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奇怪的車禍 一個罪惡的陰謀
6月29日下午6時40分,正值下班高峰期,本來就堵塞的市內交通此刻更顯得擁擠不堪。長長的車隊首尾相接地緩緩蠕動著,便道上的自行車大軍使勁地搖動著車鈴。這已是城市通病了,人們在見怪不怪的無奈中學會了忍耐。已到了下班時間,市區交通崗的交警們依然在堅守崗位,像一個個天才的指揮家,不停地揮動著雙臂,點撥著一個個不協調的「音符」,指揮著這一臺複雜的城市交響樂。
在迎新北三巷新蘭路段,一輛藍色的麵包車擠在長長的車隊中緩緩地前行。這是太原市北郊農業銀行新城營業所的運鈔車,車身上沒有明顯的標誌,外部人無法辨認它是一輛運鈔車。平時運鈔數額不大,每逢季度末運鈔數額較多,這一切也不為外人所知。和平時一樣,新承營業所副主任王××和司機小李沿著新蘭路這條熟悉的線路平靜地向迎新街儲蓄所駛去。平時半小時的行程,今天足足走了一小時,也許是天氣太熱,抑或是心裡焦急,王副主任不停地抹著額頭浸出的汗珠,目不轉睛盯著十字路口那排不緊不慢按部就班變化著的紅綠燈。他和司機並排坐在車首,他身後是兩名押鈔員。他並不擔心運鈔車的安全,只是擔心已經過了下班時間,營業所的同志不能按時回家。 過了前方的交叉路口,就是迎新街儲蓄所了。前方的道路陡然變窄,和汽車搶道的自行車佔據了大半個路面,司機不停地摁著喇叭,全神貫注地注視前方窄小複雜的路面。緊隨其後的是一輛紅色桑塔納轎車,司機只是憑藉職業的習慣在倒車鏡裡發現了它的存在。
鏑鏑--鏑鏑,身後的桑塔納轎車突然瘋狂地按起了喇叭。按照常規,鳴笛是超車的信號。
「神經病!」司機小李觀察著前方的路面,這段路根本無法超車,自然也沒有作出讓道的表示。桑塔納車瘋狂地摁了一陣喇叭,打開了前大燈。刺眼的燈光給司機小李一個有緊急情況的提示,就在小李尚沒作出反應的瞬間,路邊的一條胡同裡突然闖出一輛東風140大卡車,呼嘯著朝麵包車迎面撞來。不好!麵包車無法躲閃,司機小李閉上眼睛等待著這場災難的來臨……。
一聲撕心裂肺地撞擊之後,司機小李從瞬間的驚愕中清醒過來,他所作出的第一個反應是,車已被撞壞,可自己的車上的人並沒有被撞傷,車上的鈔票安然無恙。四周的人們紛紛地圍攏過來,憤怒和指責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轉向大卡車的司機。
「真不像話!」
「會不會開車?」
有正義感的人們議論紛紛。在一片指責聲中,從大卡車的駕駛室裡跳下兩個年輕人,徑直朝麵包車走來,一左一右來在麵包車前門站定,其中一個對司機小李說:「你的車被我們撞壞了,我們賠償。」嗬,這下倒挺痛快,他們既不關心汽車被撞壞的程度,又沒有絲毫歉意的表示,立馬將手伸進了衣袋,作出了掏錢賠款的動作 。
嗵嗵,說時遲,那時快,兩名年輕迅即從身上掏出手槍,幾乎是同時,分別朝坐在前排的司機和押車的王副主任開了一槍。槍聲給人們一個警示。是搶劫?在這光天化日下不可能!是拍電視?這鏡頭實在是太刺激!帶著幾分驚恐、幾分猜測、幾分疑惑,人們迅速避讓開來。與此同時,身後的麵包車上跳下一高一矮兩個人來,快捷地竄上麵包車,直撲3個裝鈔的錢箱。一男一女兩名押鈔員見歹徒用意搶錢,死死抱住錢箱不放。車廂裡發生的一切人們無法看到,時過不久,人們聽到車廂裡傳來兩聲沉悶的槍聲,緊接著兩名渾身流血的押鈔員被拋出車廂。在人們驚魂未定的瞬間,4名歹徒一起動手,把3個錢箱轉移到身後的桑塔納轎車內,如入無人之境般開車逃之夭夭。
截住它,別讓它跑了!搶劫殺人了,快去報警!人們從神志迷濛的驚嚇中清醒過來,呼喊著、奔跑著,再次向出事現場湧來。
善良的人們不知道這個持槍搶劫案的內幕,憑著良知和覺悟,他們攔計程車把4名受傷人員送往附近的醫院。
交警迅即趕到肇事現場,據初步勘查,認定這不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而是一起有準備、有預謀的搶劫殺人案。據目擊者證實,歹徒作案後逃跑時乘坐的是一輛紅色桑塔納轎車,車牌號是:山西35--07042。
值班交警迅速將案情向上級作了匯報,並向各值班崗亭發出查控35--07042號車的通報。
派出所--公安分局--市公安局--省公安廳,案情逐級向上匯報。省公安廳副廳長兼市公安局局長張升東接到案情通報後,放下飯碗,立即披掛上陣,親自開車趕往現場。
警燈閃閃,警笛聲聲,行人車輛自覺避讓,紅燈綠燈通行無阻。坐在疾駛的警車內,張局長的心情和這超速行駛的警車一樣焦急不安。
