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經濟觀察報
經濟觀察報 記者 陳伊凡 15歲的江炫熠不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只是一名普通的高一學生。
如果單從外表上看,怎麼都無法把他和那個踩著躁動的flow,喊著「我行我素為所欲為大不了背水一戰」的說唱歌手聯繫在一起。
他話不多,回答問題用詞簡短,面對生人會有些害羞,問他最近一次在社交網絡上與朋友說的一句話是什麼,他說,「嗯」,周五晚上和周末才玩手機。他說自己喜歡黑色,穿著一套黑色潮牌運動服,採訪當天,他剛補課回來,書包裡還裝著課本,最近最大的一筆開銷,就是叫了一次一百多塊錢的外賣。與許多00後熱衷於在QQ上「擴列」,收藏各種品牌的運動鞋不同,江炫熠對這些興致索然,他甚至是到2015年才開始註冊QQ。
不過,在他自己的說唱世界裡,江炫熠卻氣場全開,帶著一些狠勁兒,他說自己喜歡「燥」的音樂,「狠一點」,在說話間,他會習慣性用一些說唱音樂中常出現的手勢。在全民K歌裡,他是家族Future JourneY的創建者;在網易雲音樂,他是入駐歌手,發了一張專輯,評論裡有人喊他「江總」;在B站,他建立了一個叫做「聊聊技術流」的欄目,堅持發一些與嘻哈音樂相關的話題。
啟蒙
陝西西安,除了熱辣的油潑麵與豪放的泡饃之外,還是嘻哈文化的集聚地之一,嘻哈圈最大的賽事之一——「地下八英裡」便是發源於此。西安的年輕人們,或多或少能說出幾名說唱歌手或廠牌的名字,15歲的江炫熠,就能信手拈來幾個嘻哈流派和歌手,楊和蘇、小安迪、幼稚園殺手等等,一談到與嘻哈有關的話題,他便一改害羞安靜的狀態,滔滔不絕。
2018年,算是江炫熠的嘻哈啟蒙年,在當時一檔音樂節目——《中國新歌聲》裡,「低調組合」唱了一首歌《我的天空+rapgod》,歌手楊和蘇在裡面的說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用快速和高亢的語調喊著「還在做嘻哈的夢,我自己樂在其中,還在把音量嗨到最大還在胡同之中。」
「感覺就挺炸的。」江炫熠邊說,邊調出手機裡這首歌。後來,楊和蘇參加了一檔說唱歌手類的音樂選秀節目《中國有嘻哈》,眾多說唱歌手,通過這檔節目,從地下走到臺前。江炫熠便通過這檔節目,認識到更多嘻哈歌手。
小安迪,是江炫熠很喜歡的一名說唱歌手,「小安迪的歌是國內最快的,玩法也很厲害,我比較喜歡。」在他後來的幾首說唱中,江炫熠會去有意無意學習小安迪的風格,語速極快、加入一些反拍、lay back。
江炫熠從小都不算是一個願意循規蹈矩的孩子。小時候父母給他買了第一款樂高之後,他開始迷上了這個益智遊戲,於是便想著長大後要成為一名樂高的設計者,能夠設計複雜圖紙的人。作為自小就接觸網絡的一代,幼兒園時候他在電腦上玩「4399小遊戲」,就想要長大後成為一名遊戲設計師。到後來喜歡上了說唱音樂,他就想要自己做歌。「可能很多人喜歡玩遊戲,就願意一直玩,但我就想變成那個設計遊戲的人。」
沒有音樂基礎,一切都是從零開始。江炫熠開始在網上大量聽說唱音樂,練習自己的音色,這是嘻哈入門時,最難練習的部分,江炫熠說,光練習聲線音色,他就練了三個多月。筆者很難將那個在說唱音樂裡的歌手和平時的江炫熠聯繫在一起,他平時說話聲音比較悶,有時候會因為緊張帶點兒小磕巴,但在說唱裡,他速度很快、聲線高亢,踩著鼓點,有節奏地有重音、輕音。
房間裡的書桌,就是江炫熠錄歌的地方,簡單的一臺電腦,一個麥克風,再加上電腦裡的音頻製作軟體。團隊的夥伴們各有分工,江炫熠負責詞曲和演唱,還有一些人錄和聲、剪輯、做混音等等。平時課業任務繁重,只有在放假的時候,關起門來,江炫熠便進入了他的說唱天地。
全民K歌,是江炫熠最早玩嘻哈的地方,他在上面翻唱嘻哈歌曲,「全民K歌上有很多歌曲,你每翻唱一首歌,翻唱的歌就會進入這首歌的榜單,打榜得多,名字就能往前排。」江炫熠就通過這種方式,在全民K歌上認識了許多一起玩嘻哈音樂的人。
一年後,江炫熠認識了幾個一起玩說唱的朋友,分散在天南海北,一起做歌,江炫熠逐漸轉戰網易雲音樂,開始註冊帳號。在網易雲音樂的簡介中寫道:西安00後新生代技術流,江炫熠JXY,FutureJourneY 團隊主理人。
「出道」
