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0月10日,應急管理部發布國家綜合性消防救援隊伍改革過渡期身份標識牌,其中有一張圖是消防救援隊伍隊員標識牌。在沒有權威性解釋的前提下,我來說一說中國標識牌(代替徽章)的含義。從定義上看,我國對消防隊伍的功能和職責仍然沒有完全認識清楚,所以是過渡時期的消防隊伍標識牌。然而透過這些暫定的功能,從中或許可以看出決策者對消防救援隊伍未來的定位、認識和考量。發掘的依據是什麼?依據是我對世界各國消防歷史、消防文化、消防技術和消防制度的理解和認識,純屬一家之言。
在上圖,有三種消防工具(消防繩、消防斧和消防水槍)和4個抽象的象徵(手拉手、老鷹翅膀、五顆星和橄欖枝),其他的文字比較直白,我想就不需要解釋了吧。
三大消防工具
首先位於中央的是消防水槍,其實更標準的說法是Playpipe。這個詞沒有中文對應的詞彙,百度的解釋是水槍槍身,我認為穩流管是更好的翻譯。過去,穩流管的設計目的是抑制湍流的生成,讓水流形成穩定的水柱,便於把水流投射到更遠的距離(重水流或硬水流,hard stream),所以你看那些老式水槍都是又細又長,因為過去水壓不足,所以需要水流中的湍流成分越少越好,這樣可以投送的遠一點。今天的水泵技術可以提供足夠的高壓,對水柱投送的要求降低了,所以今天的水槍已經很難找到過去的樣子(不過還是有不少地方使用半尺多長的細水槍,說明當地的水泵壓力不足)。動壓不足,只好用設計來改善水流,這是技術落後的標誌。
另一方面,穩流管也可以用於測試消防栓,提供從消防泵進行流量測試的即時可用方法,因此是消防隊伍日常維護消防管路的重要工具。栓字來源於日本的翻譯,意思是Hydrant,這是地下消防管路的取水口,由於消火栓的出口不規則,沒有統一的排放因子,所以需要一種穩流管來過渡一下,由於穩流管已經測定的流動係數(通常是0.97-0.99之間),而且內部表面平滑,有助於抑制湍流,所以在該穩流管進行的皮托管測量結果,可以直接計算該水柱的流量,因此是現代消防栓年度測試時必須使用的一種輔助工具。
那麼,中國的標識牌為什麼要以消防穩壓管為最重要的工具呢?第一,突出消防工作的水滅火特徵。過去,消的本意是「以水滅火」,防的本意是「以勾叉滅火」,所以消防代表兩種滅火戰術。由於保險事業的發展,勾叉滅火損失太大,只能在極端情況下使用(如獨克宗大火還需要拆房子),所以消防水槍獲得了決定性的地位,象徵著「水滅火」戰術。第二,突出消防工作的量化特徵。過去,消防供水是比較粗放的,水壓和水量只有設計時的考量,沒有運行維護時的算計,所以經常會發生消防水壓不足,消防水量不足的問題。利用穩壓管,消防隊員也需要有文化,會計算,這才是職業化消防隊員的基本功。所有從事防火工作的消防工作者,第一份任務就是進行消火栓測試,從而理解消防水壓對於社區安全的重要保障作用。不懂消防水壓作用的人,研究一下杭州縱火案,就知道了。社區安全的最重要指標就是消防水壓和水量,不懂不是內行。
其次位於兩邊的是消防斧。很多人以為消防斧是救人用的,比如克拉瑪依大火就差一把消防斧(其實對付門鎖更需要的是破拆器,但老百姓不懂其中的差異)。消防斧代表的是古代供水不足時,在火場臨時開闢防火道的工具。最典型的應用發生在獨克宗大火期間,面對迅速蔓延的火勢,消防隊員只能靠拆牆斷屋來阻擋火勢,這是消防斧的最主要應用場合。日本人在1724年第一次發明「消防」一詞(最早見於享保九年,武州新倉郡的《王人帳前書》,有「發生火災時,村中的『消防』就趕到」的記載)時,其中的「防」,代表「防止蔓延」,而不是預防失火,也就是說,消防斧才是消防一詞中「防」的象徵。所以,消防水槍和消防斧必須同時出現,才能代表消防。