「組成專案組,動員全市公安幹警,聯合行動,以快制快,全力破案。」總體方案形成了,他打開車載臺,部署具體行動方案。他親自點將,親任專案組組長,副組長由刑偵處處長白振華,市公安局副局長楊曉橋、柳振興、閻永安、張金維和三城兩區公安分局局長擔任;迅速部署在全省範圍內查堵「山西35--07042號」紅色桑塔納轎車;立即對火車站、汽車站、飛機場進行嚴密監控,注意發現的查緝可疑人員;市公安局防暴支隊、市公安局交警支隊、三城兩郊公安分局立即對社會面進行清查、控制,開闢刑偵、預審、防範控制、隱蔽戰線四個戰場。一場偵破建國以來罕見的持槍搶劫銀行運鈔車案件的戰鬥拉開了序幕。
罪行歷歷在目 案情撲朔迷離
案發現場依然圍聚著黑壓壓的人群,先期到達的公安幹警和交警在疏散人群,保護現場。張升東驅車趕到現場,親自指揮開展了現場勘查和調查訪問工作。
現場勘查發現,罪犯所持槍枝系制式「五四」式手槍、小口徑手槍,被罪犯遺棄在現場的「東風」140卡車無牌照,車門上噴印有「太原市北郊區東風福利白灰粉廠」字樣。被撞擊的麵包車車門變形,玻璃破碎,車內有彈孔、彈頭、大量血跡和搏鬥留下的痕跡。4名押鈔人員其中兩人被槍擊成重傷,經醫生診斷,尚無生命危險。經過訪問受害人和現場目擊者,得知作案歹徒有4人,分乘兩輛汽車,卡車在前,轎車在後,卡車和麵包車相撞後,先從卡車上跳下兩名歹徒,持槍將司機和坐在前排的押鈔人員擊傷,與此同時,緊隨其後的轎車上跳下兩名歹徒竄入車廂,開槍將另外兩名押鈔員擊傷後,攜30萬元巨款坐桑塔納轎車逃竄。歹徒全部持手槍,無蒙面和偽裝,整個作案過程不過兩分鐘……。
從上述現場勘查和訪問結果看,專案組初步分析認為:這不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而是一起有預謀、有組織、有準備、精心策劃的武裝搶劫案件,犯罪分子膽大心狠,快捷利落,屬智能性和技能性犯罪;犯罪分子團夥持槍作案,會駕駛機動車,如果案犯不是允許佩帶和持槍者外,可以考慮案犯有盜搶槍枝和車輛的犯罪史;案犯快速作案,快速逃離,對運鈔車行駛路線熟悉,對太原市地理環境熟悉,案犯有可能事先踩過點,大有可能是當地人或長期在太原居住的人作案;案犯的作案動機尚不明晰,搶銀行的舉動足以說明他們對錢有著強烈的欲望,案犯可能無正當收入或有奢侈揮霍的習慣;案犯開車作案,有跨區作案和逃避公安機關打擊的經驗,有離境出逃的可能。
更深夜闌,案情分析會仍在進行,與會者一支接一支地抽著香菸,用尼古丁刺激著疲憊的神經。電風扇使勁地攪拌著室內燥熱渾濁的空氣,給人帶來陣陣的煩躁和不安。從分析的情況看,這夥犯罪分子決非等閒之輩,他們手中有多少支槍,多少發子彈?他們是內部作案還是內外勾結合夥作案?現場雖然留有犯罪分子作案的大量證據,但目前能直接進入案情的只有那臺犯罪分子乘坐的桑塔納轎車的車牌號。專案組連夜作出決定,案情偵破工作從「山西35--07042」車牌號入手。
次日凌晨,一宿未睡的張升東用涼水擦了一把臉,來到辦公桌前,習慣地翻過6月29日那張沉重的日曆,眼前這張新的日曆讓他怦然心動,明天就是「七一」了,中國共產黨成立74周年誕辰日,於兩日內偵破此案,向黨的生日獻上一份厚禮,這是他所希望的結果。其實他最最擔心的是犯罪分子在這節日裡重新製造血案。犯罪分子是一群利令智昏的狂妄之徒,他們手中有槍,狗急跳牆後重新製造血案的可能性隨時存在。張升東不得不往壞處想,不得不採取積極的防範措施。作為一級指揮員,考慮不周和決策的失誤都是不可原諒的過錯。
正在運籌防範措施,桌上的電話鈴響了,張升東抓起話筒。電話是南郊公安分局打來的:報告專案組,罪犯逃跑時乘坐的紅色桑塔納轎車已經找到。這顯然是個重大線索,這條重大線索的發現的確給張升東帶來一個莫大的驚喜。放下電話,他立即驅車趕往南郊。這輛紅色桑塔納轎車停靠在南郊晉祠療養院附近通往天龍山的岔路口上,車體完好,沒有明顯的損壞痕跡,車內有三個裝鈔的空箱和一枚銀行的公章。經過勘查,在車內的小工具箱上方和油箱蓋後上方各有一處彈孔,仔細檢查在車內的隱蔽處發現血跡,經法醫鑑定,分別為A型、B型、AB型、O型。車已被水衝洗過,在後備箱和備用胎上發現少量的河沙和虰螺。車前後無牌照。
從以上勘查結果分析,案犯把作案的交通工具遺棄,顯然是沒有跑脫,而是在就地藏匿。從車上的彈孔和血跡看,車內曾有過槍戰,車十有八九是搶劫來的。從案犯摘掉車牌和將車遺棄的地理位置看,晉祠通往天龍山的路段是偏僻路段,案犯不但熟悉太原交通,而且是在很從容的條件下將車開出來遺棄的。案犯在光天化日下公然搶劫,在眾目睽睽下逃走,當晚,搶來的30萬元巨款要窩藏,作案工具要拋棄,難道他們身後就沒有留下蛛絲馬跡?
