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我們總是抱著獵奇的心理期望進山發現羚牛,可是,當真的遇上羚牛卻不一定都是驚喜,有時候也可能是災難!
5月26日我參加了冠之隊的秦嶺苗圃-西梁-東梁穿越活動,與以往進山不同,這次只留下少得可憐的幾張照片,而且是出發時在山下拍的,顯然沒有多大價值。而相比這點兒收穫上的遺憾,更嚴重的是當天發生了一起同行驢友不幸身亡的事件,上演了一場多年未見的羚牛傷人慘劇。
這次活動的目標是去東梁和西梁看杜鵑花海,分了一日活動和兩日活動兩組,兩組同時從苗圃進山。其中一日活動計劃到達東梁後從二道溝出山完成穿越;而兩日活動晚上在西梁紮營,次日走秦嶺梁下山。線路前半程的上山路是冠之隊去年年尾才探成功的一條新路,從這裡上西梁和東梁比二道溝的路好走,上梁也快。
當天的天氣不好,預報是陰雨天,但因為線路比較新穎,再加上杜鵑花的誘惑,還是吸引了不少驢友參加,其中一日活動54人,兩日活動18人,把一輛大巴和一輛中巴外加一輛小車坐得滿滿的,在西安戶外圈登山人越來越少的當下,這算是比較火爆了。
按照慣例,上車以後收活動費用,一日活動的費用是每人110元。在收費的過程中這個「110」被不斷重複,後來出事後有驢友回想起來調侃說這個收費太不吉利。
徒步從上午10:05開始,起點是皇冠的十八苗圃林管站。出發時並沒下雨,但剛走了五分鐘便開始落雨滴,並且雨越來越大,大家陸續穿上了雨披,那僅有的幾張照片就是在雨下大之前的短暫幾分鐘裡搶著拍的。
因為我所乘的中巴車比大巴車先到,領隊獅子下車後帶著我們一車人先行出發,所以一開始我是走在整個隊伍偏前的位置。大巴車的隊員在我們後面,帶重裝組的隊長女冠子走在隊尾收隊。
半個多小時後,我感覺膝蓋以下越來越溼,再看看遠處的山頂陰雲密布。來之前我查過詳細的天氣預報,雨會從上午九十點一直持續到下午三四點,而現在的情況與預報基本吻合,於是突然間我對梁上杜鵑花海的預期降到了很低,覺得這樣的天氣就算上去也看不到什麼。
按照以往,除非是很危險的線路或者是大雨,冠之隊的活動經常是風雨無阻的,所以像今天這樣的雨中行對這支戶外強隊來說很平常。但我要考慮自己的承受能力和預期,與其溼漉漉地登頂承受山頂風雨和寒冷交加的考驗,並冒著一無所獲的風險,還加上雨天從二道溝下山更難走的河道路,我頓時興致全無,覺得不如早點放棄,趁還沒有全身溼透之前就下撤。於是我在對講機裡表達了想要返回的意思。
不過一開始還不太堅決,畢竟我還從來沒有在出發這麼短就早早放棄的先例。就這樣在猶豫中放慢了速度又往前走了一段,慢慢地,一些隊員從我後面超了過去。
到了十一點左右,也就是出發一小時的時候,我發現雨披也不太起作用了,雨水慢慢順著雨帽口積到雨披內側,上身也要溼了,於是下決心一個人返回。
返回途中陸續遇到走在後面的隊員以及在最後的重裝隊員,包括領隊冠子。見我這麼早下撤大多都比較吃驚,因為冠之隊很少有弱驢,我今天就成了弱驢。
後來證明,及時返回還是很正確的。回來後聽當天走其它線路登頂的驢友說,西梁上風大霧大還下著雨,杜鵑花基本沒看成,連一張照片都沒拍到。
之後的一段時間比較平靜,對講機裡也沒有太多的講話。
不幸的事發生在出發大約兩小時的時候(12:00左右)。這時我已經快回到出發點也就是林管站,聽到對講機裡走在最前帶隊的領隊獅子說:遇上一頭羚牛,差點被撞,大家當心點。
接著,幾分鐘後對講機裡有人問領隊有沒有急救包,說有隊員摔倒,昏過去了,位置在石海附近。
事情來得突然,對講機裡說話又簡短,一開始大家並沒有想到情況會很嚴重,在獅子和冠子了解傷情和協調急救藥品的時候,報急的隊員又補充說:傷員情況嚴重,口鼻出血,不能說話。聽到這我心一沉,其他有對講機的人也都意識到了情況不妙。
領隊讓隊員想辦法先止血,然后冠子讓走在最前的獅子退回來看看傷員的情況,獅子說今天下雨路不好走,跟冠子商量乾脆全體下撤。
因為突發了隊員嚴重受傷,冠子這次很快同意了下撤。於是所有一日和兩日活動的隊員都開始原路返回。如果是平時,這支好強的戶外隊是非常排斥原返的,所有的線路設計都是穿越,不是萬不得已絕不原返,如果偶爾一次走成了原返都會自殘認為是重大失敗無顏見人。
接下來的事都圍繞著傷員。
在領隊趕往傷員身邊這段時間通過對講機的溝通知道了傷員是泰克,是被羚牛撞倒的。
泰克是一個強驢,五十歲上下,胖胖的身體,愛玩單反,經常跟羚羊隊、冠之隊走強線。我和他是微信好友,幾次活動裡也碰到過,但並不熟,只是在微信裡聊過幾句攝影方面的事。
