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睡的異木棺,究竟是什麼木?細細琢磨,不過如此

2020-12-17 微影悼紅

金陵十二釵中,秦可卿出場很早,是最早魂歸太虛的一釵。這位風流嫋娜似林黛玉、嫵媚鮮豔似薛寶釵的絕色女子,雖僅在《紅樓夢》中匆匆一瞥,但於無數讀者而言,卻有一眼千年之意蘊。

秦可卿去世時,元春尚未封妃,是賈府榮華富貴達到鼎盛之前夕,這時候的賈府,理智完全被虛榮蒙蔽,早在第五回,由秦可卿房間奢華綺麗之擺設,可知寧府華麗奢靡之生活氛圍,可謂「欲界仙鄉」,而榮府的豪華日子更毋庸費詞。在這種背景下,秦可卿又暗中與賈珍有情,素日就任性而為的賈珍,自然要為這個「比兒子還強」的兒媳婦恣意奢華一番。

賈珍對於秦可卿的葬禮,恨不能傾盡所有,開喪送訃,擇準停靈七七四十九天;薦懺打醮,單請一百零八僧人拜「大悲懺」,令設壇於冤孽之地天香樓,請九十九位全真道士打十九日醮;費一千五百兩為賈蓉捐龍禁尉,只為秦可卿賺一個「宜人」之名。大肆鋪張,窮奢極侈。而相對於這番靡費,秦可卿的異木棺才更令人矚目。

薛蟠來弔唁時,聽聞賈珍在為棺板一事發愁,便稱自己木店正好有一副好板,是當年義忠親王要用的,然後來壞事了沒能用,現在方店裡都沒人敢買。為親王備用的棺板,自然是好板,那麼這板是什麼木呢?文中沒有直接寫出。據薛蟠所言,是:

「叫做什麼檣木,出在潢海鐵網山上,作了棺材,萬年不壞。」

及命人抬來後,文中又對該棺板做了些特徵描寫,且看:

大家看時,只見幫底皆厚八寸,紋若檳榔,味若檀麝,以手扣之,玎璫如金玉。

薛蟠所稱的檣木,在現實生活中是不存在的,此乃作者虛構之物,根據脂批:「檣者,舟具也,人生苦海若泛舟而已」,意在指秦可卿墮入迷津。而對於這棺板的出產地,薛蟠亦是做了交代,稱出於橫海鐵網山,然「鐵網山」一地,於大小地圖無從可考。現實中倒是在廣西有一處鐵圍山,然該地向來不出名貴木材。所以,看到這裡,我們就該知道,這「鐵網山」又是作者虛構之地名。不過,關於」鐵網」二字,是有文獻記載的,在《新唐書·拂林國傳》中曾記載有一種「鐵網珊瑚」,稱:

海中有珊瑚洲,海人乘大船墜鐵網水底,珊瑚初生磐石上,白如菌,一歲而黃,三歲赤,枝格交錯,高三四尺,鐵發其根,系網舶上,絞而出之。

後來詩人李商隱的《碧城》有曰:「玉輪顧兔初生魄,鐵網珊瑚未有枝。」正是引用這一典故。「鐵網珊瑚」為此多用於比喻搜羅奇珍,由此可知,作者不過借薛蟠之口,強調這棺板的珍稀程度罷了。

那麼,即便再珍稀少有,也終歸是件實物,這製作棺板的木到底是何木?我們不妨根據其特徵做個推測。

該木「幫底皆厚八寸」,可知其樹之高大;「紋若檳榔」可知樹木紋路優美流暢,線條清晰;「味若檀麝」可知其木氣味芬芳,畢竟檀香和麝香為「諸香之冠」;而且,這樹木木製該是堅若磐石而不失彈性的,故以手扣之才會有金玉之聲;最後,此樹木還有耐腐功能,才能保住屍體千年不腐。

在所有樹木中,能同時符合紋理清晰、氣味芳香、木質堅硬和耐腐條件的,唯有梓木和金絲楠木而已。

在古代,梓木、楠木、杉木多被人用作棺板,在漢朝,被稱「木王」的梓木更被權貴人物所青睞,以致後來人們將木工稱為「梓人」、「梓匠」,而將棺材「梓棺」。至於真正梓木製作而成的棺材,則特特稱為「梓宮」。在1972年發現的西漢馬王堆漢墓,內有一具女屍兩千年不腐,其睡的棺木便是梓木。由此可見其防腐功能。然而這梓木的紋路並不算很優美,談不上「紋若檳榔」。其氣味上較楠木要差很多,最主要的是,在漢朝以後,皇室已不太追求用梓木作棺,反而是金絲楠木逐步取而代之。尤其明清皇室,多見用金絲楠木作棺。

金絲楠木色黃,結構細緻,紋路優美清晰。氣味上雅致芬芳濃鬱,古人還認為這種氣味有提神醒腦之功效。而且其堅實程度更在梓木之上,木質緊密均勻。舊時衙門,官老爺手中的「驚堂木」便是楠木而制。最重要的是,金絲楠木的防腐功能不在梓木之下,埋在地下千年不腐,更有傳聞,用金絲楠木製作而成的柜子,將食物置之其中,即便盛暑也能隔夜不餿。

可見,楠木在色香、質地和防腐上與文中描述更為契合,所以,秦可卿所謂的「異木棺」,實乃金絲楠木無疑,不過金絲楠木再貴重,畢竟也是凡物,與作者文中神乎其神的描述相比,不過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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