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看電影愛較真兒的廖宇。
鴛鴦雙棲蝶雙飛
滿園春色惹人醉
悄悄問聖僧
女兒美不美
說什麼王權富貴,怕什麼戒律清規
......
這首《女兒情》是86版電視劇《西遊記》第十六集《趣經女兒國》的插曲,歌詞是導演楊潔親自創作的,旋律優美,歌詞含情脈脈,算是女兒國國王對唐僧的表白。
86版電視劇《西遊記》中的唐僧(徐少華 飾)與女兒國國王(朱琳 飾)
其實在吳承恩所著的《西遊記》小說中,西梁女兒國的故事在第五十四回「法性西來逢女國,心猿定計脫煙花」這一回。唐僧與女兒國國王從未產生愛情,完全是與徒弟三人合演了一齣戲,只是表面答應女王願為夫君,好讓她在關文上蓋了御印,畫了手字花壓。
這裡有一個頗有趣味的小知識,什麼叫「手字花壓」呢?「花壓」即「花押」, 就是古時候文書,契約等重要文件的末尾,經過特殊設計起到一定防偽作用的署名籤字,也可以理解為古人用的一種藝術字或符號。
而「手字」就是手寫的意思,所以女王不僅在關文上蓋了國印,還特意手寫了自己的特殊符號。這是個什麼符號呢?舉幾個比較知名的例子,宋徽宗的「天下一人」的花押;
宋徽宗的「天下一人」花押
宋徽宗的兒子宋高宗趙構的「人王」的花押;
宋高宗趙構的「人王」花押
畫家朱耷那個看起來像「哭之笑之」實際上是「八大山人」的花押。
「八大山人」的花押
而直到現在也沒人知道女兒國國王的花押到底是什麼樣子?
為何我偏偏要強調這一細節呢,待我後面解釋。我們暫且先說回《西遊記》原著中,唐僧得了女王的通關文牒後,藉口送三個徒弟出關取經脫身,面對大驚失色的女兒國國王,唐僧也只是冷淡的說了一句:「陛下請回,讓貧僧取經去也。」之後便被蠍子精擄去。從此一別兩寬,再無交集。
86版電視劇《西遊記》中的女兒國國王(朱琳 飾)
所以說,在原著中女王對唐僧絕非痴情,給我的感覺至多是在沒有男人的國度偶然逮到了一件稀罕之物,一時興起腦殼發昏而已。
而書中唐僧對女王的態度呢,也只有女王遠處喚唐僧時,「三藏聞言,面紅耳赤,羞答答不敢抬頭」和 女王扯住三藏要上車去婚配時,「這長老戰兢兢立不住,似醉如痴」。可見書中他對女王的情意也不過爾爾,頂多算是出家人見到大美女的正常反應。
誠如作者吳承恩在書中所寫:
女帝真情,指望和諧同到老;聖僧假意,牢藏情意養元神。
由此可見,在原著小說中唐僧對女兒國國王沒感情,更別說動情了。
到了86版電視劇《西遊記》中,也許是導演楊潔看原著中對於女兒國國王容貌的描寫太美了:
眉如翠羽,肌似羊脂。臉襯桃花瓣,鬟堆金鳳絲。秋波湛湛妖嬈態,春筍纖纖妖媚姿。斜紅綃飄彩豔,高簪珠翠顯光輝。說什麼昭君美貌,果然是賽過西施。柳腰微展鳴金佩,蓮步輕移動玉肢。月裡嫦娥難到此,九天仙子怎如斯。宮妝巧樣非凡類,誠然王母降瑤池。
另外,我認為同為女性的楊潔導演在原著中讀出了一個小細節,令她十分欣賞女兒國國王,同時也在心中認定她是個細心,溫柔,體貼,頗有涵養的女性。而如此美麗又識大體的女人又怎能沒有一段愛情故事呢,哪怕是短暫和沒有結果的,但一定是最刻骨銘心的。
86版電視劇《西遊記》中的女兒國國王的情夢
因此導演楊潔在86版《西遊記》中對她與唐僧的這一短暫故事進行了大膽的想像與合理的改編,讓唐僧對女兒國國王許下了「來世若有緣分…」的諾言。再加上《女兒情》這首歌,讓他們這對CP的絕美愛情成為一代人對《西遊記》永遠的記憶。
到底是什麼節呢?
