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春水》詩詞賞析：三月桃花浪，江流復舊痕
文：枯木
《春水》
【唐】杜甫
三月桃花浪，江流復舊痕。
朝來沒沙尾，碧色動柴門。
接縷垂芳餌，連筒灌小園。
已添無數鳥，爭浴故相喧。
杜甫是唐代偉大的現實主義詩人，詩詞風格沉鬱頓挫，語言精煉，格律嚴謹，窮絕工巧，感情真摯，平實雅談，細膩感人，形象鮮明。被後人譽為「詩聖」，和「詩仙」李白合成「李杜」。
杜甫一生寫詩一千五百多首，其中很多是傳頌千古的名篇，近代多以其歷史題材反映民間疾苦而廣為推崇，比如「三吏」和「三別」等。其實，杜甫的最大成就是律詩，其不但擴大了律詩的範疇，包括詠懷、羈旅、應酬、宴樂、山水、田園、時事等多種題材，而且格律嚴謹，凝練雋永，將律詩的技巧運用的爐火純青，比如其律詩《登高》氣勢恢宏，被譽為「古今七言律詩第一」。
這首《春水》是杜甫晚年寓居成都草堂時的作品，當時世交嚴武任職成都府尹兼御史大夫、充劍南節度使，對杜甫多有照顧，因而這一段時期杜甫雖然依然清貧，可是相對還是生活穩定的。這首詩創作之時，成都春汛，溪水猛漲，詩人苦中作樂，形象地描繪了當時的生活情形，富有情趣。
「三月桃花浪，江流復舊痕。」，「桃花浪」即桃花汛、桃花水，典故出自《漢書·卷二九·溝洫志》：「來春桃花水盛，必羨溢，有填淤反壤之害。」唐代顏師古註：「《月令》『仲春之月，始雨水，桃始華』。蓋桃方華時，既有雨水，川谷冰泮，眾流猥集，波瀾盛長，故謂之桃華水耳。」。首聯描寫春江水漲。大意為：三月桃花盛開的時候，春汛到來，江河水漲，以前留下的水漬痕跡又被淹沒了。
「朝來沒沙尾，碧色動柴門。」，頷聯同樣描寫春江水漲，早上起來一看，溪水已經淹沒了沙灘的邊緣，甚至淹到了草堂的木柴門邊，江水不斷湧現，柴木門在水中的倒影不斷變換，好像是水在推動柴門。詩人想像奇絕，狀物傳神。本來看到溪水進了院門，應該感到擔憂草堂安危，然而詩人卻把上漲的江水看成老朋友前來拜訪。
「接縷垂芳餌，連筒灌小園。」，頸聯描寫詩人對待水漲的處置。若是常人自然加固籬笆，高築牆壘，然而詩人卻不這樣，怎麼做呢？反而是釣魚澆菜。由於溪水上漲，因而釣魚需要續接釣絲，然後垂釣；而且水上漲後，正好以竹筒縛於水車，旋轉而引水，方便澆灌菜園。
「已添無數鳥，爭浴故相喧。」，尾聯歷史記載版本有兩種，此版本記載於《全唐詩》，另一種版本為宋代《文苑英華》：「不知無數鳥，何意更相喧。」。第一種版本之意為陳述，由於詩人釣魚澆菜，因而溪水中引來了無數的飛鳥，爭相洗浴鳴叫，呈現出一幅美麗的田園風光。第二種版本做設問，發人深思。這些許多飛來的鳥兒，喧囂爭鬥的如此樂乎，不知道它們用意何在？至於哪個版本為佳，就看諸位的喜好了。
這首《春水》詩詞，描繪了春汛水漲的田園風光，恬淡閒適，具有生活情趣。有人注釋，認為是詩人擔心春汛釀成洪災，淹沒農田、村莊或草堂，因此寫下這首詩，以抒其憂思，然而筆者卻認為這種注釋有違詩人原意。
從這首詩的大意可以看出，詩人面對春汛，並沒有和常人一樣擔憂，反而是泰然處之，水都漲到柴門了，詩人看成是老朋友拜訪，水漲了，自然有魚，釣魚需要接線，那就續接垂釣，同時還可以趁著水漲，用竹筒接在水車上澆灌菜園，累了就觀看水中的鷗鳥，雖然「子非魚，焉知魚之樂？」，然而鳥浴聲喧，得水為樂，何必猜測？觀賞總是可以休憩舒暢的，因而抒發了是一種平淡閒適的心情。
同時，也可以看出，詩人生活雖然平淡，然而安貧樂道，正如孔子評價顏回：「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而他人注釋認為詩人擔憂水漲，抒發憂思，和詩詞中描繪的意境完全相悖，因而筆者不才，以管窺豹，嘗試能盡最大可能展現詩人的情趣，具體正確與否，請諸位老師自己斷定。
2020/4/6榆木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