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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7月8日清晨7時許,山西省古交市公安局西曲派出所及刑警大隊同時接到報案稱:在古交市區外馬蘭灘橋下的樹林裡發現一具屍體。西曲派出所所長聞清傑身上的手機響個不停,5分鐘後,10餘名幹警在聞所長帶領下火速趕至案發現場。幾乎同時,刑警隊薛永亮隊長率領的大隊人馬也神速趕至。
汾河水在這裡拐了個彎,然後向東逕自流去。岸邊的河灘上有一片茂密的小樹林,兇殺案就發生在這裡。臨時指揮部就設在現場,各路人馬有條不紊地展開工作。經勘查,案發現場發現兇器菜刀一把,刀把和刀身已經斷開,另有一根一寸粗細、長約一米、沾滿血跡的木棒丟在現場。距屍體兩米左右的地方有一堆糞便,死者褲帶松落。法醫勘驗表明死者系菜刀砍殺其頭顱骨粉碎性內折,推測系木棒敲擊所致。從屍體倒落位置和兇器丟落的方位來看,可以斷定這就是案發第一現場。
從屍體身上找出一張身份證,證實死者名叫楊懷明,系嵐縣畢家坡鄉莊戶村農民。從屍體頸部及頭部被刀砍、棒擊的殘忍程度看,此案初步判斷為仇殺。嵐縣死者楊懷明在古交是否有落腳點,是否有相識的人,楊懷明為何人所殺,因何被殺艱難的偵破任務落在了古交市公安局幹警們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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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殺人案專案組由主管刑偵的副局長楊秋栓任組長坐鎮指揮。偵破工作從兩個方面同時推進一路人馬對現場周圍繼續深入調查另一路人馬於7月8日下午奔赴死者的原籍進行秘密調查。
在古交工作的第一路人馬收效甚微,而開進嵐縣的幹警卻傳回了有價值的情況。據查,楊懷明在嵐縣原籍的鄰鄉反映,楊生性木訥,平庸無能,而其妻據傳曾與某某人有不軌行為,而且查明楊懷明來古交是平生第一次,從嵐縣出發的那天正好是7月7日,據說是要買什麼拖拉機輪胎。
案情分析會經過細緻研究,決定將偵查重點放在死者原籍,並首先從其妻子的姦情問題上尋找突破口。兵貴神速,事不宜遲。7月10日,刑警隊副隊長楊宣龍、西曲派出所副所長李寶才及幹警李海存、閏寶柱整裝出發,
二下嵐縣,繼續開展艱苦細緻的排查。楊懷明原籍莊戶村,之所以攜家帶口寄住西村,是因為在距離西村幾裡的嵐縣某工廠上班。西村有人反映楊懷明之妻翟枝連生活作風不地道,特別是同房東朱五太關係曖昧。楊懷明客死他鄉的消息傳到嵐縣,楊家個個悲痛欲絕。楊妻翟枝連聽到惡訊時正與西村幾家鄰居的婦女們嘻嘻哈哈打撲克,之後也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
楊懷明死了,翟枝連及其子女被楊家從西村接回了莊戶村。公安幹警發動楊氏家族及其親戚,積極尋找疑點,提供線索。7月11日,楊家有人套問楊懷明小孩,小孩說:「五太經常與我媽睡在一塊,有時我們早晨上學時他們還睡著不起。」又有情況不斷傳到幹警們耳中:楊懷明生前與朱五太合夥共用一臺拖拉機跑運輸,其妻翟枝連曾與朱五太合開過飯店。
然而,當幹警們詢問翟枝連有關情況時,翟矢口否認她與朱五太之事。越是不談,越是引起了幹警們的懷疑。又有人反映,7月7日早晨,朱五太與楊懷明一起呆過。幹警們決定將疑點甚多的朱五太帶回來詢問。
朱五太這些天一直就沒離開過村子。在專案組在西村的走訪調查過程中,朱還與人談論楊懷明被殺之事。幹警們找上門來,朱五太不慌不忙地稍事安頓後跟著專案人員上了吉普車。
楊懷明7月7日死在古交,朱五太這天都做了些什麼面對公安幹警的傳訊,朱五太自有「圓滿」交待:7月7日上午8時在西村口與某某吃了西瓜後回家休息,下午下地鋤苗時與本村婦女某某還打了招呼:7月8日早上去離西村幾十裡的一個磚窯上要錢,沒找到人。
朱五太的話可信不可信,真實程度究竟有多少?如果所談之言屬實,朱五太根本不具備作案時間。駐紮在嵐縣的幹警們一方面對朱五太嚴密控制,一方面迅速出動內查外調。7月12日淫雨綿綿,幹警們駕車來回幾十裡顛簸一天,四處走訪後的結果表明,朱五太所談之言漏洞頗多:朱五太說7月7日下午與婦女某某在地頭打過招呼,而該婦女說那次地頭之遇根本不是7月7日,此其一;其二,朱五太言稱7月8日一早去一磚窯要錢沒找到人,而事實上根本沒有不在一說。