「進一步發動群眾提供案犯的線索,迅速查找紅色桑塔納車車主和那付被案犯摘去的車牌。」專案組進一步對此案的偵破工作作出部署。
當日,省委秘書長萬良適、市委書記王雲龍、市長曹中厚親臨市公安局聽取匯報,要求公安機關全力破案,對破案工作給予大力支持;電臺、電視臺記者們每天來市公安局採訪,詢問案情是否有重大進展;電臺、電視臺新聞部每天都要無數遍地回答市民們提出的有關「6.29」案件的詢問。從市長到市民,從幹部到群眾,人們無不關心案情的進展。
7月1日,這是一個不同尋常的周末,公安幹警們沒有忘記這個有紀念意義的日子,的確忘記了這個周末的存在。連日來,他們晝夜奮戰,作著卓有成效的偵破工作。
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兩天兩夜地走訪、詢問、調查、取證,一條條線索紛紛而來。
--經查證,罪犯乘坐的紅色桑塔納轎車,車主叫倪××,原車牌號為晉A-09086。6月26日晚,倪駕車外出,至今未歸。
--被犯罪遺棄在作案現場的「東風」140大卡車,車主叫白××。案發當日,白駕車來河西開城裡地區辦事,下午1時許,白將車停在開城裡恆發飯店門口,約莫10分鐘後回來,發現車已經丟失,隨即向公安機關報了案。
--1月12日,一輛北京吉普車被盜,至今尚無下落。被盜吉普車車架號為9112445,發動機號為B029108。
--3月4日,省建四公司公安科兩名值班幹警被殺害,槍枝被搶劫,至今尚未破案。
--北郊農行營業所提供:平時運送的現金不多,只是每季度末才有數額較大的款項,犯罪恰在這時作案,究竟是偶然的巧合,還是銀行內部人員裡勾外連作案?經對內部所有職工進行反覆調查,沒有發現可疑人員和有價值的線索。
破案線索接踵而來,這接踵而來的線索使本來很簡單的案情變得複雜化起來:倪某3天前駕車外出,至今沒有下落,究竟是死是活,他是被害人還是同案犯?兩名公安幹警被害,槍枝被搶,此案是否和本案有關?這若明若暗、若即若離的線索給偵破人員帶來深深的思考。
綜合分析目前所掌握的線索,全案大體輪廓逐步清晰,案犯在南城盜小轎車,在河西盜大卡車,在北郊搶運鈔車,在南郊棄車,如此大跨度地作案,作案後又棄車隱匿,說明案犯熟悉當地的地理環境,在太原有藏匿的窩點。專案組據此作出決定:擴大偵破範圍,在太原市三城兩郊普遍撒網,刑偵、治安、內保、預審、戶籍、交通聯合行動。
7月1日,專案組召開第一次案情分析會,會議確定了偵破重點和偵破方向。
7月2日,公安部選派的痕跡專家畫像專家抵太原,經專家分析研究認為:案犯作案時使用的槍枝是「3.4」案件中搶劫來的槍枝,可以併案偵查。
7月3日,銀行運鈔車行駛路線圖,現場作案示意圖,中心現場平面圖,偵破工作進展示意圖先後繪製出來。
7月4日,作案的大卡車上遺留的痕跡與車主和司機進行比對,均被排除,可認定是犯罪分子作案時所留。
7月5日,畫像專家張欣經過3個晝夜的緊張工作,根據目擊者的描述,不斷地修改加工,形象而又準確地畫出了罪犯的模擬畫像。
四個犯罪分子的畫像被畫出來了,當時太原市公安局副局長的張金維看到三號案犯的側面畫像,對張欣說, 這個人怎麼像我們局裡的防暴隊警察徐宗科呢?他可是全國散打冠軍。
當時,徐宗科本人正好就在現場,正提壺給張欣泡茶。張欣抬頭看了徐宗科一眼,頓時愣住了,真有點像,不過,長得像的人多得是。
期間,專案組接連印發了1、2、3號通報,起草了動員全市人民群眾提供破案線索,積極與犯罪分子作鬥爭的宣傳提綱,並在全市範圍內開展了對案犯的排查。各部門密切配合,不分晝夜地工作,短短幾天內,先後收集查證線索3萬餘條,搜查嫌疑人員1700餘名,收集比對痕跡5萬餘枚,查閱比對檔案3萬餘份,印發犯罪模擬畫像2萬餘張。
一輛汽車,兩副牌照,三種槍枝,四張畫像
又是一個不眠之夜,牆上的自鳴鐘送來一個焦躁不安的早晨。和人的心情一樣,一大早就顯得格外地燥熱,張局長打開弔扇,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注視著牆上那張「6.29案偵破工作進展示意圖」,一任燥熱的風吹拂他那凌亂的思緒。案發至今已經整整是10天了,十天來,領導、精力、人員、車輛幾乎是全部地投入和保障,直到今天,案情還沒有突破性的進展。上級領導不斷地敦促,記者們每天前來採訪,群眾不停地打電話來詢問,身為公安局長、專案組負責人,他能不急嗎?回顧整個偵破過程,沒有明顯的漏洞,偵破方向基本正確,問題究竟出在哪裡?犯罪分子作案手段狡詐,計劃周密,在本案中並沒有留下多少有價值的線索,但在連鎖的其他案件中卻留下不少的漏洞。對,來個避實就虛,從外圍突破!張升東決定對偵破工作的思路進行調整,把「一輛汽車,兩副車牌,三種槍枝,四張畫像」作為偵破方向。
