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思涵
編輯 | 阿蒙
設計|芸茹
排版 | 思涵
「一直以來,低苦艾的創作核心從未脫離對於現實世界的審視,新專輯主題《馳名商標》的靈感便是來源於近年異常火爆的商業模式——「直播帶貨」。 數字時代的浪潮洶湧而來,應運而生的「直播」以近乎瘋狂的態勢拉開了「魔幻夜」的大幕。」
——《馳名商標》專輯介紹節選
在社大背景下,《馳名商標》似乎在講著一個時代的,如同浪潮的來臨,它所濺起的水花覆蓋了人們的大部分生活。在此,低苦艾樂隊以記憶作為引領人們穿梭時空的載體,更像是一架為每位聽眾獨家定製的時光機,帶著聽眾在上世紀八十年代與現實時刻之間遊走著,根據每個人的記憶不同,他們所穿越的地點、所見也各不相同。
專輯裡與記憶相連的角度很多,《我愛你》便以低苦艾式的情歌,站在現實的邊緣,回望著過去有關「愛」的記憶。
歌曲前奏以A和聲大調的三個和弦作為全曲的主要動機,配以迷幻的電吉他音色,讓音樂在開始,就巧妙的鑽入聽眾的內心。在歌詞上,「被海水淹沒的記憶,早就沒了什麼秘密」則以回憶為中心,揭開整首歌的序幕。音樂的和聲編配很簡單,三個和弦貫穿全曲,不斷重複循環著,為聽眾塑造了一個極度開放的音樂空間,幫助他們獲得情緒出走的自由。
音樂的簡單編配,也自然的讓聽眾將注意力集中在文本表達中。不同於其他作品對於愛情的表達,《我愛你》以回憶作為音樂的表象,劉堃以看似更為理性的態度分析愛情,低沉厚重的聲線,讓文本的發聲更冷靜,卻逃脫不了屬於愛情本身的感性屬性,「只是,我愛你」,讓一切情感都被融於音樂的旋律中,而本就不斷交替的時空在此時也變得模糊不清,只有「我愛你」在聲音空間中迴響著。
作為中國民謠搖滾的開山樂隊,低苦艾十分擅長用詩意的語言引導聽眾進入他們所要表達的意象中,而在這樣細膩詩化的呈現中,音樂卻並沒有丟失屬於低苦艾樂隊本身對於現實的關懷。
這體現在音樂中配器的變化中,由人聲主導的部分,除去劉堃的聲音,背景的配器旋律以電吉他的音色主導,讓音樂在迷離而浪漫的遺憾中不斷徘徊,直到人聲消失,貝斯獨奏佔據了主導,卻以電吉他作為輔助性的音色鋪底,讓音樂的行進節奏突然侷促起來。這樣的對比,似乎是情感的兩種形態,一種處在回憶的遺憾之中,並不真實,是從未與現實接軌的美好,是飄渺而有可變的力量的;另一種則被捲入生活的漩渦,是被現實裹挾著的抗爭和反叛。正如專輯介紹所說,「大時代背景下,愛情的激越與無力、人與人之間連結的真相,都在這微澀而又致幻的旋律中,轉向每個人內心最真實的角落。」低苦艾也一直是這樣以其深藏於細膩語言中的思辨氣質而獨特存在的。
借歌曲介紹中所講,「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香港流行文化浪潮席捲內陸,以『四大天王』為代表的港臺明星,催生了內地第一批真正意義上的追星族。」、「在那個含蓄的年代,港臺文化強烈刺激著內地青年們躁動的神經與彰顯自我的渴望。」、「當時的少年劉堃,也曾省著中學的早餐錢買引進版的四大天王磁帶。當下的年輕人可能很難理解那些年追星的『艱辛』,但那些亢奮的神經,似乎永遠不會因為物質而疲倦。」
《漫長的告別》便是以「追星族」的發展作為時代變化的縮影,從而鼓動聽眾展開記憶的回溯。
