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世紀七十年代 我是這樣的年輕老師，文/張民主

圖片來自網絡

初 為 人 師 文/張民主

一段往事，就是一座豐碑！這樣，你的人生才沒有虛度。

——題記

1975年9月，剛從荊州師範畢業的我,被分配到天門紅旗中學擔任初二（3）班的班主任，那一年我20歲。

一個激情勃發、活力四射的熱血青年，心中充滿了許多美好和夢想。沒想到走進教室的第一節課，我的學生就給了我一個不小的下馬威，幾乎讓我下不了臺。

那是開學第一天的第一堂課，上課鈴響後，我夾著教案興致勃勃地走進教室，踏上講臺。和其他老師一樣，我站成立正姿勢高喊：上課！班長緊接著：起立！我實指望接下來應該是「老師好！」沒想到，全班同學在起立的同時，不僅沒有哪個說老師好；而是，所有男生齊刷刷同時摘掉頭上的軍帽，露出20多個鋥亮鋥亮的大光頭，然後是一陣哄堂大笑，把我的肺都氣炸了，眼淚在眼珠子裡打轉，就差沒有掉下來。

非常失敗的第一堂課，給了我難堪，也給了我很多思考，提出了多個為什麼？

通過兩個多星期的融通，主要是放下老師的架子，和他們打成一片「玩」，我找出了問題的癥結：原來，我的那幫學生，都是13、14歲青春萌發段的少男少女，正處在叛逆期，思想活躍，行為激進，膽子特大，喜歡搞惡作劇而不計後果，並且把誰都不放在眼裡，他們覺得我就是一個還沒有他們哥哥大的毛小子，根本就不配當他們的老師。看來想讓自己的學生從心裡佩服自己，沒有兩刷子還真不行。

機會終於來了。

那年代，要經常走出學校搞開門辦學。我是年輕老師，這個任務首當其衝地落到了我所帶的班級。因為把課堂搬到了農村，教師人手不夠，我這個在師範裡學數學的老師，就把數學課和語文課都承擔起來了。記得在跟同學們上《山丹丹開花紅豔豔》這一課時，我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會發揮得那麼好，教室裡除了我的講課聲，幾乎沒有任何雜音，同學們一個個聚精會神，張著嘴巴，仰視著我，一對對眼珠子，隨著我繪聲繪色的講演和手勢，時而左右搖擺，時而上下轉動，師生簡直就是在同時享用一桌美味盛宴大餐。下課後，同學們給了我長時間的熱烈掌聲。從此，我的學生對我完全改變了態度。

但真正讓他們折服的應該還是後來發生的一件事。

這一年冬天的一個下午，我帶學生到陽渡磚瓦廠用板車去拖煤渣勤工儉學，班上有一個比較頑皮的男生，他推著一個女同學借來的板車至磚瓦廠窯旁邊的下坡處時，乾脆就把車把手放了，讓板車放任自流地直接沿下坡滑到煤渣場去，不料板車的一隻輪子脫落滾到了縣河裡。女同學急得直哭，那個放板車把手的男同學也嚇得呆呆的，站在一旁不知所措。我來到河邊，二話沒說，脫掉棉衣棉褲和鞋襪就向河裡走去，當天的氣溫只有零度左右。同學們一下子都驚呆了，他們沒有想到他們的老師會毫不猶豫地做出這種英雄壯舉。說實話，當我脫掉衣服準備下水時，確實沒有想到冬天的河水真的是刺骨的寒冷。當河水漫過心臟時，我的心跳明顯加速，人幾乎到了承受不了的地步。我咬緊牙關，屏住呼吸，潛入河底幾個回合，才將車輪子的位置找到。但由於寒冷，無法用力，車輪子怎麼也撈不上來。後來當地老鄉弄來一條船，才把輪子撈了上來。我上岸後，冷得嘴唇發紫，牙齒打架，渾身顫抖，幾個懂事的學生趕緊幫我套上棉衣棉褲，我才緩過神來。

通過這件事後，我的學生對我徹底刮目相看了。班裡再也沒有不聽話的「壞學生」了，我說什麼都是一呼百應，積極響應，步調一致。

夏天，我經常帶他們去縣河裡遊泳，不會遊的同學就在河岸上看護衣服和書包，為河裡遊泳的同學們吶喊助威。同學們在河裡打水仗、潛水捉迷藏、戲水逗樂，玩得非常開心，也不像現在擔心發生安全事故。我記得那一年暑假，每天晚上，都有三、五個男同學找到我的宿舍，我們一起上樓頂乘涼，看星星，講故事，往往是通宵達旦，第二天太陽出來了他們才各自回家去。因為，我經常家訪，每一位學生的家長我都熟悉，他們的孩子跟我在一起他們放心。

再後來，我的班主任工作更是得心應手，和班上的學生們建立了很深的感情。這種感情的建立，我的體會是首先是要真心地愛他們，班上每一位同學，我都一視同仁地對待他們，不親誰，也不疏誰。再就是有創意地開展一些活動，不斷提升凝聚力。