紅色桑塔納轎車的車主倪××案發前3天失蹤,至今沒有下落,據車上留有的彈孔和血跡判斷,此人可能被害。倪某是無辜的被害者,還是合夥作案後被殺人滅口?解開倪某失蹤之謎,對「6.29」案件的偵破起著關鍵性的作用。
據調查了解,倪××1977年曾在北郊青年農場插隊,1979年因搶劫被判刑6年,刑滿釋放後,創辦了一家公司自任經理。據本公司的人證實,6月26日,倪一天都在公司上班,下班後,獨自開自己的那輛桑塔納轎車回家。另據倪××家裡人證實,倪××回家後沒在家裡吃晚飯,說是有朋友約會,風風火火開車走了。他和什麼樣的人約會,是男是女?是談生意還是幽會?經進一步調查了解,當晚和他約會的女人姓李,是一位涉世不深頗有幾分姿色的純情少女。李×20歲,高考落榜後在家待業,幫助其母在鋼材大世界做生意。當晚8時許,李×接到一個電話,匆匆地畫了一個淡妝,換了一套晚禮服,和母親打招呼說有人請他去吃飯。母親送至門外,發現女兒上了停在門外的那輛紅色桑塔納轎車,此一去再也沒有回來。順其線索查找,得知倪、李當晚在文源巷佐力美酒家吃的飯,兩人於十點鐘離開。倪××失蹤時身上帶有手機和漢顯傳呼機。
倪、李約會後莫名其妙地失蹤,是情殺?是仇殺?還是同時被綁架?案情依然撲朔迷離。 進一步調查了解,發現倪本人性情孤僻,平時與人交往不多,傳喚為數不多的幾位知情人,發現倪既沒有仇人,也沒有情敵,情殺和仇殺的可能性排除。
查詢倪××的私人通訊錄,發現其中夾有一張「子彈已準備好」的條子。這張一度引起破案人員興奮的字條,很快被查否了。
據電訊局提供,案發當晚7時18分,有人曾用倪××的手機打過電話。破案人員懷著莫名的激動順藤摸瓜,令人失望的是,這條本以為是有價值的線索很快也被否定了。
一條有重要價值的線索被否定了。偵破人員數日來冒著酷暑晝夜奮戰的辛勞宣告無效。幹警們重又陷入焦躁不安和失去信心的迷惘中。
「否定,其本身就是對另外一種事物的肯定。不去否定已經錯誤的東西,就不可能承認另外一種已經存在的正確的東西。從哲學的意義上講,否定就是一種肯定。從目前我們偵破工作進展的情況看,我們已經作了大量的工作,付出了艱苦地努力,取得了可喜的成果,為「6.29」大案的最後偵破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對此,大家務必有清醒的認識,有堅定的信心。」針對辦案人員出現的心灰意冷的低落情緒,張局長適時地作了一場思想發動。
「目前,我們掌握的線索很多,這諸多的線索是我們破案的有利條件,同時也是不利因素。這眾多的線索為我們編織了一個『八卦迷魂陣』,破陣要靠耐心和毅力,要靠智慧和經驗。此徑不通改走他路,否定的越多,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最終有一條路是走向勝利的希望之路。」氣可鼓而不可洩。作為一個成熟的指揮員,張局長知道該如何審時度勢,如何化不利因素為有利因素,把參戰人員的積極性充分調動起來。
紅色桑塔納轎車的車主已經確定,據車輛監理部門查對,這輛車上所掛的車牌號卻不對。經電腦查對,該車牌號應為山醫一院吉普車登記的牌號。追蹤調查,山醫一院的吉普車於1月12日被盜,至今沒有下落。據此可以斷定,山醫一院吉普車被盜,無疑是同案的犯罪分子所為。如此看來,這夥犯罪分子決不是一時頭腦發熱的瘋狂之舉,而是一個蓄謀已久、早有準備的罪惡行動。
被盜吉普車現在何處?這是本案的另一條重大線索。
7月10日,專案組接到南郊區一位群眾的舉報,舉報說,南郊區金勝鄉南堰村有人買了一輛來歷不明的吉普車。偵破人員趕到金勝鄉找到當事人,當事人承認所買車輛在晉太汽修廠維修,破案人員在當事人的帶領下來到汽修廠找到該車,經查對,發動機號對不上。正當破案人員帶著又一個失望準備離去時,機警的偵察員高雲海發現廠內停放的另外一輛吉普車。「這車是誰的?」高雲海問。「車是鄉政府的,絕對沒問題。」廠長肯定地回答。高雲海邊問邊走到吉普車前,圍車轉了一圈,說不清是出於第六感覺,還是出於對工作的高度責任心,他打開車蓋。此刻,視覺給他帶來一個意外的驚奇:B029108。這不正是他要尋找的汽車發動機號嗎?他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當他確認自己的視覺沒有出現錯誤時,從車上跳下來,抱住在場的刑偵隊副隊長郗建剛就地轉了一圈,冷不防在副隊長裸露的胳膊上使勁地咬了一口。郗建剛被咬了個明白。「找到了?」「找到了!」有意栽花花不成,無意插柳柳成蔭。這個無意的發現使案情有了突破性的進展。
