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陌上桑
編輯|夜雨凌霜
圖片|網絡 侵刪
01
觀雲城城南有一道觀名為觀雲觀。
觀雲觀的後院中有一棵桃樹，樹冠極大。
旁人到了觀雲城必得到觀雲觀去拜上一拜。
不為別的，據說在觀雲觀求姻緣特別準。
五月初五是觀雲城一年一度的祭祀節，各地的人都會前來參加。
人多必雜，故朝廷特派除妖師無清暗中搜捕混入人類中的妖怪。
作為實行祭祀的主要場所，觀雲觀在五月初一就要進行準備工作。
觀內道士忙著準備祭祀的祭品，無清就是在這時闖進後院的。
02
無清由後院的大門破門而入，正撞見一小道士立於樹冠之下。
被風吹落的桃花落了他滿頭滿身，有幾朵彷佛貪戀他的氣息，生生圍繞他轉了好幾圈才依依不捨地落到地上。
聽到聲響，小道士抬頭，一雙丹鳳眼透著清冽，自帶一股出塵之感。而他身上那些粉色的桃花則為他增添了世俗的氣息，使他看起來彷佛是一個天神誤落人間。
無清收起心中的驚豔之感，拱手問道：「在下無清，無意叨擾道長。我是朝廷特派的除妖師，敢問道長可否見過一穿杏色襦裙的女子入此院來？」
小道士回禮，「未曾見過。」
無清雖帶有疑惑，但見小道士一身正氣，只好無奈離去。
無清離去後，小道士袖子裡鑽出一隻小白兔。兔子伸腿要跑，被小道士一手抓住耳朵後便化成了一著杏黃襦裙的女子。
女子眨眨無辜的桃花眼，小道士忍不住想到了方才的情景。
在無清破門而入前，小道士正從桃樹旁路過。聞見了妖氣的他射出氣箭正打中躲藏在樹冠裡的女子。
女子從樹冠上掉落，正跌入小道士懷中。隨著滿樹桃花落下，小道士就這樣撞入了一雙彎彎的桃花眼中。
鬼使神差地，小道士把兔妖收入自己袖中，並靠著自己精湛的演技成功騙過那個除妖師。
「喂！小道士」，兔妖的喊聲拉回小道士的思緒。
小道士抬眼看向兔妖，只見兔妖皺著眉，「雖說我很感謝你救了我，但現在你若不放我，你的師兄會抓住我的。那樣我就只能變成紅燒兔肉了！」兔妖撇撇嘴，異常委屈地說。
突然，她瞪大眼睛驚恐地看向小道士，「難難難...難道說其實你想吃了我？！」
小道士有些哭笑不得，「貧道從不吃妖。只是，你為何會被那除妖師追殺？」
兔妖又委屈上了，「我修行了三百年了，昨天才剛剛化形。好巧不巧剛才那個大叔路過非要置我於死地。我使盡渾身解數才逃到這兒，還好遇見了你這個心善的小道士。」
說到這兒，兔妖動動未曾收回的兔耳，一把抱住了小道士。
小道士猛地撒手把兔妖推開，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不...不...不合體統！」
兔妖笑得眼睛彎彎，「沒想到你是一個這麼純情的小道士哈哈哈哈哈！」
正笑著，小道士突然把兔妖重新收回袖中，又恢復成清冽的模樣。
慈眉善目的老道士迎面走來，小道士拱手行禮。
老道士笑著道，「大道三千，莫入情道。悟欲，勿要迷失自我。」
袖子裡的兔妖暗暗記道：原來他叫悟欲。
悟欲低頭應道：「是，悟欲謹記。」
悟欲把兔妖帶回自己的寮房。兔妖自知自己被老道士發現了，有些低落地對悟欲說：「對不起，害你被訓了。」
悟欲搖頭輕笑，眼神溫柔地看著她問道：「可有名字？」
兔妖愣愣地回答道：「小...小玉。」
03
悟欲輕輕笑了一聲，「小玉，你可知，在我五歲那年，我的家鄉鬧饑荒，爹娘死在我的面前。
「那時，是一隻小兔子每天都會給我帶來一些野果供我充飢。後來，我被一個雲遊道人撿走。他教我法術，傳授我做人的道理，對我來說，他是我的師傅也是我的父親。後來他也不在了，而我在這世上也就沒有了牽掛的人。
「於是我回來這裡想試試能不能遇見那隻兔子，沒想到，老天終於借了我一次好運氣。」
悟欲緊緊地盯著兔妖，「小玉，我終於找到你了。」
小玉瞪大雙眼，「我...我...對不起我不記得了...」
悟欲看著小玉的眼睛：「沒關係，我認得你的眼睛。」一雙世間最純淨的眼睛。
小玉還是從悟欲房中逃跑了。她無法接受自己居然喜歡上了自己未化形時救過的孩子。
小玉撒謊了。今天是她化形的第三十天。
