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學生順利入學板橋高級中學,卻無法取得學籍,代理律師認為,板橋高級中學存在過錯,應當辦理學籍。律師介紹,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法》,學校對於應當辦理學籍而未辦理學籍的,應當責令改正,而不是對學生予以退學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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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佟曉宇 實習記者/文露敏
編輯/石愛華
2020年9月,泰州興化市板橋高級中學(民辦)迎來新學期,高二學生江子翔沒有拿到自己的課本,原因是「沒有學籍」。
包括江子翔在內,共有38名江蘇泰州學生,在2019年考入泰州興化市板橋高級中學,順利入學、學習生活一學期後,他們發現自己在學校並沒有學籍。
家長們逐級反映後,泰州興化市教育局調查發現,板橋高級中學存在違規招生情況。事件披露後,興化市教育局對板橋高級中學做出了暫緩招生,退還「學籍辦理費」等相關違規費用等處理決定。
興化市教育局副局長陸仁傑接受深一度採訪時表示,板橋高級中學等民辦院校為謀取利益,存在違規招生的情況,而學生家長也對「平行志願」理解存在誤區。
今年8月31日,興化市教育局再次發布通知,稱興化市板橋高級中學2019年違規招收學生,不符合中考錄取政策,無法辦理普通高中學籍。該批學生需按規定到興化中等專業學校就讀。
板橋高級中學的錄取通知曾給江子翔全家帶來很大希望,如今,江子翔等38位學生面臨退學,轉到中專學校的可能。據了解,學校已經開始清退工作,江子翔的父親已針對此事提起行政訴訟。
2019年7月,家住江蘇泰州靖江市的江子翔以541分的成績被興化市板橋高級中學錄取。孩子上高中,是全家高興的事兒。
2019年12月,江子翔在報網課時不知道如何填寫學籍,他和父親江興在諮詢學校時意外得知,江子翔在板橋高中並沒有獲得普通高中學籍,入學以來一直處於無學籍狀態。
學籍是學生屬於某所學校的一種法律上的身份或資格,沒有學籍,就意味著江子翔是學校的「黑戶」。得知自己沒有學籍後江子翔變得鬱鬱寡歡,有時候晚上一個人發呆,有時候還會哭。江興介紹,兒子目前已讀高二,學籍問題如果不解決的話,會影響到孩子的會考和高考。
資料顯示,興化板橋高級中學是 2003 年經江蘇省興化市人民政府批准改制的一所現代化民辦學校,2010 年晉升為三星級高中。江興介紹,「學校的資質是不錯的,在泰州興化,板橋高中是一所大家都知道的學校」。2019年7月,泰州教育網站招生簡介明確提到興化市板橋高級中學面向全泰州市招生。
江興說,板橋高中去年的錄取分數是486分,他看兒子江子翔的分數夠了,就選擇了去這所高中報了名。
江興回憶,他到學校辦理相關入學手續時收到了學校入學通知,每位學生也拿到學校加蓋公章的註冊回執單,回執單上明確寫到:「兩周內未辦理入學手續,視為放棄高中學籍」。江興認為,此回執單證明了學校對學生身份的承諾就是「高中學籍」。
在發現沒有學籍後,江興向學校、教育局各方尋求說法。他發現,和江子翔一樣沒有學籍的一共有38位學生。
泰州泰興市的姚航也是這38人當中的一個。姚航媽媽介紹,初中時,姚航學習一直中等,中考時發揮得不太好,2019年6月26日上午10點,姚航查詢了中考成績——491分。
分數公布之前,姚航填報了泰興市揚子江高級中學、泰興市第二高級中學、板橋高級中學等四個志願。但姚航的分數,沒有達到泰州泰興市的高中錄取分數線(554分)。
6月26日下午兩點左右,姚航和父母在教育局官網上看到了泰州平行招生計劃。姚航母親稱,根據泰州市教育局公布的2019年全市學校招生簡章,及泰州市2019年普通高中學校招生徵求平行志願計劃,江蘇省興化市板橋高級中學面向全泰州市招生。
姚航和母親查詢發現,板橋高中的分數線是486分,姚航母親認為,孩子的分數上板橋高中是足夠的。姚航母親稱,看到平行招生計劃後她直接到板橋高中去參加了現場報名,對方稱可以入學。
6月29日,姚航母親在板橋高中報名時交了一萬九千元錢,其中四千元是學費,她從朋友那裡打聽到,另外一萬五千元可能是私立學校的「建校費」。
姚航的初中位於泰州泰興市,板橋高中位於泰州興化市,姚航母親稱,在交錢之前她曾詢問學校跨區生源是否可以取得學籍,「對方回覆說學籍的事與家長沒有關係,學校會弄好的」。得知能就讀普通高中,姚航一家人都很高興。
確認孩子能正常入學,姚航母親沒有猶疑就交了錢,「報名現場還有2、3個興化本地的小孩在報名」。姚航媽媽回憶,報名的時候有回執單,但現在已找不到。
2019年8月21日,姚航參加了入學軍訓,此後一直正常上學。直到2019年12月,姚航母親接到一位家長的電話,對方問她對孩子沒有學籍的事情是否知情。姚航媽媽當時覺得,「這不可能」。
姚航父母到泰州教育局核實後,發現姚航確實沒有學籍。「我心裡一下子就涼到底了,像一盆涼水從頭澆到腳。」
泰州市2019年高中招生徵求平行志願計劃顯示,興化板橋高級中學面向全市招生
