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 陳漫如 朱麗君
編輯 | 尚嶸崢
製圖 | 陳漫如
排版 | 呂寅岍
夜裡23:22，發單員在QQ群裡發了一條消息：「材料成型及控制工程，字數10000，5月19號交稿，價格700。」隨後這條消息下面立即被一大堆的「1」刷屏，這其中只有第一個回復「1」的人才能接到這一單。
這是一個論文代寫QQ群裡寫手們搶單的場景。臨近高校畢業季，藏在暗地裡的論文代寫業務空前火爆，這樣的寫手搶單場景也幾乎每天都在發生。
論文代寫這樣的黑色產業鏈曾多次被媒體曝光，相關管理部門也曾出臺規定予以打擊，但卻難以根除。
有Young周刊調查發現，在微博、豆瓣等社交平臺以及淘寶等電商平臺上，仍然可以輕易找到寫手代寫論文，甚至有公司專門從事此業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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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00字畢業論文 要價1450元
論文代寫產業鏈之所以屢禁不止，正是因為市場上龐大的代寫需求。
有Young周刊調查發現，代寫產業的客戶多為在校大學生，其中以大四準畢業生為主，畢業論文和課程論文是最常見的代寫項目。
近兩年，不少搜尋引擎都屏蔽了關鍵詞「論文代寫」的搜索結果，不過只要把搜索關鍵詞換成「論文代筆」，仍會出現許多相關信息。
在微博上，除了搜索「論文代筆」能找到寫手外，在論文超話中也藏著眾多等待「獵物」的寫手。
陳思雨是一名大四學生，由於導師對論文的要求比較高，她覺得自己的水平過不了答辯，就在微博的論文超話裡發帖找代寫，隨後便收到了很多寫手的私信，承諾包過、後期包改、指導答辯、包降重，「給人一種付了錢這個事就不需要你再操任何心了那種感覺」，陳思雨說。
眾多寫手在微博下尋求接單（微博 圖）
一名自稱是研究生的寫手給陳思雨發來了自己寫的碩士論文，陳思雨覺得其「挺靠譜」，便開始了交易。
等拿到對方寫完的論文，陳思雨大失所望，「論文查重出來40%，我自己改了好多，內容也是邏輯不通，牛頭不對馬嘴」。
當陳思雨找這名寫手繼續修改時，對方卻再也不回復她消息了，直到陳思雨表示可以加錢，對方才再次出現。不過陳思雨決定不再把論文繼續交給他修改，直到現在，她的畢業論文還是沒能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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淘寶接單拉客 QQ群找寫手代寫
代寫論文的寫手們究竟是什麼身份？
有Young周刊調查發現，這些藏匿在網絡上的寫手們多為在校大學生。這樣看來，論文代寫這條黑色產業鏈很大程度上是由在校大學生們參與構建的，他們既是供給方，又是需求方。
湖南某211高校的大四學生李越就是一名代寫論文的寫手。他大二時在一個豆瓣小組上第一次接觸到了論文代寫，這個小組裡的帖子都是一些招募寫手的廣告。
這些廣告通常寫得十分誘人，首先表明對寫作水平要求不高，有的還會「手把手教你過稿」，其次就是虛高的薪酬，比如「一個星期賺夠一個月的生活費」，誇張的還會標註月入過萬。
豆瓣小組中招募寫手的帖子（豆瓣 圖）
李越向有Young周刊透露，當有人去應聘時，負責人會要求查看應聘者以前寫的文章，「相當於面試」。李越當時發了一些平時自己寫的東西，對方看過後並沒有多問，就直接把他拉進了一個QQ群。
記者在李越所在的QQ群裡看到，這個300多人的群裡有3個管理員，李越透露，這些管理員中有人會負責在淘寶上接單拉客源，然後再到群裡找寫手。
找到了代寫，並不意味著論文就大功告成了，寫手們通常並不會以認真的態度代寫論文。李越認為自己算是代寫群裡比較認真的寫手，但他也稱自己不可能像寫自己的論文那樣對待別人的論文。
李越稱，雖然自己是寫手，但自己絕不會找別人代寫論文，「除開這件事背後的價值觀，讓別人寫這件事就很讓人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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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化運營 寫手中有大學「教授」
代寫論文的水比想像中更深。除了在校大學生們相互代寫外，有Young周刊調查發現，有公司專門從事論文代寫業務，他們甚至稱自己的寫手團隊中有高校老師。
記者在淘寶上找到了一家名為「瀟湘子文案」的論文代寫店鋪，這家店裡只有一件商品，月銷量1839件，標價200元，買家需要先去找客服，從客服那裡下單。經過詢問，客服給記者提供了一個QQ號，要求記者去QQ上詳談。
該店客服稱，他們是一家有自己辦公地點的公司，公司內設有寫作部等部門，團隊「有很多人」。該名客服透露，他們公司與部分高校老師建立了合作關係，這些老師長期在該公司兼職，「教授和講師都有」。
該公司的寫手部（受訪者 圖）
這名客服稱，由於最近臨近畢業季，是論文代寫的旺季，自己上個月的業績很高，這些訂單中客戶滿意度達到了100%，只有幾個是要求改了很久的，改得最久的一篇論文前前後後改了七八次。
這家淘寶店鋪最近的訂單（受訪者 圖）
高通過率和高水平，是客服說服客戶他們家的寫手都是高校老師的另一個證據。記者要求客服提供高校老師的信息時，對方以自己級別不夠、無法查看「核心」資料為由拒絕。
記者調查發現，這些客服口中所謂的高校老師並非一直都保持接單狀態，而是要根據自己的時間接單，這些信息會通過一套系統顯示。該公司寫作部可以通過這個系統查看寫手的狀態，從而與對方溝通是否接單。
該公司使用此系統處理業務（受訪者 圖）
同樣是通過這個系統，客服會將需要代寫論文的客戶信息填入約稿表中，再與寫作部就稿件要求進行溝通。
記者要求對方代寫一篇新聞專業的畢業論文，12000字，查重率低於15%，期限一個月。對方報價2800，並表示包修改，如果查重率過高，可以根據查重報告一直修改，一直服務到畢業。
這家公司針對不同級別的論文有對應的價格表，價格十分靈活，其中學校等級、學歷等級、篇幅、查重率、是否加急等都是重要的指標。
這名客服告訴記者，自己接到的本科和碩士畢業論文單子很多，但沒有接過博士論文，有時還會接一些職稱論文。
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2018年印發的《關於進一步加強科研誠信建設的若干意見》規定，對從事學術論文買賣、代寫代投以及偽造、虛構、篡改研究數據等違法違規活動的中介服務機構，市場監督管理、公安等部門應主動開展調查，嚴肅懲處。
5月18日，有Young周刊向淘寶官方反映了該店鋪的違規行為。截至發稿時，該店鋪的論文代寫商品已被下架。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指導老師 | 楊曉霞 張弢 張寧
南京師範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
「採寫編評一體化」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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