛至沓來。「小酒館」「玉林路」和「帶不走的只有你」……被戍守在大江南北的軍人賦予了聲色各異的詮釋。時至今日,網絡上的改編版本仍層出不窮。晚飯後、熄燈前,軍營版《成都》溫柔、感性的旋律飄蕩在一些營區的角角落落。
軍營版《成都》的火爆及流行,折射著無數官兵對原創軍旅歌曲的渴望
軍營版《成都》的火爆及流行,折射著無數官兵對原創軍旅歌曲的渴望。這種渴望,某種程度上映照著軍旅歌曲由盛轉衰的現實。
近年來,越來越多的「90後」甚至「95後」進入軍營。讓人意外的是,這些吃著薯片、摸著鍵盤長大的年輕人對軍旅歌曲的喜愛卻帶著一種「復古」和「回歸」的味道。
一份來自基層部隊的調查顯示,在7組共70首按照創作年代列舉的著名軍歌中,62.6%的官兵選擇了更喜歡聽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時期的軍歌,如《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保衛黃河》《南泥灣》等。
隨著時間軸不斷向今天推移,你還會發現這樣一個事實:創作於90年代到21世紀初的歌單中,《當你的秀髮拂過我的鋼槍》《軍中綠花》《我的老班長》等原創軍營民謠受到了33.3%的官兵青睞。
時光流轉到今天,越來越多的官兵開始喜歡聽軍營版《成都》《南山南》《小蘋果》等由流行樂或民謠改編而來的歌曲。
毫無疑問,這是一條下滑趨勢線,軍旅歌曲在官兵們心中的熱度正在持續衰減。以近期軍旅歌曲《點火》《有我在》等為例,表示喜歡的官兵不足10%。
分析這個饒有意味的現象,45.9%的官兵認為,這個時代的軍旅歌曲與軍營生活貼得不夠近,缺少一線戰壕裡的「兵味」。這,或許也是軍旅歌曲由盛轉衰的深層次原因。在調查中,不止一個老兵告訴筆者,最近這些年,到連隊採風的專業創作者越來越少了。一些專業創作者熱衷於為一些影視劇寫歌,但這些歌曲已經離基層官兵越來越遠。
老兵的憂慮,也正是許多基層官兵的盼望:希望專業創作者能多到他們身邊,寫真正屬於戰士自己的原創歌曲。儘管一些部隊的業餘演出隊中有不少來自基層的文藝骨幹,但他們畢竟不是專業選手,寫出的歌曲大多是模仿之作。
如果有條件讓基層官兵寫一首軍旅歌曲,他們會把什麼寫進歌裡?調查顯示,70.1%的官兵把票投給了「軍營生活的點點滴滴」,67.8%和51.1%的官兵選擇了「並肩戰鬥的戰友情誼」和「不怕死的戰鬥精神」。
這一表現在《軍中綠花》等歌曲作者小曾的創作經歷中也能得到佐證。這個曾在基層連隊扎紮實實當過3年戰士的創作人,把身邊遇到的紅軍老戰士「老吳」、帶新兵時看到的想家到流淚的新兵、退伍後被人思念和牽掛的老班長都寫進歌裡,成就了《老吳》《新兵想家》《我的老班長》等膾炙人口的歌曲,這些貼近官兵生活的軍旅歌曲,一下子成為軍營乃至流行音樂界的寵兒。
除了歌曲本身,基層的主觀能動性也沒有得到調動。許多官兵反映:「聽歌、唱歌有固定時間,想聽的時候聽不到。」除了「飯前一支歌」「集會時拉歌」「隊列中唱歌」等例行時間,超過40%的官兵覺得,在遇到坎坷或者訓練最艱難的時候,特別想聽一聽、唱一唱軍歌。
當軍營版《成都》從寒冬火到盛夏,一位上校卻在這個夏天感受到軍旅歌曲別樣的冷與熱
相比於流行歌曲《成都》在軍營的火爆,在上校田建忠眼中,這個夏天,「軍旅歌曲有點冷」。
田建忠隨便舉了個例子:「我們那會兒拉歌,誰先拉誰先唱,曲庫裡有唱不完的歌;現在官兵好不容易唱出來了,軟綿綿的沒法聽。」
過去的17年,田建忠對軍旅歌曲的熱情從未衰減。甚至,他一直在努力把身邊的軍營歌曲文化維持在「他那個時代」的水平。
2000年7月,西安陸軍學院二大隊學員八隊簡陋的俱樂部裡,30多名掛著「紅牌」肩章的年輕人圍在電視機前,激動地盯著畫面中《軍人道德組歌》的宣傳視頻。
個頭最小的田建忠彎著腰被擠在最前面,視頻開始後,聲勢浩蕩的場面一下子把他拽到了宏偉的舞臺前——白手套和三色軍裝在整齊劃一的動作中排山倒海般撲面而來,歌聲、器樂聲、呼喊聲從四面八方匯聚在他頭頂,不停地刺激著他的大腦神經。
他心跳加速,肌肉顫抖,整個人興奮不已。幾天後,在鋪天蓋地學唱軍歌的浪潮中,田建忠和他的同學們順利畢業,裹挾著青春和夢想奔赴邊疆。
田建忠有一個掉了漆的軍綠色老式內務櫃。柜子裡,一邊是定格20年軍旅生涯重要時刻的照片和證書,另一邊與音樂有關——一部卡帶隨身聽,一臺破舊MP3,幾本軍歌教唱和樂器入門教材,幾張泛黃的宣傳海報,一盒光碟,一捆磁帶和幾張簡譜。