朱五太疑點越來越多,為了方便辦案,專案人員決定連夜將朱五太、翟枝連分別帶離嵐縣轉到古交市公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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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7月14日午夜開始,幹警們對朱五太、翟枝連進行突審。面對頑固的對手,幹警們三天三夜沒有合眼。朱五太態度極端蠻橫,不僅否認作案,甚至連與翟枝連的關係都一點不承認,對翟枝連的審訊也一度陷入困境。翟故作悲慟,對其夫楊懷明之死表現得異常動情,時而哭哭啼啼,時而緘口不言,時而胡攪蠻纏,有關案情的東西卻一概不談。幹警們在對其反覆地進行政策開導後,決定切入主題,敲山震虎。翟枝連萬萬沒有料到,古交公安機關對籍貫嵐縣的自己的情況竟調查得如此細緻,如此清楚。面對幹警一句句連珠炮似的發問,翟枝連好一陣沉默後,忽然提出要抽菸了。煙點上了,翟枝連又是一陣沉默,連著根煙過後,翟終於開口了:「我交待。」
7月16日夜,連續奮戰二晝夜的朱五太審訊組還在工作著,當他們得知翟枝連交待的情況後,興奮異常。翟枝連的交待無疑更加堅定了幹警們必勝的信心。凌晨時,朱五太眼看大勢已去,精神防線全面崩潰,豆大的汗珠滾動在額頭,又是要煙抽,又是要水喝。
天亮了,「7.8」殺人案真相大白。
透過厚厚的案卷,我們可以看到這齣骯髒的醜劇是如何上演的。
翟枝連這樣交待:「1993年農曆七月初七,楊懷明和我帶著孩子在朱五太家租房子住下。次年農曆二月,我同朱五太合夥開了一家飯店。農曆四月的一天,我從飯店收拾完回到家。當時懷明不在,兩個孩子都已睡覺,朱五太到了家和我談了一會兒話,就提出來要和我發生關係。於是我倆發生了關係。因為楊懷明經常回老家莊戶村種地,每次懷明不在,朱五太就來和我睡覺,後來發展到整夜整夜。以後合夥開飯店掙不了錢關了門,到去年農曆八月我們又同朱五太合夥買了一輛『東方紅30』拖拉機,楊懷明就和朱五太一起出車。」
「後來楊懷明知道了我和朱五太的關係,也管過我幾次,我當時表態說以後再不幹了但是事實上朱五太還一直在找我。今年農曆三月的一天,朱五太同我睡覺時對我說:『咱倆怎樣才能過在一起,要是能在一起名正言順地過上幾天也算。』我說:『我現在有丈夫有孩子,怎麼能和你過在一起呢?』朱五太說讓我離婚,我說除非楊懷明死了。朱五太當時就說:『那我用拖拉機軋死他。』我問怎麼個弄法,朱五太說等他與楊懷明一起出車時,想辦法利用手裡的拖拉機軋死他。我一聽就不同意:『要是用拖拉機軋死,以後再見到這個拖拉機我就害怕。』朱五太就急了:『你既不離婚,又不讓把他軋死,不行我就把他殺掉算了』⋯⋯」
一對狗男女,兩副毒心腸。姦夫淫婦密謀了許久,終於下手了。1995年7月7日,朱五太以買輪胎為名讓楊懷明先去古交等他。楊懷明上午乘嵐縣直達古交之車來到古交,而朱五太為避人耳目,乘車繞道太原以後再返古交。在太原,朱五太花了17元錢買了一把嶄新的菜刀,又趕到下元坐班車上了古交。
老實巴文的楊懷明不知有詐,在古交汽車站一步也不敢走開,整整等到晚上。朱五太找到楊懷明,謊稱去市內找住宿的地方,卻帶楊懷明西出古交,步行到馬蘭灘。前面是一座小橋,朱五太藉口天氣太熱,鼓動楊懷明去橋下歇歇,楊懷明就跟著下去了。一會兒,楊懷明走到一旁解手,朱五太暗自做好準備。等楊懷明提著褲子走到跟前時,朱五太趁其不備,猛地揮起菜刀朝楊懷明頭部一陣亂砍。可憐楊懷明毫無準備,一動不動躺在一邊了。朱五太唯恐楊懷明不死,又撿起一旁一根尺來長的木棒照其頭猛擊數下。看看楊懷明再也不動了,朱五太住了手,掀起楊懷明的衣服蒙住屍體頭部,又撿了些樹枝蓋在屍體上,之後連夜逃竄。
7月8日夜,姦夫淫婦又見面了。
朱:「那事兒我辦了。」
翟急忙關門:「死鬼身上的身份證你拿出來沒有,要不會被人查出的。」
朱:「我專門沒有取走,留在他身上有用處。」
翟:「有何用處?」
朱:「沒有了身份證,人們就永遠不知道死者是楊懷明。人們不知道楊懷明死了,咱倆就不能名正言順地結婚。」
翟:「嗯,高明。」
《警世恆言》中說得好:「種瓜得瓜,種豆得豆,誰種下冤讎他們自己遭殃。」
善良的人啊,你想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