經查,該車車主叫弓建平,是金勝鄉政府辦公室副主任。弓建平提供說:這輛車是當年1月23日,以5000元的價格從太化水廠一位採購員手中買來的。當時沒有車牌也沒有任何手續,我也產生過疑慮,擔心是一輛被偷來的黑車。買主解釋說,車絕對沒問題,是公安機關繳獲犯罪分子的贓物,作內部處理的,因此沒有車牌和過戶手續。當時我想,只要是車沒問題,在我們鄉下跑,有沒有車牌倒無所謂,貪圖便宜就買下了這輛車。
「這賣車的採購員你是否認識?」
「過去不認識,但見過一次面,據朋友介紹說他姓白。」
「我手中的這幾張照片,其中哪張是他?」偵破人員從身上拿出四張模擬畫像讓弓辨認。
「就是他!」弓建平指著其中的一張照片肯定地回答。
就是他!白法義,太化水廠供銷科業務員。
7月11日下午,一支由4名偵察員組成的緝捕小分隊出發了。
案發十多天了,全市公安幹警傾巢出動,車站、機場嚴密檢查,大街小巷晝夜巡邏,交通要道重兵把守,好一個兵臨城下!每天目睹這一切,白法義暗暗覺得好笑。銀行搶了,槍也搶了,車也偷了,人也殺了,這一次又一次成功地過關,使他產生了一個盲目的自信。他每天照常不誤地上下班。他自認為麻煩不會找上門來,危險正在一步步從身邊走遠。只是到了更深人靜的夜晚,時常有噩夢將他驚醒,他信奉真主,也相信輪迴報應,在真實的世界他無所顧忌,可面對虛幻的世界他卻常常感到心悸不安。
這一天,他和往常一樣騎車下班了。正值下班高峰期,他並不著急,匯入上班族那自行車的洪流中,他似乎找到了一種安全感。穿過大街,進入小巷,他一路搖著車鈴往家裡趕去。
前方出現紅燈,自行車的洪流被紅燈攔腰截斷。就在這時,身後的一輛摩託車突然啟動,將白法義撞倒在地。白法義從地上爬起來,正要發作,緊隨其後的吉普車上跳下3名穿制服的公安幹警,不由分說,將他推上了吉普車。「你們為什麼無緣無故地抓人?」白法義虛張聲勢地吵鬧。畢竟是做賊心虛,他預感此行兇多吉少。周圍的人們用不解的目光望著呼嘯而去的警車,不知眼前的這一幕該作何解釋。
一夜突擊審訊 五案真相大白
「你的名字?」
「白法義。」
「工作單位和職務?」
「太化水廠供銷科業務員。」
「年齡?」
「45歲。」
「籍貫?」
「廣西桂林。」
「是否有前科?」
「倒賣賭具被逮捕後免於起訴。」
「交代你的現行罪行!」
「我無罪,是你們胡亂抓人。」
面對預審員的審問,白法義有一種末日來臨的預感,同時抱有一種僥倖過關的幻想。他們究竟知道了多少內幕?是全部,還是部分?是要害的部分,還是輕微的那部分?他篤信自己指揮無誤,疏漏不多,只要是沒有同夥出賣,公安不可能偵破全案。他心裡明白,眼下還沒有同夥觸「網」,今天他們之間還通了電話。他同時也相信,公安人員也不是平庸之輩,他們也不會平白無故地抓人,今天他們把自己抓來,說明已有作案的證據掌握在他們手裡,或者說是自己已成為他們的重點懷疑對象。眼下最好地解脫,是沉著冷靜地與預審人員周旋。
「白法義,現在給你交代政策: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如果知情不舉,隱情不報,是罪上加罪,要加重處罰;如果坦白徹底或有檢舉揭發的立功表現,可以減輕處罰。」
「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這是白法義對「政策」的理解和解釋。畢竟不是第一次和公安人員打交道了,他信奉的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白法義,金勝鄉弓建平證實,他從你手裡買過一輛吉普車,這車是從哪來的?」預審員提出了實質性的問題。
他們終於開口了,白法義暗暗竊喜。他們所掌握的不就是倒賣汽車這一條線索嗎?大不了作罰款處理,他心裡有了底數。
「是外地的一位朋友託我賣的。」 「什麼地方的朋友?叫什麼名字?」
「北京的,叫……」
「白法義,不要再編了。」預審員突然打斷他的話。「實話告訴你,你倒賣的吉普車是山醫一院丟失的那輛車。老實交代說,這車是誰偷的,賣了多少錢?」
「車是我偷的,賣了5000元。我搓麻輸了錢,一時糊塗,我該死,我認罰!」這一次白法義承認得痛快。
「白法義,現在繼續問你,那輛車的車牌號是多少?」
「時間長了,記不清了。」
「那付車牌哪裡去了。」
「隨車賣掉了。」
「白法義,你依然是不老實。據我們查證,你賣車時既沒有車牌也沒有任何手續,老實交代,車牌到底哪去了?」
「車牌賣了。」
「是這一付嗎?」預審員拿出證據。
白法義抬頭一看,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他清醒地看到了那個致命的證據,那付被他們偷來又移花接木掛在那輛紅色桑塔納車上的車牌:山西35--07042。
「白法義,這付車牌掛在了搶劫運鈔車的紅色桑塔納車上你不會不知道吧?」
預審員步步緊逼,已經逼到了最後的一條防線,再退一步,全線崩潰,身後便是罪惡的深淵。白法義頓覺渾身發冷,額頭上浸出一層虛汗。