從2002年開始到現在,涵蓋不同年代、不同種類的600多首軍旅歌曲被他以CD、磁帶和書籍的形式收集在鐵皮櫃中。
田建忠沒想到,這些「老掉牙」的物件,在他開展政治工作時,「返老還童」有了用武之地。
2010年,田建忠從教導員升任團政治處主任。同年,部隊野外駐訓時,他蹲在某榴彈炮連開展幫建。一次連隊組織夜間實射前挖掩體,見官兵士氣低落,他讓指導員指揮大家唱支戰鬥歌曲提振士氣。指導員帶著官兵呼喊了幾遍連魂和呼號,最後指派了一名班長指揮,用一首《團結就是力量》草草收場。
事後,田建忠發現了更為普遍的現象:許多官兵列隊行進只喊呼號,很少唱軍歌;連隊教歌員教唱歌曲吞吞吐吐,組織拉歌扭扭捏捏,官兵集會來來回回只唱固定的那幾首……
最讓他不忿的是一些基層幹部不能正視唱軍歌的意義,有時僅僅是把它當成一項例行任務來完成。
2014年,部隊組織主題歌詠比賽,某營教導員一心想得名次,經常佔用午休、周末和晚上熄燈後的時間,避開「對手」的視線,把官兵帶到營院圍牆邊,偷偷練習合唱和集體動作,搞得官兵怨聲載道。
「本末倒置,唱軍歌變成了偷雞摸狗的事,官兵怎麼可能真心喜歡?」除此之外,田建忠明顯感到基層幹部教唱軍歌的素養不高,甚至連打拍子都不會。
於是,每年的幹部培訓、新畢業排長集訓,培塑軍歌文化成了必修課。授課中,田建忠把鐵皮櫃裡的老物件擺在課桌上,給他們放「從網際網路上都要費『老鼻子』勁才能找全的軍歌合集」,給年輕幹部講他和軍歌的故事,還手把手教他們打拍子、踩節奏。
好聽、好唱的軍歌並不少,只是傳播的途徑比較單一
2014年,上任某特戰旅政治部主任的田建忠到某連蹲點時發現,這支連隊竟然沒有連歌。要知道,這個連不僅是一支標兵連隊,還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一等功連。
那一刻,田建忠想:招牌連隊尚且如此,如果把視線放大,「沒有連歌」會不會有一個龐大的基數?
他聯繫到分散在15支不同基層部隊的老同學,讓他們每個人抽取各自單位的3支連隊做了一項調查。結果顯示:沒有連歌的連隊多達11支。
即便有連歌,在一些連隊也只是裝點門面,成為連史室的一道擺設。調查結果顯示,經常唱連歌的僅佔3.3%,近三成官兵不熟悉自己的連歌歌詞……
今年初,田建忠又換了新單位。為了讓軍營歌曲唱響起來,除了「鐵皮櫃」,田建忠把希望寄托在了逐漸放寬使用權限的智慧型手機上。
田建忠經常用手機在網上搜索最新發布的軍歌,事實證明,好聽、好唱的軍歌並不少,真正缺乏的是傳播的途徑和氛圍。
調查顯示,80.5%的官兵主要通過營區廣播這個最原始的渠道收聽和了解新近創作的軍歌;51.1%的官兵選擇了通過連隊統一教唱。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利用移動網際網路下載軍旅歌曲的寥寥無幾,僅有11.5%,更別提少得可憐的文工團慰問演出等渠道了。
「當年,許多軍旅歌唱家上高原、走邊關、登戰艦,把歌聲送到官兵眼前,如今越來越少了。」在田建忠看來,軍營版《成都》的火爆是一件好事——「至少,從官兵改編的熱情看,軍旅歌曲的群眾基礎仍很雄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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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歌,當永遠嘹亮
■黃長升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75年前,人們聽到這首歌時的第一反應,不是像今天一樣尋找國旗的方向佇立凝視,而是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循著歌聲踱步前進。
1942年的春天,當抵抗外辱的烽火燃燒在長城內外、大江南北時,上海街頭卻異常平靜,抗日救亡運動在這裡很難展開。地下黨員想了個辦法,集合一些歌詠團體在大橋下突然唱起《義勇軍進行曲》。歌聲響起,人們就像聽到集結號一樣,從船上、弄堂中、商店裡聚集起來,團結一心共赴國難。
那個時代,多少軍歌誕生於炮火硝煙中,多少軍歌喚醒了一個民族的危機感,多少軍歌鼓舞著中華兒女衝鋒在沙場!