與《漫長的告別》相似,《卡拉永遠OK》也在表現這個時代的人們所追尋的港臺流行文化。輕鬆的Reggae風格,將聽眾直接的拽進另一個時空裡。而《漫長的告別》則以這個時代的審美去塑造音樂,雖然擁有復古的鼓點、音色和和聲,但音樂中卻加入了對於低苦艾來說創新式的人聲採樣,而不論怎樣表現,兩首歌的塑造都讓音樂瞬間回到了「1997年」。在音樂裡,低苦艾似乎將那些也許不常被大部分人想起的記憶重啟,時間的痕跡就這樣被他們的音樂呈現了出來。正如歌詞所說,「漫長的告別,在見了時代的鬼臉,憂傷的海岸線,一直延伸到1997年。」
對比當下的年輕人,追星變得更加輕鬆,可以為偶像一擲千金,也不再為物質匱乏所束縛。物質上自由的擴大帶來快樂,也讓情感的寄託不再居於財富積累所獲得的那一張紀念唱片之中。但兩代年輕人仍有本質上的相似,那便是在青春時期對於文化浪潮的追尋,以及那些在追尋和探索過程中所積累沉澱下的,值得永久保留的時代記憶和感受。
而與青春相應的,不只體現於流行文化的浪潮,甚至還表現於更早的,《少年》的記憶裡。
吉他前奏,是輕盈的,似乎擁有可以讓想像飄起來的特權。而在主唱口中唱出的少年,配以靈動的合成器音色,聲音乾淨純潔,卻又有著廣闊的可能性。輕而易舉的讓聽眾勾勒出自己幻想中的少年模樣,也許屬於自己的回憶,也許屬於自己未完成的夢想。
隨後逐漸加入聲音的低頻部分,貝斯的聲音讓幻象的聲音有了實體感受,明晰的鼓點也讓少年的腳步有了更堅定的節奏,對應的歌詞則給在此時描畫出屬於少年的硬朗堅硬的特質「少年新奇,報復天地,有無邊法力。」隨著電吉他的力量繼續放大,少年似乎有了更多的幻想和無限可能性之外的堅定力量,這也與搖滾樂本身所帶給聽眾突破一切的聽覺衝擊關聯了起來。
與記憶相連的是,不管以何種想像賦予音樂中的「少年」,他始終屬於我們內心所存留的,寄託著一切期望和幻想的美好意象,他是每個人所懷有的熾熱之心的寄存之處。
低苦艾很擅長用和聲大調來豐富聲音的色彩,而和聲大調自身降VI級的屬性也讓音樂的聽感變得更豐富。《懷抱吉他改變世界》便以這樣的方式將人們帶入一段極為夢幻的記憶中。
音樂中迷幻的合成器音色,讓音樂輕而易舉的就將聽眾帶入了一片片漂浮在城市上空的霧氣中。G和聲大調本身如黃昏一般夢幻的色彩,更是為這首歌蒙上了一層屬於低苦艾的浪漫濾鏡,在漸變的城市生活浪潮中,夢想與現實的距離,追隨與妥協的距離,「多年前的你」和現在的「你」,都被雜糅在模糊的時空中。當兩個時代的時空重合,人們是否能夠在重複的循環中,獲得自我審視後短暫進入自己精神世界的自由?
「城市的盡頭,散落著我們的愛;煙花和種子,藏在大廈的最裡面。」隨著第二個樂段開啟,音樂似乎飛入了更高的音區,每個分解和弦的向下趨勢的走向,更像是夢中傾瀉而下的光,「多年前的你」似乎有著更美好的生活和憧憬,那時候所有的一切都還沒有被現實吞噬,自己也還能能清晰的感知和探索自我。個體一旦無法探尋自我,便如歌詞所講「越來越模糊的自己」,也許是被現實打敗,也許是丟失了自我。
那麼,該去哪找自己?這個永恆的命題,隨著結尾清脆的鋼琴想起,在嘈雜的人聲中,在一群人各異的夢想匯聚成的聲音採樣音頻中,到最終完滿的回到主和弦終止,似乎有了屬於低苦艾樂隊的答案。
縱覽專輯,低苦艾總是以交替時空的辦法試圖引導聽眾與過去的自己見面,在大背景下,雖然音樂只是展現了時代的變遷,並未束縛聽眾的情感走向,卻也總少不了在音樂中聽到過去已逝的遺憾。《季宏路》作為整張專輯中最為自由的聲音存在,似乎也揭示了專輯在時間議題中鮮少提起的事情——未來該何去何從?在這一首單曲中,雖然只有口哨的聲音,卻製造了更大的聲音空間。口哨聲與季宏路所產生的迴響,又讓音樂空間變得廣闊了起來,正如專輯介紹所提到的,「逐漸落回到這個或許並沒有那麼糟糕的現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