「不,不知道,那不是我幹的。」接觸到實質性問題,白法義再也無法保持先前的冷靜,急不可耐地作出否定地回答。
「先不要這麼緊張,也不要這麼肯定。我們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但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中國有句古話,叫做: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據我們查證,桑塔納轎車上有你作案時留下的痕跡,這支槍是我們在抓獲你的同時在你家裡搜來的,還有這些巨額現金,據銀行鑑定,是『6.29』運鈔車被搶走的其中一部分……」
咕咚!面對這鐵證如山的證據,面對預審員的步步逼問,白法義的最後防線徹底崩潰,突然癱倒在地。再也無法抵賴了,他被迫交代了全部的作案經過:
「我們哥4個是1993年底聚在一起的,另外3個兄弟叫徐存科、徐成吉、蘆裕山。我們4個人中,我年齡最長,他們推舉我為老大。起初我們並不是為了搶劫銀行聚到一起的,只是為了哥們情誼。我們經常在一起聚吃、聚喝、聚賭,也時常在一起罵天、罵地、罵天王老子。在一起的時間長了,牢騷發得多了,看這個社會總有那麼多不盡人意的地方,看自己又總有那麼多讓人失意的地方。眼下的這個社會是有錢人的天下,有錢就可以吃喝嫖賭,為所欲為;有錢就可以花天酒地,瀟灑人生;有錢可以買官買權甚至買通法律買到出國護照。再睜眼看看周圍的有錢人,他們中間有幾個是老實巴交的農民?有幾個是規規矩矩的工人?靠血汗掙錢的人是發不了財的,靠走正道是發不了財的。就這樣窩窩囊囊地活著?就這樣每月熬那幾百塊錢死工資過日子?發財之心大家都有,可發財之道卻望而生畏。坑蒙拐騙,偷盜搶劫,這哪一條路不擔風險?要麼,不怨天,不尤人,窩窩囊囊地活著,要麼就去偷就去搶,轟轟烈烈大幹一場!」白法義如實地交代了犯罪的動機。
這夥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貪慾之徒,他們選擇了後者,那天,他們一起喝了滴血酒,一起籤了生死約,開始了這場以生命作抵押的人生賭博。
1995年1月12日,白法義去山醫一院看病,走出醫院,看見門口停著一輛吉普車,不知是司機疏忽大意,還是送病人情況緊急,車門沒鎖,鑰匙沒拔。真是天賜良機!白法義見四下無人,跳上車來了個順手牽羊。第二天,他以5000元的價格順利脫手。
這第一次成功地嘗試,給他帶來一個莫名的驚喜和一個可怕的隱憂。他喜的是要想發財並不難,憂的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萬一被查出來,豈不人財兩空!在亦喜亦憂的惶惶不安中過了一個月,居然相安無事。自認為躲過風頭之後,白法義在酒館設宴,讓諸兄弟與其共同分享成功的喜悅。「要想幹成一番大事,必須有錢、有槍,我們所需要的東西能偷就偷,能搶就搶,為達到目的,殺他幾個人也無妨。」白法義向同夥拋出了罪惡的行動計劃。
為了搞到槍,白法義帶領徐存科等人兩次來白溝,從黑市上買回一支小口徑步槍,兩支小口徑手槍,兩盒子彈,3把匕首。槍買回來了,這些「傢伙」究竟有沒有威力?白法義心裡不踏實。「我看這些東西不可靠,我們要想辦法搞幾支真傢伙。」
到哪裡去搞真傢伙?到駐地部隊去搞,戒備森嚴,不易下手;到公安去搞,太歲頭上動土,後患無窮。一番密謀,一番策劃,一番實地偵察,他們決定從省建四公司公安科下手。四公司地理位置偏僻,周圍環境複雜,公司的保安人員警惕性不高,易於下手,也易於逃脫。
3月4日晚,白法義、徐存科等4名同夥分乘兩輛摩託車在橋頭匯合。畢竟是一次真槍實彈地較量,是一次以生命作代價的冒險,各自都有一種說不出的緊張感。「不成功,便成仁」,白法義這樣鼓勵他的同夥。「徐成吉、蘆裕山負責外圍警戒,我和徐存科進去行動,真主保佑我們,出發!」白法義作了部署和分工。
電視裡正在進行一場精彩的足球賽。值班幹警李親龍、崔太生是球迷,兩人全身心投入地看球,忘了自我,忘了外面世界的存在。
好球!好球!兩人不停地擊掌,不住地吶喊。正是下手的好時機。白法義在值班室門口觀察了片刻,見兩名值班幹警正忘情地看球,猛地拉門衝了進去。
「下班了,你們找誰?」見有人進來,李親龍吝嗇地向來人投去一個視覺的餘光,又急忙收回投入到那精彩的電視畫面上,用極不耐煩地口氣問。
來人沒有回答也沒有退出,徑直朝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李親龍、崔太生走來。「你們要幹什麼?」李親龍猛抬頭看到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話未落地,他已被捅倒在地。而崔太生則被小口徑步槍打死。