像江炫熠這樣從小就接觸網絡的00後,早已對視頻、音樂等這種傳播形式遊刃有餘。
江炫熠對QQ興趣不大,但他在全民K歌上,建構屬於他自己的嘻哈天地。他通過翻唱、打榜,認識了不少朋友,後來,為了能夠多認識一些人,增添人氣,他索性自己在全民K歌上建立了家族,叫「Future JourneY」,簡寫「FJY」,也是他和兩位homie(嘻哈裡哥們的意思)的姓氏首字母縮寫。
「Diss」,是發源於嘻哈圈裡的一種文化,「Disrespect」(不服)的縮寫,如果有人對另一個人或團體不服氣,可以寫歌表達這種「Disrespect」的情緒。有一回,在全民K歌上,江炫熠他們家族的一名成員和另外一個家族的人產生Beef(嘻哈圈裡「矛盾」的意思),他們便選擇了出歌Diss。全民K歌上認識的人多了,江炫熠開始建QQ群,在上面結交同道好友。
為了讓更多人知道自己,江炫熠在B站上開創了欄目,主要聊說唱音樂裡的技術流,他在介紹上寫道:本人15歲今年高一,初三接觸說唱,在原創路上摸爬滾打出來,立志成為00後最年輕的技術流。他將自己喜歡的歌製作成視頻,放到B站上,引來了上百多條評論,江炫熠幾乎每一條都會認真回復,一些對他音樂表達興趣的,他會推薦他們去網易雲音樂上聽更多的歌,還有許多人在評論下給出建議,江炫熠都會說「謝謝」。
《中國韻》被江炫熠視為是他的第一首原創說唱作品,問他為什麼做這樣一首歌,他說是因為最開始很喜歡中國味的說唱作品,他在上面寫道「去努力,理解行雲流水的書法,詩畫如墨空靈響耳致敬前輩出馬,扑打世界頂峰邊上的屋瓦,讓中國的韻腳永遠不再孤寡。」他說這首歌受到一位說唱歌手幼稚園殺手的啟發。
後來,江炫熠又寫了一首歌《FUTURISM未來主義》,在歌詞裡,他表達了自己初入嘻哈圈的一些感受和態度,「初到這個城市,就像初進圈子一樣,尋找方向,有榜樣給我力量」,他寫著「我才是champion(冠軍),全民的flow king,未來主義的領導身影。」他說,在歌詞裡,他希望表達的是嘻哈音樂能夠一直保持前衛,而不是千篇一律。這首歌被他選為了專輯的主打歌曲。太多歌曲所要表達的意思,江炫熠也說不上來,更多的是根據flow(伴奏),有了靈感就寫進去,再根據伴奏調整歌詞。不過,他最近發現,自己需要再沉澱一些東西,讓自己的歌更有深度。
愛好、圈子、蒸汽波
「沒愛好的話,所以會覺得人生沒價值。」15歲的江炫熠對26歲名校畢業但仍為人生迷茫的表姐說。
對江炫熠來說,學習儘管仍是第一要務,但學習之外的愛好同樣重要。網絡、圈子、社交,這幾個元素在江炫熠追求愛好的路上穿插相伴。
幼兒園的時候,爸爸媽媽帶他去香港,買了人生中第一款樂高,這款樂高被他保留到了現在,「之前只賣99港元,現在網上已經可以賣到上千塊錢。」
樂高的愛好一直持續到小學。後來,江炫熠在優酷上學做視頻,有一次,他在網上看到一個定格動畫的視頻,覺得很好玩,就開始自己研究,後來他便用樂高做了一個定格動畫發到優酷視頻上。江炫熠說,當時一直想火,發個視頻,很多人評論,就會很開心。上傳了樂高的定格動畫之後,江炫熠發現優酷是個寶藏之地,網上和他一樣玩定格動畫的人很多,形成了一個圈子,年齡相仿,於是江炫熠認識了很多人,他便開始註冊QQ,結交同好。
再到後來,他開始玩王者榮耀,自創一套孫悟空的出裝,打到了區排名雁塔區第二。到了初三,他的興趣便轉向了說唱。
江炫熠的音樂風格偏黑暗系,在他的B站專欄上,他喜歡用一些紫色係為主的圖片,多是一些復古的元素。例如他用在自己微信頭像上的,就是一個紫色調背景的鐳射漸變維也納女神像。他說這種風格叫蒸汽波,這是一種2010年之後,在網絡社區興起的一種音樂流派和藝術。蒸汽波風格可以概括為未來主義、復古與科技結合的超現實主義風格。正如江炫熠在他的專輯主打歌《FUTURISM 未來主義》裡說的一樣,「資本的縮影,未來主義的復古光影,通病共鳴。」
江炫熠說,現在的主要任務還是學習,將來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能夠做一名業餘的音樂人,有自己的一份主業,另一面還能夠繼續做自己喜歡的說唱。
他說自己最近一直在沉澱,包括看一些文學作品。明年,他打算報名參加說唱圈著名的「地下八英裡」,讓自己的作品被更多人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