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心理防禦機制?
「防禦機制」是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在人格發展理論中提到的概念。對,就是那個研究夢和潛意識的專家佛洛依德。
拋開大腦的生理因素不講,佛洛依德認為人的精神世界結構中有三個「我」:
就在「自我」進行平衡的過程中,「本我」、「環境」和「超我」三者之間往往會產生衝突——甚至是強烈的衝突。為了協調這個衝突而不使自己崩潰,「自我」形成了一系列或優或劣的心理防禦機制。也就是說,該防禦機制是為了抵禦壓力的侵襲、減輕焦慮的困擾、降低痛苦的情感體驗而做出的一種有針對性、起調節作用的努力。有些時候,防禦機制為了達到目的,會「不擇手段」——歪曲現實、指鹿為馬(雖然大部分時候是無意識的)。
心理防禦機制包括哪些?
退避,是指為了避免傷害而降低參與行為。隨著科技進步,數位化、網絡化、移動化成為全球趨勢,社會複雜度呈幾何級數增加。不知是否源於這種高速變化的社會狀態,Z世代的年輕人極易產生退避的心理防禦反應。其典型的表現為特立獨行,這曾被認為是80後、90後的標籤,而在00後身上則更多體現在「宅文化」上。在日本,產生了一個新的名詞叫做「青年隱蔽」——2010年版的《牛津英語詞典》首次收入了「青年隱蔽」的定義:在日本,不正常地迴避社交,尤其是青少年男性,迴避社交的人。字面意思就是待在室內,社交退縮。
退避防禦與社交恐懼有一定的交叉,但又不完全一致。退避的選擇往往是無意識的,在對「青年隱蔽」個體的訪談中,他們通常說幾乎沒有什麼有意義的社會關係和社會互動——沒有社交動機,但否認迴避社會互動,即不排斥社交只是覺得沒意義才不參與;而社交恐懼是希望進行社會互動,但是在互動過程中不可避免的緊張、恐懼和狼狽。
退避如果經常被使用,將會成為人格的一部分,即退避型人格。從生物進化的角度講,人類是具有社會性的,如果無法融入社會,勢必存在一定的生存劣勢。目前,「青年隱蔽」現象就像一場流行性感冒,對未來社會的影響還未可知。
退行,是一種高級的逃避機制,是指個體表現出與其年齡不符的幼稚行為反應。例如突然轉換生活或學習環境的孩子出現「尿床」的表現;又如新生了二胎的家庭,老大會變得更孩子氣;又或者在遇到挫折後,孩子表現出對母親的過分依賴。其實,在成人遇到突發性的事件時會說,「媽呀!」,這就是一種無意識的退行。
當孩子出現退行的行為,家長萬不可指責或批評,因為這種機制本身就是因為不好的情緒體驗而無意識產生的。如果能夠通過觀察、溝通、打探等方式找到孩子的壓力源,應及時控制壓力輸出量;如果確實無法找到壓力源,則需要從其他方面給予疏導。
壓抑、抑制、否定,三者有一定的相似性。壓抑是指將不適的記憶和感覺——往往是危險的、恐怖的——強行壓制在潛意識中,並封印(忘記),這個過程往往是無意識的,例如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抑制與壓抑的不同點在於,抑制是主動的、有意識的遺忘,寄希望於通過長時間不再提起,逐漸淡忘。從某種意義上講,這兩種防禦機制都是健康的防禦機制,可以幫助人們淡化痛苦,保持積極的人格。所以,如果孩子確實經歷了一些創傷事件,或僅僅是日常不快,而孩子選擇緘口不提,家長大可順應孩子的逃避機制,不要常常提起。
但是,無論是封印在潛意識裡的記憶還是隨時間淡忘的記憶,都不會憑空消失,在漫長的人生中還是會對我們的決策產生影響。所以,當孩子產生一些家長無法理解的態度,甚至孩子自己都無法理解的行為,而這些態度和行為已經影響到日常生活時,就需要追根溯源,找到孩子逃避的癥結所在,解決它。
否定與抑制類似,同樣是主動的行為,但否定不是有目地的遺忘,而是拒絕承認和拒絕面對不愉快的事情。比如小朋友打碎了杯子,第一時間捂眼睛;又如孩子考試成績明明很差,但仍然倔強的說我考的還可以。面對孩子的這一行為,家長無需爭論是非曲直、誰對誰非,更不能給孩子貼「撒謊」的標籤。家長能做的,就是陪孩子一起面對現實。但如果確實是一些無能為力的現實,否定不失為一種可接受的逃避機制。
幻想,是一項初級防禦機制,人們通過想像未來的成就來達到心理的平衡,或經歷現實中無法經歷的美好事情。幻想是孩子最常用的防禦機制,對於孩子的幻想,家長可以加以鼓勵,用對未來的憧憬激勵孩子前進(畫餅)。但家長同時必須清楚地知道,幻想本身並沒有什麼用處,如果一味沉溺於幻想甚至妄想,對孩子本身的人格發展,弊大於利。