多位學生家長向深一度記者表示,孩子的中考成績均高於興化市板橋高級中學2019年普通高中486分的錄取分數線,符合各項錄取條件,並順利辦理相關入學手續,拿到學校加蓋公章的註冊回執單。
家長們表示,在正常上學的一個學期,孩子如期開學、接受軍訓和文化教育,期間沒有任何單位通知學校存在「違規」和沒有學籍的情況。
2019年12月,38位學生沒有學籍一事意外被發現後,家長們開始了「追籍」之路。家長最大的擔心是孩子無法取得普通高中學籍,無法在普通高中就讀,將來不能參加高考。
針對家長反應的情況,2020年3月16日,興化市教育局出示了一份名為《興化市教育局關於板橋高級中學違規辦學行為處理決定的通知》的答覆。
通知顯示,由於板橋高級中學在2019級高一招生中存在違規招收泰州市內其他市區普通高中控制線下學生的行為,責令在規定時間內妥善清退違規招收的學生。
原本是為了「追學籍」,如今孩子們卻走到了被學校清退的地步。得知有可能被學校清退後,姚航全家人很長時間都沒辦法好好睡覺。由於姚航情緒波動較大,老師一度讓家長接他回家調整。
興化市教育局副局長陸仁傑在接受深一度採訪時介紹,部分沒有學籍的情況是板橋高中違規招生造成的,同時,家長也對平行志願存在一定的誤解。
陸仁傑解釋稱,興化市的招生政策是由泰州統一發布,有專門的文件規定。考生在中考成績出來前,根據學生的志願,通過網上錄取的方式進行錄取。「由於有些學生發揮的不是太好,在第一批招生結束以後,教育局會組織第二批的志願填報,就是叫徵求平行志願,跟高考是一樣的。」
根據相關資料,泰州市2019年普通高中錄取控制線在靖江市、泰興市、興化市和姜堰區分別為601.5分、554分、486分和584分,在海陵區、高港區和高新區三個區則為554分。
陸仁傑介紹,因為各區發展水平不一,教育發展也不夠均衡,所以各區普通高中的最低控制線是不一樣的。「在徵求平行志願的時候,配合教育局的政策,條件是必須要達到各個市區的最低控制線以上。比如靖江的學生,必須要在601.5分以上。如果說達不到這個線,那麼肯定普通高中是上不到的。」
陸仁傑稱,興化市民辦中學較多,這些民辦高中因為自負盈虧,承擔著一定的經濟壓力,為了多招生多收費,有時存在違規招生的現象。陸仁傑稱,在招生工作開始之前,教育局印發了「給所有初三學生和家長一封信」,解答關於2019年的招生問題,教育局也在招生工作開始前專門約談民辦學校的校長,強調合規招生,但還是出現了違規情況。
陸仁傑告訴深一度記者,板橋高中在此次招生中,刻意隱瞞違規招生,「試圖瞞天過海」。在接到家長舉報後,教育局要求學校立即整改,「但是學校清退的進展,包括力度,還是有僥倖心理」。
今年3月,興化市教育局對興化市板橋高級中學做出了暫緩招生,退還「學籍辦理費」等相關違規費用的處理決定。此前,板橋高中負責人在接受中國之聲採訪時稱,學校有一點錯,但已經幫學生補辦了職業高中學籍,「我們該罰的罰了,該退的錢也退了」。9月8日深一度記者撥打板橋高級中學董事長李樹勤的電話,但未獲得對方回復。
2020年8月31日,興化市教育局一份告知書貼在了江蘇泰州興化市板橋高級中學的門口。
通知顯示,興化市板橋高級中學2019年違規招收學生,不符合中考錄取政策,無法辦理普通高中學籍。經板橋高中申請,泰州市教育局批准辦理了中職學籍,根據上級教育主管部門「人籍一致」的管理規定,該批學生需按規定到興化中等專業學校就讀。
江興介紹,學校開學後,目前孩子還在學校上課,但沒有課本,「學校說沒有學籍的孩子,他們的書本和相關的資料全部被興化教育局拿走了。」
因為不滿教育局的處理方法,江興已經以興化市教育局為被告,興化市板橋高級中學為第三方,向泰州市海陵區人民法院提起行政訴訟,要求為江子翔補辦學籍。
訴訟代理人張華利律師介紹,板橋高級中學為民辦中學,民辦學校與公辦學校具有同等的法律地位。《中華人民共和國民辦教育促進法》規定,民辦學校按照國家規定建立學籍管理制度。《中小學生學籍管理辦法》規定,學校應當從學生入學之日起一個月內為其建立學籍檔案。
張華利稱,泰州教育局網站《泰州市2019年普通高中學校招生平行志願計劃》列明了興化市板橋高級中學面向全市考生招生。興化市板橋高級中學未按照學籍管理規定給原告辦理學籍。目前,對於學校和教育局的行政訴訟在審理過程中。
目前,學校已經開始進一步的清退工作。張華利介紹,興化市教育局9月8日下午來對每個班統計名單,「小孩籤名字,學校負責人被叫到教育局去了,要強制清退」。
對於學生家長要求補辦學籍的要求,陸仁傑回應稱,學籍管理要通過省教育廳,「省教育廳的規定非常明確,這種情況,是無法補辦普通高中學籍的,按照學籍管理政策和中考招生政策,補辦普通高中學籍是不符合要求的」。
陸仁傑告訴深一度記者,目前按照教學要求,為這些學生專門配置了小班,學習普通高中課程,並從城區較好的重點公立高中抽調所有九門學科老師,專門授課。「我們確保小孩子儘快開始上課,在中職學校也能修普通高中課程,教學的質量得到保證,不會影響學生將來的高考」。
對於學生順利入學板橋高級中學,卻無法取得學籍,張華利認為,板橋高級中學存在過錯,應當辦理學籍。張華利介紹,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法》,學校對於應當辦理學籍而未辦理學籍的,應當責令改正,而不是對學生予以退學處理。
(文中學生及家長姓名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