一個是上文所說的「手字花壓」。根據原著中的描寫,女王是細看一番孫悟空手捧的關文,發現上面有大唐皇帝寶印九顆,下面分別有寶象,烏雞,車遲的國印,沒提任何國王有「手字花壓」,而她自己卻在蓋上國印之後畫上了自己的特殊署名符號,可見女王比之前的男性國王細膩。如果從某個角度細想,也能暗暗琢磨出女王對唐僧還是有一番特別情意的。
86版電視劇《西遊記》中的女兒國國王(朱琳 飾)
而另一個細節更重要,可能很少人注意到,在原著中女王在籤署關文之前問了唐僧一個問題:關文上如何沒有高徒之名?唐僧回答三人不是大唐之人,皆是途中收得。
86版電視劇《西遊記》中的女兒國國王(朱琳 飾)
也許是因為之前徒弟四人所路過之國的國王皆是男性,沒有女性細膩,因此也從來沒人關注過這件小事。他們中只有女兒國的國王發現了這個疏漏的地方,關文上沒有孫悟空,豬八戒,沙和尚三人的名字。
86版電視劇《西遊記》中的師徒四人
更加引人深思的是女王在這西梁女國乃是一言九鼎,但她發現這個疏漏後並沒有自作主張寫上三人名字,而是先徵求了唐僧的意見,聽唐僧回答:「但憑殿下尊意」後才在關文上加注了一句。
女王即令取筆硯來,濃磨香翰,飽潤香毫,牒文之後,寫上孫悟空、豬悟能、沙悟淨三人名諱,卻才取出御印,端端正正印了,又畫個手字花押,傳將下去。
換句現代的話形容,三名徒弟跟著師父出生入死但在大唐官方卻始終沒有名份,直到遇到女王,三個徒弟的名字才正式出現在大唐的官牒之上。算是從此才有名有份了。
也許楊潔導演也是從這一細節中感受到這西梁女王不但心思細膩,而且做事周全,更沒有依仗自己的權利而不把唐僧放在眼裡,擅作主張。再加上之前又是金鸞御駕迎接,又是僅憑豬八戒一句話就安排宴席,之後又是憑唐僧的一句話就早早結束,配合唐僧「蓋公文」的工作。真是活脫脫的一名完美女性的寫照。
86版電視劇《西遊記》中的女兒國國王(朱琳 飾)
因此楊潔導演才展開了自己的大膽想像,讓女王在86版《西遊記》中對唐僧情意綿綿,而反觀唐僧也有如被女王噬魂攝魄,只敢低頭念經。
86版電視劇《西遊記》中的唐僧(徐少華 飾)與女兒國國王(朱琳 飾)
其實在86版《西遊記》中有關兒女情長的情節並不少。杏仙特意來見唐僧,給他奉茶還要跳舞助興;
86版《西遊記》中的杏仙(王苓華 飾)
毒敵山琵琶洞逼唐僧共纏綿的蠍子精;
86版《西遊記》中的蠍子精(李雲娟 飾)
陷空山無底洞的金鼻白毛鼠精;
86版《西遊記》中的鼻白毛鼠精(常青 飾)
天竺國的玉兔精;
86版《西遊記》中的玉兔精(李玲玉 飾)
試問她們哪一個不是亭亭玉立,玲瓏剔透的佳人?但唐僧面對她們的輪番魅惑皆是石頭心腸,巍巍不動。
但唯在女兒國,聖僧的禪心險被女王的春心破,輕紗幔帳中,女兒國國王大膽地向唐僧袒露愛意,他緊閉雙眼,額頭上布滿細細密密的汗珠,嘴裡不停地念經。而女王用柔情似水的雙眼痴痴地望著唐僧,微動朱唇:「你說四大皆空,卻緊閉雙眼。要是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不信你兩眼空空。不敢睜眼看我,還說什麼四大皆空呢?」
86版電視劇《西遊記》中的女兒國國王(朱琳 飾)
