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傲嬌的美國,中國民企「牛人」如何Say NO?

2020-12-14 澎湃新聞

       6月25日,一場受國人關注的免費午宴將在大洋彼岸的美國紐約中央公園一家酒店開席,「客人」是美國的窮人、流浪漢,做東的,是來自中國江蘇的「爭議商人」陳光標。

       6月16日,江蘇黃埔再生資源利用有限公司董事長陳光標在《紐約時報》刊登整版廣告,稱將於25日在紐約邀請1000位美國「窮人和流浪漢」享用免費午餐,餐後每人還可領取300美元「紅包」。次日,新華網以《陳光標<紐約時報>整版廣告彰顯民族自信》為題刊發評論稱,藉助美國最有影響的媒體傳達中國人的聲音,加速中國主流價值觀與國際主流社會的融入,陳光標可謂中國企業家第一人。

       「隨著財富的急劇增長,一些中國企業家奢侈揮霍、缺乏社會責任感,公益意識相對不足,這與美國熱衷於慈善的頂級富豪形成鮮明對比。比爾·蓋茨和巴菲特在華慈善晚宴遇冷之後,國際上普遍對中國企業家的慈善觀點和態度持刻板印象。陳光標的行動表明,中國企業家的慈善意識和實踐不僅在近年得到長足進步,並且已經形成了跨越國界的慈善新能量。」上述評論表示。

       陳光標這一延續了典型「標哥」風格的舉動不乏質疑和非議,但他在國際社會「重塑中國富人形象」的意圖值得點讚。事實上,陳並不孤單,在他之前,已經有一批中國商人利用各種招數,向對中國懷有複雜心態的美國發聲——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來自於富庶的江浙。

       有人使「法律招」:三一集團認為在美受到不公平待遇,將美國總統歐巴馬和「外國在美投資委員會」告上法庭。

       有人打「持久戰」,溫州民企通領集團在美國屢遭智慧財產權官司,歷經6年實現驚天大逆轉。

       有人開「記者會」,正泰集團董事長南存輝在美國洛杉磯的記者招待會上,以自身經歷直斥「中國政府歧視私營企業」的不實言論。

       而與他們「對抗式」的招數不同,浙江「教父級」企業家——萬向集團董事長魯冠球憑藉最早打入美國市場的優勢和對美國經濟、就業的貢獻,以「雙贏術」在大洋彼岸獲得了普遍尊敬。        

招數一:《紐約時報》打廣告        

       中英文混搭,「中國大好人」的標語,手捧《毛澤東選集》的雷鋒頭像,還有胸前掛滿勳章、永遠微笑的自己——陳光標這則刊登在《紐約時報》上的「尋找美國窮人」廣告,延續了標哥式慈善的一貫作風:出位、算計、炫富、自誇。

       通版廣告除了宣揚他的美國慈善行動還有4個板塊:融洽中美關係,慈善先行,重塑中國富豪形象;慶祝2014年中國南京綠色青奧會圓滿成功;中國經濟:不是世界第一,也不會崩潰,而是在轉型升級;陳光標榮譽簡介。

       可見,撒錢行善是焦點,他背後的中國富豪群體形象乃至中國經濟也是他希望傳播的重點。

       他在接受採訪時坦承,中國富人在美國的形象很差,美國人認為中國富人都是土豪,有錢就去全世界採購奢侈品、賭博、吃喝嫖賭,沒有慈善家,他就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告訴美國人,「中國慈善家是很多的」,扭轉中國富人在美國人心目中的形象。

       「雖然我沒有和這些人(窮人)交流過,但我認為既然美國人救助不了他們,那麼我來。歐巴馬不能幫助他們,我來幫助他們」,陳光標說。他更深層的目的,是在美國「向世界傳播大愛,呼喚更多的富人幫助窮人,這樣的話,可能(效果)要來的快一些。」

       據了解,這是善於緊跟時事、政治正確的陳光標第3次在《紐約時報》刊登廣告。2012年8月,他在《紐約時報》刊發廣告,宣示釣魚島是中國領土;2013年8月15日(日本戰敗日)前夕,陳光標又登廣告呼籲日本首相安倍不要參拜靖國神社。        