每天，我讓學生們從自己的過早錢中省出5分錢，交到生活委員，作為班費積攢起來。每次開運動會時，同學們可以用這個錢自己買菜買米，自己燒火做飯，全班同學在一起集體進餐，大家用汽水飲料互相敬酒，很是好玩，而開展整個活動的過程就是一個提升凝聚力的重要環節。比如，平時學習成績不怎麼樣的，但是在活動中卻很會做飯炒菜，顯現出了他另一方面的英雄本色；再比如，有的人做事特別乾淨利索，你不得不服，那他自然就成了活動過程的中心人物。通過開展一些有創意的集體活動，可以充分調動和發揮每一個人的積極性和用武之地，從而達到團結向上的目的。

因為我有一些文藝特長，會拉手風琴和一些別的樂器，所以，學校裡每次搞文藝匯演，我們班永遠都是第一名，這無疑對增強凝聚力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可以說，班上的活動開展得有聲有色，非常活躍愉悅。同學們都捨不得離開這個集體，捨不得離開我，我就是他們崇拜的偶像。在每一屆的學生中，都不乏有個別女生跟我寫類似情書的紙條，有的還是長篇大論，字裡行間，充滿了敬慕、讚賞和心疼。這些當然不會有下文，我一般都會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作冷處理。所以，縣裡、鎮裡一些有頭有面的人物，總是指名道姓地要把自己的孩子放在我班上。

記得1985年班上開元旦晚會，那一天我從早上一直忙到第二天凌晨才回家。那一年我愛人因懷孕身體不適，幾個月都是在家臥床休息，她也是另外一所學校的老師，離我所在的學校三四裡路。我班上幾個懂事細心的女生，就主動幫我給她送飯。元旦當天，由於先一天晚上回去很晚，第二天早上，我睡了一個難得的懶覺，大約八點鐘左右才起床。當我打開宿舍門，發現我班上的五個女生站在門外，我不解地問：有事嗎？她們不作回答，就徑直往裡面衝，有的幫我洗衣服、被子(那時沒有洗衣機)；有的幫我擦桌凳、家具、拖地做衛生；有的幫我生爐子；有的陪我愛人聊天……一直忙到中午才離開。

多麼懂事的學生啊！那天上午，我好感動，眼淚都快流出來了。早上我愛人還在跟我發怨氣，說我一天到晚只顧搞工作，全然不顧家裡還躺著一個不能動彈的人！這下子氣全部消了。

為了把自己所帶的數學課教好，能在中考時為天門中學多輸送幾名考生，以贏得學校在社會上的聲譽和口碑，我每月都會在自己微薄的工資中拿出一些錢買參考資料和報刊圖書，不斷研究題庫，有的放矢地對學生進行模擬考試訓練，以提高接近考題和猜題的命中率。

功夫不負有心人。1986年中考，也是我教師生涯中帶的最後一屆初中畢業班，數學試卷最後一道分量最重的題，我猜的是原題，一個字都不差。學生們從考場出來後，高呼：張老師萬歲！

這一年10月，我調入行政部門工作。在新的工作單位的前三年，每到元旦前後，學生們新年祝福的明信片像雪片一樣飛到我的辦公桌上，讓我要興奮好幾天。

從1975年參加工作，到2015年退休，我工作了40年，其中10年教師生涯讓我特別懷念。不少學生40多年來一直跟我保持著很好的師生關係，他們有什麼活動總是忘不了要請我參加，在一起時，總是有說不完當年的話題。如今他們也是快60歲的人了，大部分都當上了爺爺奶奶，但，我總覺得他們還是當年那樣年少，那樣活潑可愛。

在本文即將結束的時候，我要跟同學們說：如果當年我對你們有不敬的地方，那一定是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特別的愛，並非惡意。如果你當時受到了傷害，而我又沒有察覺，我藉此機會向你「賠罪」！希望能得到你的諒解。偉人都難免犯錯，何況我呢？！

附：我在1985年（班上）元旦晚會上創作表演的最後一個節目——詩朗誦：

難忘啊！今宵

——東風中學初三(2)班元旦晚會紀實

這裡是彩燈閃耀

這裡是鼓樂喧囂

這裡是歌落舞起

這裡是景美人嬌

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在樂

這裡的每一件物都在笑

這裡啊

緊張動人春意揚

這裡啊

熱鬧活躍友誼飄

來一個吧

尊敬的老師

露一手吧

親愛的同學

不要說我們的晚會才開始

要知道美好的時辰短暫易消

快放開你那動聽的歌喉

讓優美的歌聲飄向天涯海角

快舞起你那苗條的身姿

讓時代的節奏衝上九天雲霄

如果錯過了這難得的機會

今宵過後

遺恨難消

平時不愛動的

今天在舞步弄影

平時不愛唱的

今天在反覆推敲

就連那最老實的極個別

此刻正張著嘴巴

在哈哈大笑

難忘啊

1985年元旦晚會

雖是寒夜勝春宵

時間啊

請你就此停下

鐘聲啊

請不要把最後一響敲

這裡的一切都這樣美好

叫人留戀不舍

這裡的一切都這樣迷人

叫人記憶難消

今宵遇君情深意厚

來年再會花紅香飄

別了盛會

難忘啊今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