唐僧匆忙轉身,背對女王道:「女王陛下,貧僧已許身佛門,並與大唐天子有諾在先,還望女王陛下放了貧僧西去。」說罷唐僧低垂雙目,遲疑了一會兒,回頭看著女王深情的雙眼道了那句:「來世若有緣......」
女王打斷了他的話:「我只想今生,不想來世。今生今世,我們倆是有緣分的」。說完,挽著唐僧的手,將頭靠在他的肩頭,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而唐僧也沒有馬上躲開或拒絕。
所有觀眾都能感到,在那一瞬間,女王的心裡是滿足的。
只是最終還是離別,唐僧師徒三人西去,女王不舍地一句「御弟哥哥!」很難不讓人為之動容。唐僧也愣住了,但面容絲毫未動,只是回頭一望便不再看,決絕地離去。女王深情款款地望著他遠去的背影,這一眼就是永別,有緣無分。
所以說經典並非是不容顛覆的,如果能循著原著中的蛛絲馬跡,展開合理和大膽的改編,是可以讓無數觀眾接受,甚至是追捧的。只是這段來「世若有緣」在86版《西遊記》中也是沒有結果。
三十二年後,在電影《西遊記女兒國》中,當馮紹峰所飾演的唐僧見到趙麗穎飾演的少女國王那一刻,是他們又一輪一眼誤終身的開始。
這次詮釋這齣故事的是來自香港的導演鄭保瑞,也許是他與楊潔導演有著不同的生活教育背景,再加上所處時代的迥異,這一次,唐僧還是那個唐僧,國王還是那個國王,但故事和情節卻發生了很大的改變。我認為他對這段已經被奉為佳話的故事做出了一個突破:
把原著中不存在的情感,86版劇中的「來世情緣」變為唐僧取經路上,九九八十一難中的一難,我稱之為「情難」或者說是「情劫」。讓唐僧(馮紹峰 飾)和國王(趙麗穎 飾)一見如故,兩情相悅,放下不,舍不掉。
其實這樣大膽地把故事進行了破舊立新的改編如此的理念,倘若要是放到二三十年前,可能很少有人能理解。而放在今時今日,才讓唐僧這個大家耳熟能詳的人物,在年輕一代觀眾的眼中才顯得不那麼迂腐。不得不承認,這也是一個合理和大膽,而且頗具創意的改編。
如果說86版《西遊記》中那首《女兒情》是女王對唐僧的獨自告白,那麼本片中由李榮浩和張靚穎演唱的改編版的《女兒情》則是兩人的對話。
當兩人四目相對時,李榮浩的一句「世上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被唱出的那一刻,你會覺得這樣的表達是合理且準確的。
世上安得兩全法
不負如來也不負卿
反省凡心損梵行
從來如此莫聰明
既生苦難我西行
何生紅顏你傾城
如何抹去你身影
如同忘卻我姓名
而襯託著張靚穎演唱的:
說什麼王權富貴
怕什麼戒律清規
心戀我百轉千回
快帶我遠走高飛
念什麼善惡慈悲
等什麼望穿秋水
任來世枯朽成灰
換今生與你相隨
在唐僧身旁不打擾他,一起陪他寫經的女王,就這樣安靜不被世俗所打擾的一刻好像也可以完成這一生一世的追求。
電影《西遊記女兒國》中的唐僧(馮紹峰 飾)和女兒國國王(趙麗穎 飾)
值得一提的是,趙麗穎版的女兒國國王是少女時的形象,純純的少女感令人驚喜,眼眸明亮,微笑可愛。
和馮紹峰的呆萌版唐僧一起,竟產生了出其不意的化學反應。
這種化學反應也延續到了戲外,讓他們在現實生活中共結連理,也算是圓了長久以來唐僧與女兒國國王的一段「來世情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