第一次殺人,權當練練膽。白法義舉起帶血的匕首一連在李親龍的身上捅了34刀。徐存科從牆上取下兩名值班幹警的手槍,推彈上膛,分別在兩名幹警頭上補了兩槍。
「3.4」搶槍殺人案一度在太原引起轟動,公安幹警傾巢出動,關閉機場,設卡堵截,晝夜巡邏,搜查旅館,警犬追蹤,嫌疑對象抓了一批又一批,徐存科暗自慶幸,他每天穿上制服去執行偵破任務,壓根就沒有人懷疑他是作案分子。白法義穩坐釣魚臺,每天有人向他提供案情通報,公安刑偵隊的偵破方案、行動計劃他了如指掌。一個月,兩個月,如今三個月過去了,安然無恙。
「如今我們有了槍,有了經驗,搶他一次銀行!」白法義把3名同夥召到家,拋出了他蓄謀已久的罪惡陰謀。沒有人反對,卻有人提出擔心:
「白天動手,風險太大,成功的可能性太小,我們不能拿腦袋往釘子上碰。」 「晚上動手呢?」
「晚上動手風險較小,進去後拿不到保險柜的鑰匙,是無謂的冒險。」
「我們搶運鈔車呢?」
「運鈔車也是在白天活動,車上一般有持槍的押鈔員,加上白天大街上行人車輛較多,得手容易,逃脫較難。」
「我看不盡然,白天人多車多,我們動手後必然引起混亂,我們可以在亂中逃脫。」
「行動之前,我們還必須做幾件準備工作,首先要設法搞兩臺車,一輛大卡車,一輛轎車,大卡車用來將運鈔車撞翻,人為地製造一場混亂,得手後將錢轉移到轎車上迅速離開現場。其次要摸清運鈔車的行動規律和行車路線,選擇一個適宜的時機和適宜的路段。」
一個罪惡的行動計劃就這樣出臺了。 一番密謀後,4人作了具體分工:白法義、徐存科負責搞車,徐成吉、蘆裕山負責踩點。
走出大酒店,一股燥熱的風迎面撲來。一隻手提著「大哥大」,一隻手緊緊地摟著女友纖細的腰肢,倪××頓生一種春風得意的感覺。輕飄飄的步子,輕飄飄的感覺,輕飄飄地頭腦。美酒、美人、美好的夜晚,他依然陶醉在自我滿足的飄飄然中。這就是人生?這就是生活?他不止一次地這樣問自己。當過強盜,坐過監獄,至今還帶著一頂讓人望而生畏的勞改釋放犯的帽子。受人侮辱過,遭人歧視過,在監獄裡度過了6年失去了自由的生活。這一切都已成為過去,轉眼間,自己成了一個腰纏萬貫的大款,成了一個令人刮目相看的公司經理。他感謝生活給他的機遇,他感謝生活給他的厚愛。把失落的自我找回來,把失去的人生補起來,他從不吝嗇鈔票,不失一切機會地盡情享樂。
輕飄飄地走進那輛紅色桑塔納轎車,從身上掏出鑰匙,輕輕地旋開車門。就在這時,從車下突然鑽出兩個黑影,沒等他作出反應,背後傳來一聲槍響。而他的女友也遭遇了同樣的厄運,兩人的屍體被運到河灘上掩埋。
之後,紅色桑塔納轎車載著不為人知的罪惡消失在深沉的夜幕中。
負責踩點的徐成吉和蘆裕山把目標選在了城鄉結合部的恆山營業所,這裡地處偏僻,相對安全。連續兩天,他們秘密觀察運鈔人員的活動情況,摸清了運鈔車的行動時間和運行路線。
6月29日,他們開始行動了。行動之前,他們再一次聚首密謀,並作了明確分工。中午時分,4名歹徒在飯店喝了一次壯行酒,又順手牽羊搶劫了輛大卡車。下午6時許,兩車分別駛入預伏位置,以桑塔納車開大燈為號撞擊運鈔車,實施搶劫。
經過12個晝夜的艱苦奮戰,犯罪分子設下的「八卦陣」終於被突破。
本是同根生 相煎何太急
7月12日凌晨,專案組在送走了一個個不眠之夜之後,終於迎來了那個激動人心的時刻。案情大白了,可偵破人員絲毫不感到輕鬆,還有3名犯罪分子沒有落網,他們是一夥亡命之徒,他們手中有槍……。
案情分析會在緊張地進行。「據案犯白法義提供的情況看,另外3名犯罪分子分別躲藏在各自的家中,他們自認為犯罪手段高明,存在有僥倖過關的心理。案發以來,他們一直在秘密聯繫,很少公開碰面。白法義的突然失蹤肯定會引起其他人的警覺,一旦漏出真情,犯罪分子會狗急跳牆,製造新的血案,後果不堪設想。」張升東抬腕看看表,已是凌晨5點,天就要亮了,天亮之前務必要完成對案犯的捕殲任務。他果斷下令:「由防暴支隊特警隊組成突擊隊,兵分三路,立即行動,在天亮之前把另外3名案犯捕獲歸案。」
夜幕已漸漸地開啟,朦朧的晨曦籠罩著尚未醒來的城市。3支特別小分隊出發了,疾駛的車輪碾過冷清的街市,兜起一股股清涼的晨風。
和往常歷次執行任務心情不同的是,他今天壓根也找不到搏擊最風流的那種感覺。他今天所面臨的對手曾是他一個戰壕裡的戰友。剛才受領任務時,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樣一個嚴酷的事實。