招數二:狀告總統歐巴馬     

       中國最大的工程機械製造商三一集團沒有想到,在美國深山野地裡建個風電場也會「中槍」。

       2012年3月,Ralls公司收購4個俄勒岡州的風電場,希望通過建設風電場,為三一的風電機進軍美國市場探路。Ralls公司是依據德拉瓦州法律成立的美國公司,所有者、企業法人是三一重工集團的2位副總裁。

       由於收購沒有通知負責審查外國在美投資是否影響美國國家安全的「外國在美投資委員會」(CFIUS),後者要求Ralls補交報告接受審批。這一審不得了,CFIUS勒令Ralls立刻終止施工,5天內拆掉所有已建設施、撤出所有堆放設備,且拆遷須由CFIUS認可的美國公民完成,不許中國人踏入半步,項目和設備也不能出讓,直接造成Ralls公司2000多萬美元的經濟損失。

       溝通未果後,2012年9月,Ralls公司把CFIUS告上法庭。

       但矛盾並沒終結。9月28日,歐巴馬以「威脅美國國家安全」為由籤發行政命令,再次禁止該項目。10月1日,Ralls公司又將歐巴馬列為訴訟對象。

       公司認為,CFIUS和歐巴馬超越了「721條款」賦予的權力,美國總統的行為「違法且未經授權」,且沒能對其決定提供證據或解釋。

       三一集團的狀告沒能成功。2013年2月,美國法官駁回Ralls公司提起訴訟的大部分請求。

       「我們把這件事視作中美民間外交的1種方式,其實吵架也是1種外交」,三一重工總裁向文波說,「反正起訴搞不成、不起訴也搞不成,但起訴至少告訴你我不高興,至少中國政府也許會採取一些措施與美國政府交涉,或許這會成為美國政府跟中國政府交涉的1個案例。」        

招數三:將官司進行到底        

       「經歷6年的漫長對陣,遭遇4起訴訟,我們最終取得勝利,證明中國企業是一清二白的」,2010年9月15日,面對媒體,中國通領科技集團董事長陳伍勝熱淚盈眶。

       這是中國企業狀告美國政府機構——美國聯邦國際貿易委員會(ITC)依法勝訴的經典案例,也是中國企業首次訴美國政府機構獲得完勝。

       位於溫州的通領集團是主要生產接地故障漏電保護器的民營企業,在美國擁有4項專利。2004年1月起,通領的漏電保護斷路器銷往美國市場,由於性價比高、價格只及當地企業一半,引起包括500強企業萊伏頓在內的企業恐慌。2004年、2005年,萊伏頓公司先後以侵犯其558、766專利為由,分別起訴通領集團和美國經銷商。

       歷時3年較量,2007年7月,美國新墨西哥州聯邦分區法院布朗寧法官下達判決書,通領集團勝訴。但1個月後,通領又捲入與萊伏頓的行業同盟帕西西姆公司的專利侵權訴訟,並於2009年9月訴美國聯邦國際貿易委員會錯判。

       「就算我們在地雷陣中倒下,也能為後面的企業探出敵人的火力點在哪裡」,陳伍勝決定將這場「一個人的戰鬥」堅持到底。2010年8月28日,通領集團實現大逆轉。

       通領集團的勝訴不僅創造了中國企業反訴美國政府機關的首次勝利,更為所有在美有相同境遇的中國企業樹立了旗幟。「這是一盤結局完勝的棋,面對智慧財產權圍堵,『走出去』的中國企業必須有尊嚴地應對」,陳伍勝認為。        

招數四:開「記者會」發聲        

       1997年7月27日,溫州著名私營企業家正泰集團董事長南存輝,來到美國加州北部的矽谷籌劃建立自己的研發機構。

       一踏上這片土地,他就聽到了刺耳的不和諧音:當年流亡美國的魏京生、吳弘達公開發表言論,聲明支持洛杉磯地區的國會眾議員羅克馬克的「57號提案」——一個將於7月28日提交國會表決、關於取消給予中國「正常貿易關係」(原稱「最惠國待遇」)的提案。這些人說,中國政府一向限制、歧視私營企業,也不尊重在華投資的外國廠商,只保護國有企業。

