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2點醒來,看了看手機裡的信息,去洗手間,刷新了江南百景圖的日課,喝了牛奶,吃了柿餅和牛肉乾,翻了翻新聞。到現在還是沒有睡著,想翻開kindle讀讀書呢,呃,沒電了。
實在最近連書都懶得讀,讀完沒有正常輸出通道,讀完還是憂愁暗恨又一層,這點心情不如再吃個柿餅了。
某友失眠一兩年,久久不好,但她總歸還是在操心各種項目的人。我又不是,沒有什麼大事情要做要操心,就是單純失眠,失眠都失得毫無意義一般,忽而來,忽而去,就像浮躁生活裡戒不掉的惡習,說來都有愧疚感。
打開燈,看見房間裡塞得滿滿的舊書,飄窗上積灰的舊電腦,地板上亂扔的工作服,停工的制氧機,心說在這樣發呆下去,明天——準確說是今天的夜班就撐不住了,但又急不起來。
之前因為身體出了問題,終於從醫院申請到休假,想回上海掃墓而不能,卻在住所附近找了家酒店連住了幾天。沒太多錢,酒店是很便宜的連鎖酒店,電梯間裡有很強烈下水道返潮氣息,空調特別熱,需要不時開窗。不過那幾天我休息得特別好,房間是白色的,雖然不大,也顯得比我的住所開闊很多。因為什麼都是空的。空的柜子,空的書桌,空的床鋪和床頭櫃,沒有任何一件化妝品的空洗臉臺。
進來的時候只就帶了電動牙刷,洗臉毛巾,擦臉油,兩身換洗的睡衣,一件可以裹著去大堂拿外賣的羽絨服,一個可以工作的ipad,充電器,速溶咖啡。因為想著離住所很近,缺點什麼走路就能回去拿。實際上有了這點東西,也就什麼都不缺。
唯一奢侈點的配置是帶了兩瓶香水,一瓶檀香,一瓶海鹽。酒店雖小,保潔阿姨卻十分和氣,試探著問能不能再換下床品,就立刻給換了。我在枕頭和被子上噴了檀香,過幾天又換海鹽。訂房的時候咬牙訂了有落地窗的房間,白日裡陽光裡灑進來,香氣暖烘烘蒸騰。睜開眼還能看見外面塵土飛揚的高架路,但閉上眼就是富貴溫柔鄉。
睡得很好,我帶著碼字本住進來,信誓旦旦想要幹點活兒,但實際上大部分時間在睡覺。毫無節制的睡眠將身體指標向正常拉回了一點,估計又可以再磨損幾個月吧。醒著的時候,翻翻書看看劇,洗個衣服,時間很快消磨掉。一天不出房間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如果不需要新鮮食物,可能會希望永遠都不用出去,反正什麼也不缺。反倒少了很多擾亂情緒的東西。
從未想過生活可以縮減到如此簡單的地步,但時間仍然能填滿。突然想起2001太空漫遊的結尾,主角逃出時空之外,他的終點卻是一個白色的房間,空蕩蕩幾件白家具,床鋪椅子護牆板,看起來非常世俗,就像地球上一間設施齊全的公寓套房。房間四周全封閉,看不到出口,他在那裡吃飯睡覺,迅速了此一生。
超出時空之外,某種意義上的永生,難道不應該從此擁有一切嗎?不,只會擁一個膠囊一樣的白色房間,就是句號那樣空洞的圓形。我突然理解了,永恆就是這樣單調的。
奢侈地住完幾天,結帳離開酒店的時候,我甚至有些不舍。
其實疫情以來這一年,幾乎沒買過新衣新鞋,也沒出門吃過飯,壓縮了開支,竟也不覺得真的缺少什麼。一直缺少的,反而是清淨是休息,是能不能減少到更少。
昨天家人打電話來,說誰誰準備換別墅了。前幾天某友收房子,又是搶到城中最熱的樓盤。吵吵鬧鬧的。我對他人的羨慕已經漸漸消退了,如果說希望還有最後一個願望,大概就是擁有一個小小的白房間,封閉的,空蕩蕩的,我在裡面一直住到結束,再不用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