補償,是指強調某一方面的優勢,而降低在另一方面體驗到的挫折感。相對於幻想來講,補償對兒童更具有積極意義,比如相貌平平的孩子,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學習上。但補償也有消極的可能性,比如平時得不到關注的孩子,用在課堂搗亂的方式,讓班主任請家長,從而達到被關注的訴求;又比如被同學排斥的孩子,以加入壞孩子幫為榮。對於這種消極的補償,家長需要付出極大的耐心,去尋找挫折感的根源。
反向,是一項高級防禦機制,是指個人的態度與社會標準或道德標準不一致時,無意識的壓抑自己的態度的。換句話說,使用反向防禦機制的人,其行為與內心態度是相反的。比如孩子逛街看到奶茶說,「我不喝奶茶,會變胖」,其實內心非常渴望喝;又如我家孩子說,「媽媽給我壓腿吧,多練習我就不疼了」,其實心中充滿對壓腿疼痛的恐懼。反向防禦機制同樣是無意識的,如果能夠合理加以利用和引導,能夠使孩子從防禦機制變為合理的、良性的態度-行為模式,將有助於兒童人格的建立。
認同,是指個體向比自己地位或成就高的人的認同,以消除個體在現實生活中因無法獲得成功或滿足時,而產生的挫折所帶來的焦慮。認同一般被認為是一項積極的心理防禦機制,它可以促使人們跟榜樣進行聯結。但對於兒童來講,對於地位、成就、價值和力量的判斷不一定準確,那麼認同的防禦機制就不一定都是積極的。比如,學習不好的學生也許會說,「聽說有個大學生輟學掙到很多錢,所以我也不想上大學」。
我們經常提到的「斯德哥爾摩症候群」也是一種認可的自我防禦。近幾年校園霸凌事件時有發生,孩子對於施暴者產生類似於「斯德哥爾摩症候群」的認同,是非常危險而必須引起家長重視的。
合理化,又稱文飾作用,是指個體無意識的用似乎合理的解釋來為難以接受的情感、行為、動機辯護,以使其可以接受。比如「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傻人有傻福」,有時確實需要這種阿Q的心理防禦機制,可以有效地幫我們應對生活中的不如意。但還有一種合理化稱為為推諉,比如「我考得好,說明我聰明;我考得不好,那是因為旁邊有人幹擾我」,即將功勞歸於自己,將失敗的責任歸於他人、環境等,這就是一種不太健康的防禦機制。
移置,當本能受到壓制時,將能量從最初的目標轉移到一個替代物上。這種心理防禦一般伴隨著憤怒和攻擊,比如被父母責罵後,孩子回自己的房間用力撕扯毛絨玩具,來發洩心中的不快。但值得家長注意的是,當外部壓力過大而孩子不會排解時,可能會將不良情緒移置到同伴身上,產生一定的暴力傾向和攻擊性,或者移置到在自己身上,產生自殘的想法或加以實施。
投射,與移置有時共同出現,是指將自己所不能接受的想法轉嫁到他人或外部世界去。比如學習不好的孩子可能會說,「我的老師不喜歡我,他覺得我很笨」,實際上很可能是孩子不喜歡老師,並將對老師的厭惡轉移到學科學習上,從而厭惡這門課的學習,導致學習成績差。
升華,這是我們談到的最後一個心理防禦機制。前面所講到的心理防禦機制,既有壓制痛苦使人活的輕鬆自在的積極一面,也有使人固步自封、不思進取的消極一面。而升華,被看作人類文明的基礎,是一個完全積極的心理建設機制。升華是指人們將他們的原始能量投入到更有意義事情上去,比如科學、藝術、文化等,這些能量將有效推動人類文明的進一步發展。通俗來說,原始衝動是殺人,那麼就去做外科醫生;原始衝動是罵人,那麼就去做評論家。而家長要做的,就是幫助孩子找到投注這些原始能量的出口。
建立健康的心理防禦機制至關重要
就像前面所講,防禦機制對於人格的發展就像一枚硬幣的正反面,健康的防禦機制對於維護孩子的自尊、建立和諧的同伴關係、推動正確、穩定的三觀的形成,乃至能夠相對快樂從容的完成這一生,至關重要。
健康的防禦機制是可以在兒童時期經過訓練後本能做出反應的。成年後,其自我防禦機制會基本穩定,即無論習慣於積極的方式還是消極的,已經基本形成,而很難再改變。
舉個小例子,孩子正要面臨重要的考試或比賽,這個時候,哪種防禦機制相對健康呢?「幻想」——幻想能夠取得好的成績,還是「退避」——希望這個考試或比賽突然取消?
邁克威廉士(McWilliams,1994)指出,一個人的自我心理防禦機制源於個人的氣質類型(基因遺傳)、童年期的應激事件、見到的他人的防禦方式,以及以前所使用過的防禦方式及其結果。
繼續上面的例子,當孩子通過「幻想」,消除了部分緊張情緒,能夠雄心勃勃的去參加考試,而非想逃逃不掉的去參加考試——即使情緒在左右考試成績上的作用有限——整個考試的過程都會變得不一樣。曾經使用過的防禦方式一旦取得了積極的效果,那麼這種防禦方式就會被固定,形成一個正循環,這對人格的建立和對未來的影響是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