       南存輝覺得該做些什麼。當晚,他發電子郵件給羅克馬克,說明真相,駁斥偏見。

       次日,在溫州旅美同鄉會支持下,南存輝趕赴洛杉磯舉行記者招待會。

       在招待會上,作為中國最大的低壓電器製造商,南存輝以個人成就直指魏京生、吳弘達對中國政府的批評不實,鄭重聲明他的企業非但沒有受到限制,反而得到政府各方面的支持、鼓勵。中國政府為民企提供了公平競爭的市場,地位與國有企業「平起平坐」。「在我的家鄉中國溫州,私營經濟佔95%。沒有國家政策的扶持,怎麼可能有私營企業的今天?」

       「美國參眾兩院的先生在對中國的政策投票前應該了解中國的今天,傾聽中國商人的意見。健全的商貿關係必須建立在互利的基礎上。南先生認為魏京生和吳弘達對中國的現狀太不了解,他們的見解顯得荒謬無知……」2位加州知名人士受南存輝正義之聲的感染,給美國國會的決策人物曼傑森發了一封電子郵件。

       不久,眾議院否決「取消對華正常貿易關係」的議案。

       南存輝後來說,我不知道我的行為對結果起了多大作用,但我盡到了一個中國人義不容辭的責任。        

招數五:變競爭對手為合作對象        

       憑藉「取勝美國方能取勝全球」的戰略,萬向集團董事長魯冠球不僅使萬向集團較早地融入美國汽車業,而且使其在中美經貿合作中顯得遊刃有餘。

       2011年1月19日,魯冠球走進白宮,參加中美兩國元首會談的圓桌會議。正是這次會議,把萬向美國公司對美國提振經濟、創造就業的功勞從幕後推到了臺前。

       在討論中資企業如何擴大在美投資時,魯冠球用1分鐘時間介紹了萬向在美的發展。歐巴馬問道,美國政府需要做什麼,使你們能在美繼續擴大投資,或者讓你們在中國的朋友願意來美國投資?

       魯冠球回應,搞企業最怕政策多變,國內也怕,國際更怕。中國企業到美國投資,需要融入美國社會,美國經濟政策的連續性是我們開拓雙方互利共贏空間的基礎。魯冠球強調,「家和萬事興」,中國是我們的家,美國也是我們的家,只有兩國關係持續和諧,才有中國在美投資的興旺繁榮。

       萬向是最早「走出去」的中國民企之一,也是少數在美國獲得輝煌業績的企業。1994年,萬向美國公司註冊成立,這是魯冠球整合海外資源的重要棋子。此後,萬向先後入主美國UAI公司,打開了制動器進入美國市場的通道;收購PS公司60%股權,打通向三大汽車企業的供貨渠道;收購美國最大的新能源電池製造商A123系統公司。2013年,萬向共在美國13個州設廠,僱傭當地員工12000多人。

       「從田野走向世界」,萬向在美國的經營理念是低調、無為、透明、互利,強調與合作夥伴的共同利益,善於使競爭對手變成合作對象,很少樹敵,然後逐漸做大,這讓它的「美國之路」相對順暢不少。

       美國前財政部長保爾森在對萬向做了長時間考察後得出結論:在美國的中資企業中萬向做得非常好,是中資企業的榜樣。他說,很多人會很成功,但這個成功的人能夠同時得到政府的認可,並被合作夥伴交口稱讚,得到一致尊敬,這在美國也是少見的,萬向美國公司做到了。

       保爾森是著名的投資銀行家,曾70多次訪問中國。2006年9月19日晚,以美國財長身份訪華的保爾森與時任浙江省委書記習近平會談後,在西湖邊的樓外樓飯店「夜宴」浙江民營企業領袖級人物,其中便有魯冠球的兒子——萬向集團CEO魯偉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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