《送郎當紅軍》《三大紀律八項注意》《遊擊隊歌》《在太行山上》《保衛黃河》《大刀進行曲》《南泥灣》……軍歌嘹亮,這些樸實的歌詞配上激蕩人心的旋律,或號召群眾參軍,或嚴明軍紀軍規,或體現戰略戰術,或弘揚開墾拓荒,或歌頌軍民團結,或激勵將士英勇殺敵,為一支軍隊和一個民族注入無盡的力量。
1950年,陸原創作的《我是一個兵》,很快被傳唱到朝鮮戰場,鼓舞志願軍浴血奮戰,西方輿論界甚至稱之為「中國在朝鮮的兩顆重磅炸彈」之一,其能量可見一斑。硝煙散盡,這首軍歌流傳至今,它所承載的精神力量也被播撒在每一代官兵心中。
一則新聞曾講述這樣一個真實的故事——
1995年的一天中午,某炮兵學院教員張戰平做實驗時被突如其來的意外爆炸震倒在血泊中。被送至醫院後,他因失血過多昏了過去。生死徘徊時刻,張戰平突然睜開了眼睛,對身邊的學員們輕輕說:「給我唱歌!」
「唱什麼歌?」學員們焦急地問。
「《我是一個兵》。」唱著唱著,醫生們驚奇地發現,張戰平的心臟開始有了正常的搏動,經過七次大手術,張戰平奇蹟般地活了過來。
不管是戰爭年代還是和平時期,鼓舞人心的軍歌跨越時代經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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誕生於上世紀六十年代的《我愛祖國的藍天》,由作者閻肅、羊鳴在空軍某部代職一年後,植根生活體驗創作而成。這首歌唱進了聽者的心坎上,讓飛行員成了那個時代年輕人最崇高的理想。
多年後,與閻肅同住一個大院的一名年輕軍官曾對他說,當年正是聽到了這首歌,才立志報名參加空軍。著名企業家柳傳志高中畢業後也曾因這首歌逐夢藍天,經過層層篩選後他雖未能如願,卻在心中種下了從軍夢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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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誕生於1980年的軍營歌曲,不但打破了革命歌曲硬邦邦的表現形式,還站在了那個時代時尚潮流的最前沿——歌曲出版後,磁帶銷量達到了800萬盤,原唱蘇小明成為內陸第一個磁帶銷售過百萬的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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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強軍戰歌》應時而生。2015年9月3日,勝利日大閱兵,習主席乘車檢閱部隊返回時,《強軍戰歌》響徹天安門前,徒步方隊將士們高喊「聽黨指揮、能打勝仗、作風優良 」的強軍目標,一支嶄新的人民軍隊屹立在全世界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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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觀歷史脈絡,軍旅歌曲與人民軍隊的改革發展同頻共振,並響應時代呼喚奏響鮮明的主旋律。
那麼,在這個時代,除了《強軍戰歌》,還有多少震徹心扉的軍歌,還有多少經久不衰的旋律?
軍歌,當永遠嘹亮。迎著新一代基層官兵的眼神,你會發現,盼望同樣熾熱——
他們渴望,一首首根植基層沃土的歌曲,裹挾著愛的滋養破土而出;他們渴望,在邊關海島默默守防時,軍旅歌唱家站在他們中間,拉著他們的手引吭高歌;他們渴望,陪伴他們在演習場度過每一個夜晚的,不只有槍林彈雨和吶喊廝殺,還有或激揚或溫暖的聲聲軍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