徐存科啊徐存科,你當年也是拳壇的風流人物,也是佩帶過軍功章的功臣,今天怎麼會走到這步田地?當年,我們一起當兵,一起進國家隊,一起南徵北戰,一起設擂臺,一起接受鮮花和榮譽,一起結束運動員生涯,又一起轉業到地方……這麼多的「一起」聯結的友情該怎樣割捨?當年的戰友已同冰炭不能相容,當年的友誼只能留作一段美好的回憶。過去的一切都結束了,多麼可怕的一個人生急轉彎,這巨大的慣性讓人心裡無法保持平衡。
徐存科,他能束手就擒嗎?他能接受勸降嗎?他會向自己開槍嗎?郭曾無法知道這一切,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際的那支手槍,輪到它「發言」的時候,它會不會變啞?他不知道。
和執行其他任務一樣,郭曾照例按捕殲方案部署了兵力,霎時間,房前屋後布滿了嚴陣以待的公安幹警。和執行其他任務不一樣的是郭曾並沒有太多的緊張感。他熟悉這個院子的一切,熟悉這個家庭的一切,怎麼也想不到這昔日的戰友將在這裡兵刃相見。
咚咚……郭曾前去敲門。「徐存科,我是郭曾,把門打開。」沒有人回話,從房內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聲。
咚咚……郭曾繼續敲門。
「誰?」徐存科還沒起床,但一聽到敲門聲他馬上警惕地問。 「是我呀,你的老戰友嘛。」郭曾親切地套著近乎。 徐存科的確是蝸居鬥室。房子很小,一進門就是客廳兼臥室,擺著兩張床,孩子睡在一側的小床上,他和妻子就睡在衝著門的大床上。 此刻他一聽到郭曾的聲音,腦子裡電光火石之間,便已明白露餡了。徐存科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每天睡覺槍不離身,且槍已上膛,手上命案已不少,再多殺一個也無妨。因此他抬手衝門就是一槍。 畢竟是偵察連的佼佼者啊!子彈從木門中穿出,擊中郭曾的面部。郭曾應聲倒地。
郭曾就這樣倒下了,也許他壓根就沒想到會這樣倒在這位「戰友加朋友」的槍口下。
門外的武警見此,誰也不敢貿然往裡衝。有人一聲令下後,門外亂槍齊發。木門中間部分基本上被打沒了,裡面床上的徐存科和其妻子也已成了馬蜂窩,好在小床稍偏側,又有個電視機稍擋了擋,孩子倖免於難。 徐存科被擊斃,理所應當,但其妻子也死於亂槍之下,其子目睹慘狀腦子受到嚴重刺激,可憐的孩子從此跟著爺爺奶奶悄聲匿跡,無人問津也不敢申訴。老而失子失媳的年邁雙親和幼年失去父母的孩子,很是唏噓不已。但這一切,罪魁禍首是徐存科。當然,公安人員的抓捕方案和郭曾被擊中後的應變方案也很成問題。
同時,兩組人馬也在抓捕其他兩名罪犯。蘆裕山手裡也有槍。警方用高音喇叭向裡面喊話:「蘆裕山!你已經被我們包圍了!馬上放下武器投降吧!」小蘆是個大孝子,他平時對年邁多病的老母極為孝敬,怕老母遭殃,便二話不說,扔下槍,高舉雙手走了出來。警察衝上前來把小蘆摁倒在地。而 徐成吉的抓捕則相對容易。
槍聲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靜,驚醒了睡夢中的人們。
罪犯徐存科拒捕被擊斃,郭曾搶救無效光榮犧牲,另外兩名罪犯相繼被生擒。
「6.29」的槍聲平息了,這慘痛的教訓給人們留下一個沉重的思考!為什麼四個人會走上犯罪的道路?
郭曾一家三口,可惜這個年輕的警察
為達到個人目的,不惜大開殺戒
四個人都不是無名之輩:
蘆裕山,是河西區摔跤業餘組冠軍。
白法義是白崇禧的嫡親侄孫。因有此特殊關係在捕前還是太原市政協委員。
另兩個是親兄弟倆,哥哥徐存科從部隊偵察連轉業,一身的好功夫,捕前系太原防暴大隊某中隊長,弟弟徐成吉是北城區柔道亞軍。
白法義,捕前在太原化工廠工作,平日裡就很看不慣廠裡領導及周圍有權有勢者的貪汙腐敗作風,對目前的情況很是不滿。
徐存科從部隊轉業回到地方後,眼看著身邊業務水平和個人素質遠不如自己的紛紛靠拉關係或溜須拍馬得到提拔重用,每天香車美女瀟灑人生,而自己多年由於個性耿直做事坦率得罪了不少上級,至今還蝸居鬥室,事業上僅混了個小中隊長,由此也對社會滿腹怨言。
徐成吉和蘆裕山平時對社會上普遍存在的醜惡現象也是頗有微詞。四人常在一起喝酒聊天,時間長了,由白法義提議並且得到大家一致發自內心的贊同:成立個「××××統一陣線」,按照自己想法來改變這個世界。而要想有所做為,先得有活動經費,於是他們想到了搶運鈔車,想搶車就得先有槍。
這種想法本身就有問題,既然對社會不滿,幹啥不幹點正經營生,同一時期有很多人靠自己拼搏取得了成功。因此,在我看來,所謂的改造世界就是個幌子。為了達到自己的個人目的就要以醜惡的手段來剝奪他人生命,實際上就是為個人花天酒地過上好日子找理由。根本不是為了所謂的「正義」!
認同「為了達到高尚的目的,不惜採取卑劣的手段」這種想法的人,其心中真正的目的恐怕也絲毫不高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