值得一提的是,消防斧一定是鶴嘴斧,與普通短斧和類斧工具是不同的,很多人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我國古代火場使用的短斧或平頭斧,因為我國建築主要是平面布置(四合院),木材為主,因此消防斧的作用是為了對付木材中的釘泮。西方的消防斧最重要的功能是入室滅火,對付高層建築(石頭建築)不易破拆,只好開發出了入室滅火的戰術,入室前一定要排煙,所以一定要用尖頭來對付屋頂,打洞破拆,需要尖頭來對付石料。不明白這一點,你無法理解中外消防歷史的差異性。國內消防隊伍的滅火時間普遍比較長,關鍵還是對排煙操作(火場戰術)掌握不夠,不能迅速排煙入室,滅火的效果要大打折扣。
第三種消防工具是消防繩,其主要的功能是救人拯物,代表著滅火之外的其他功能。消防繩是強調個人技巧的工具,對人員的培訓要求頗多。任何火場都離不開這三種工具,早在1598年的英國火場就存在這三種工具,如下圖所示
4個政治寓意
第一個象徵是手拉手,代表從上而下的救援,不僅包括生命上的救援,還包括物質上和精神上的救援。兩隻手,一上一下,象徵從上而下的幫助,以集體為本的精神。在國外,往往是三隻手或四隻手,代表了保險合作精神和以人為本的精神。我國歷史上實行的是國家保險,所以消防隊伍和賑災資源都是與老百姓無關(羊毛出在羊身上,但表面上沒有直接的相關,不用交消防稅,美國地稅和保險都直接包含消防內容,體現了商品社會的效率觀)。中國的國家保險與西方的企業保險有很大的不同,前者以集體為本,後者以人為本。
第二個象徵是老鷹翅膀,這一點非常讓人意外,因為美國和俄國都是老鷹,都是源自西方羅馬。美國單頭鷹,俄國雙頭鷹,一手和平(綠葉),一手戰爭(弓箭)。中國的老鷹只有翅膀,可能象徵著救援行動的時效性。不過,歷史上中國是以龍為圖騰象徵的,用翅膀也不合傳統,現在僅僅是對稱,未來有可能換掉。
第三個象徵是五顆星,這個政治寓意太明顯,象徵黨的領導,國旗上的含義更突出;
第四個是橄欖枝,橄欖枝代表和平,這是消防救援工作的社會寓意,象徵消防救援工作對社會和平和秩序穩定的貢獻。
和美國的消防部門標誌相比(見上圖),中國的標識缺乏兩樣元素,一個是馬爾他十字架,一個是象徵醫療救援的蛇杖。馬爾他十字架在義大利也被稱為阿馬爾菲十字架,是醫院騎士團(馬爾他騎士團)的十字標誌。 十字形是八角形的,具有四個「V」形元件的形狀,每個元件在其頂點處連接其他元件,而另外兩個尖端對稱地向外擴展。蛇杖來源於聖經中的摩西之杖,象徵著對傳染病的控制。兩者都是針對個人醫療情況的救助,象徵著以人為本的精神。由於種種原因(關鍵是消防不收費),中國不能把醫療急救納入消防職能,所以無法在標識符中納入以人為本的元素,這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不能說消防隊伍提供醫療服務一定好,但是這一部分內容是收費的,可以改善消防隊伍的收支平衡,因此是消防工作的重要補充。由於我國強調消防服務的免費特徵,導致了消防不承擔醫療急救功能,所以才會發生深圳女白領發生猝死,誰也不敢救助的局面。以人為本,就是體現在這些小事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