還未化形時，觀雲觀的人從她窩前路過，她一眼便看到了人群裡的悟欲。
身穿純白道袍的悟欲飄然出塵，連頭上的藍色綁帶都帶有一股清冷的氣息。小兔妖忍不住想，這個人可真是好看。
被無清追是真的，無清想殺她是假的。她是故意往觀雲觀跑的，平時去多了路熟。本來是打著多看幾眼悟欲的想法，現在她苦惱地想，只能抑制自己不去見悟欲了。
可，一日不見便很是想念。
小玉開始每天偷偷摸摸地去觀雲觀偷看悟欲。悟欲每日只當作不知，卻會在日落小玉即將離去時在小玉待的牆頭上放上她最愛吃的桃花糕。
即使觀內的其他弟子會指指點點，悟欲仍一如既往的放著桃花糕。
04
祭祀節如期到來。悟欲作為觀內最出色的弟子一直都抽不開身。
城內的百姓格外重視祭祀節，年長者期待受到供奉的東方大帝可以保佑他們兒孫滿堂，年輕者則祈願可以有一樁好姻緣。
直至將近日落時悟欲才意識到，小玉一整天都沒有出現。
無清是在觀裡的桃花樹上發現的小玉。他並不想殺小玉，只是想打傷她讓她百年內無法再化為人形。
彼時祭祀節剛開始，小玉正趴在桃花樹的樹幹上，託著下巴凝視著悟欲傻傻地笑。
作為朝廷特派的除妖師，無清認為自己必須履行好自己的職責。小玉感受到了無清的氣息，化作兔形一蹬腿就向觀外狂奔。
無清緊追不捨。在距城門十裡左右的地方小玉被無清的捆妖索制住，狠狠摔在地上。
「小兔子，我又不會殺你，你何苦要跑？」無清很是不解，他已經對小兔子做出了巨大的讓步。
小玉抬起頭，用通紅的雙眼瞪著無清，「我從未害過人！你為什麼要對我緊追不捨啊！我只是想看看他，想在他身邊默默陪著他而已啊！」
無清看著情緒激動而落淚的小玉，撓了撓頭，異常真誠地說，「我把你打回原形你也可以看他的。我們除妖師是不管未化人性的妖的。若是你以人形被山南那個瘋子發現，你會立馬魂飛魄散的。」
小玉還在努力掙脫捆妖索的束縛，並未注意到無清的話。無清嘆了口氣，手中捏了個法訣打向小玉。
當悟欲發現小玉不見時，祭祀正值尾聲。悟欲神情中帶著焦慮，環顧四周正看見了老道士。
老道士正盯著悟欲，眼神中帶著勸告。
祭祀的最後一步完成了。悟欲第一時間退離祭壇。老道士望著悟欲匆忙離去的身影，搖了搖頭，「情之一字，何曾有過破解之道啊。」
悟欲從沒有像現在這般害怕。他知道小玉在騙他，但他愛小玉，從小玉未化形時。
新化為人形的妖妖氣是異常濃烈的，而小玉身上已經沒有了太大的妖味，反而因為經常藏在桃花樹上帶有淡淡的桃花清香。
他知道小玉從未化形前就每天都來看自己。
說不上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這隻小兔子產生了興趣。小玉是他的救命恩人這件事只是讓他對小玉的愛更深了一層，並不是他愛小玉的原因。
若是小玉真的遭遇了什麼不測，悟欲掐住自己的手，不願再深想。
05
小玉救了他是真的，他的師父卻是假的。
他在外漂泊多年，心早就被世間的汙濁浸透了。他回家鄉本是尋仇的，是老道長不忍看他墮入邪道，拉他進了觀雲觀。
他本無意為善，自那日外出撞見路邊一小兔子清澈的雙眼，他的人生除了復仇突然有了別的意義。
他本已成了魔，是她將他從深淵中拉出，讓他陷入人間的泥沼，栽在了愛情的湖中。
他也說不清究竟是何時對小玉動了心。也許是那日路邊的驚鴻一瞥；也許是她每日偷偷來看他所展現的可愛氣息；也許是今日救她時她那大膽的一個擁抱。
她就像一道光，硬生生破開了他心裡所有的黑暗。
悟欲抑制住內心澎湃的殺意，沿著小玉留下的微弱氣息一路飛奔。
他在夜色降臨時找到了小玉。已經化成小兔子的小玉蜷著身體躲在城外一個草叢裡，那是悟欲五歲時初遇小玉的地方。
悟欲輕柔地抱起小玉，今日的祭祀已經完滿結束，觀雲城中心處開始放起了煙花。
紅黃藍相間的煙花於天幕中炸開，映照出悟欲瘦削的身影。
在喧鬧與寂落中，他說：
「傻兔子，我帶你回家。」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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