根據時間推算,出事的地方距離出發點大約7公裡,已經在拔高路段,據說海拔在2300米左右,而我是在4公裡時返回的,這段路比較平緩,海拔從1700到2000米。
冠子讓獅子在即將原返的隊員中留幾個身強力壯的人幫忙把泰克抬下山,又通過對講機讓一名做醫生工作的重裝女隊員往前趕,實施救援。
這個過程中我已經回到林管站,在值班員的房間裡取暖,烘烤打溼的衣褲和溼透的鞋襪,通過對講機關注著山上的情況,但因為距離遠,對講機信號不是很清楚。
從林管站到山上都沒有手機信號,對外無法聯絡,後來叫120救護車還是通過一位驢友的衛星電話聯繫的,再後來又打了110報警電話。
我回來大約一小時後,又有一男一女兩名隊員下來,因女隊員路上身體不適他們也選擇了提前返回。
由於雨天路滑,山上抬傷員走得非常艱難緩慢。聽到山上臨時做的擔架不好用,這兩名隊員就在林管站找了一塊不足半米寬的木工板說要給山上送去,我也準備跟去,進屋拿了雨披和登山杖出來他兩人已經走出幾十米遠,我在後面追趕,但他們走得太快,越落越遠,沒一會兒就看不見人影了,我只好按照自己的節奏獨自往前走,路上見到大批返回來的隊員。這樣走了大約半小時,遇到很久沒見的驢友默石從對面過來,她今天在重裝組,我們互相認出來後就停下聊了會兒話,最後跟他們一起返回了林管站。這一趟二次進山把已經半乾的衣褲又搞溼了。
在林管站這邊,回來的隊員越來越多,有隊友聯繫林管站僱傭了四位民工帶著繩子上山抬傷員,一位自駕車的驢友也開上越野車沿林場路進去接人,我回來的路上正碰上越野車載著民工往裡走。據林管站的人說車可以開進去2公裡,再往裡就會遇到河道。
後來那兩名送木板的隊友回來說他們也沒見到傷員,走到拔高路段時就走不動了,把木板放在了路邊留給下山的人然後自己也回來了。
在林管站我見到了出事時在泰克身邊的隊友老F,大約五十多歲,聽他講述了事發現場的情況:
撞人的是一頭落單的羚牛。羚牛共撞了三人,除了泰克還有老F和另一名女隊員。女隊員只是輕微撞擊,沒有受傷的跡象,事後感覺一切正常,而老F和泰克都被撞出兩三米遠倒地,並且短時昏迷。因為當時是拔高路段,他們正在低頭向上爬坡,甚至都沒看到羚牛的影子就突然間被坡上衝過來的羚牛撞倒,老F醒來後一臉蒙圈,是別人告訴他被羚牛撞了。在場還有兩名隊員,因為躲避及時,沒有被羚牛撞到。
老F只是後脖頸有些疼痛感,無大礙。而最嚴重的是泰克,當場已經口鼻耳出血,根據常識判斷應該有內臟破損,起初意識還清醒,並能說話,還一度要求站起來,但為了防止傷勢加重,大家還是讓他躺著。據說他兩腿一直在打顫,估計一方面是因為冷,一方面是傷情引起的。
下午大概兩點多從戶縣過來的120救護車到達林管站,因為傷員還未下山,情況不明,也只能原地等待。
但是,這時有從山上下來的隊員說估計泰克已經不行了。
三點半領隊冠子先行回到林管站,讓一部分隊員坐滿中巴車導到皇冠鎮,因為大巴車停在皇冠鎮,冠子也跟車去了皇冠鎮,因為只有到鎮上才有手機信號,才能聯繫傷員家屬和110。從林管站到皇冠鎮大約有50多分鐘車程。
下午五點左右泰克被運回,這時雨已經停止,120的醫生做了簡單的檢查,果然,人已經沒有生命體徵,他所臥之處能看到滿是血......
後來得知泰克於13:40就停止了呼吸,只是沒人在對講機裡說。
警察來了以後對在場人員做了各種詢問和筆錄,直到晚上十點兩輛客車才被允許載著隊員離開,而領隊和幾個主要的現場證人仍留在當地派出所繼續協助處理。
後記:
(一)
這麼多年終於發生了一起羚牛傷害驢友的事件,而且來得這麼慘烈,讓人難以接受。
對這次突如其來的事故,被嚇住的人不在少數,回來後許多驢友都表達了「以後還敢進山嗎?」這樣的擔憂。對此,我想還是應該理性看待。小心是必要的,做任何事情都應該保持一定的謹慎和小心,但也不能因此就束縛了手腳,畢竟這樣的突發事故是極小概率的,並不會經常發生,就像公交車會起火燒死乘客但我們還是要天天乘公交一樣,過度恐慌大可不必。其實,人總是要為自己的追求受點苦冒點風險,有時甚至不必太在意結果,只要自己在追求的過程中獲得了滿足就是值得的。
(二)
碰巧在同一天,牛背梁也發生了一起驢友身亡的事件。一名白髮蒼蒼的老人隻身一人上牛背梁,一天未歸,家人報警後,次日老人的屍體被登山的驢友在梁上發現。老人因何遭遇不幸?當時是否有挽回的機會?都不得而知。
相比以上羚牛撞人事件中領隊和隊友及時救助,積極想辦法出注意的經過,也再次說明了結伴和跟團進山的重要。
最後,願泰克安息,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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