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名電白：「豬肉佬」涉黑壟斷致肉貴20年

民警在電白肉聯廠調查取證。 本版圖片均為 警方提供

警方抓獲田氏兄弟團夥成員。

警方抓獲田氏兄弟團夥成員。

11月18日，茂名電白城區經營一家肉檔的檔主林升悠哉地坐在檔口前，不時與旁邊的妻子說說笑笑。此時，案板上的豬肉已差不多賣光。

「生意怎樣？賣得貴嗎？」記者走近和林升搭訕。「還不錯，不貴啊，現在電白的豬肉價跟茂名市區的一樣了。要是那幫人沒被抓，我們至少賣得比市區每斤貴10元，可能還賺不到錢。」

一直以來，電白的豬肉價都比周邊貴很多，箇中的辛酸，只有電白城區的「豬肉佬」（生鮮豬肉經營戶）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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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肉佬」成了「砧板上的肉」

林升從事豬肉經營20餘年，今年來，他每天都從茂名市肉聯廠進購豬肉，每天至少能賣掉一頭豬。但去年9月以前，他是不敢到別的地方進購豬肉的，只能按「規矩」乖乖到電白肉聯廠拿貨。

在舊水東市場經營肉檔的陳志順告訴記者，電白的豬肉過去之所以比周邊貴，就是因為豬肉經營戶不得不去電白肉聯廠拿貨。「我們不能帶著生豬讓電白肉聯廠代宰，只能在那裡買，並且不能自由選貨，只能抽籤。」陳志順說，過去到電白肉聯廠選豬時要先交100元的「選號費」，而所謂選號就是抽籤，如果對抽中的豬質量不滿意，則退回50元，想重新選又再交100元。「我們在那裡進購一頭豬，所花成本往往比在茂名市區進購的貴三四百元，而且不一定能拿到好貨。」但豬肉經營戶敢怒不敢言，就算抗議也無濟於事。

進貨成本高，售價當然也貴。於是，長期以來電白豬肉零售價都比茂名市區每斤貴幾元以上。2018年非洲豬瘟疫情發生後，全國豬肉價格飛漲，電白豬肉的零售價更是比茂名市區每斤貴10元以上。「現在排骨早上賣42元一斤，中午不到40元就買到了。但如果那幫人沒被抓，可能要賣55元一斤。」電白區上排垌綜合市場的一名豬肉經營戶說。

對於電白市民來說，不僅買肉多花錢，而且有時候還買不到想要的。「電白本地人不喜歡吃太瘦的豬肉，但整個城區的豬肉經營戶都得從電白肉聯廠拿貨，市民選購的豬肉都是來自肉聯廠的，挑也沒法挑。」

如果不去電白肉聯廠拿貨，又會怎樣？「去別的地方拿貨，會被『稽查隊』扣押，還可能被懲罰和毆打。」林升無奈地說。

「我被扣了3頭豬！」賣了30餘年豬肉的崔榮生說起他的經歷就義憤填膺。在2018年以前，崔榮生一直跟本地一名生豬供銷商合作，但豬瘟疫情發生後，該名生豬供銷商幹不下去了，他只能另找貨源。崔榮生最初是自己購買生豬，讓電白南海的定點屠宰點代宰，但豬拉回水東就被所謂的「稽查隊」扣押了。三天後，南海的屠宰點拒絕接收他的生豬。他不甘心，又去袂花等周邊鄉鎮的屠宰點，但宰回來的豬還是被扣押了。之後，去茂名市肉聯廠進貨同樣被扣押。「被『稽查隊』扣了3頭豬後，我再也不敢去別的地方拿貨，乾脆就不做生意了。」崔榮生說。

除了扣押豬，被罰暫時停業也是讓豬肉經營戶鬱悶不已的事。「不按『規矩』去電白肉聯廠進貨，或者節日前後不按他們限定的價格賣就會受罰，有的豬肉經營戶曾被罰春節期間不得賣豬肉。」崔榮生告訴記者。

被扣豬及被罰停業，還算小事。「我堂弟在家裡烤了一頭豬，十幾個人就突然闖進來對著他一頓猛打。」崔榮生說，那群人還氣勢洶洶地表示「這就是私宰生豬的後果」。但在崔榮生看來，即使定性為私宰生豬，也應由相關部門依法處理，非法闖入民宅並毆打他人簡直無法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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壟斷生豬銷售市場20年

據辦案民警介紹，上世紀80年代，田某海開始經營豬肉買賣生意。後來，田某海與其弟田某飛先後在電白的食品公司任職，藉助食品公司的平臺操控著電白肉聯廠。為牟取非法利益，田氏兄弟打起了壟斷電白生豬市場的主意，將電白肉聯廠變成田家的「搖錢樹」。田氏兄弟通過不法手段完成原始資本積累後，先後向政權滲透並企圖「洗白」身家。

1997年起，田氏兄弟糾集吳某明、梁某等社會閒散人員，以「電白肉聯廠」為依託成立「地下稽查隊」，通過武力威逼、恐嚇等方式對市場內的豬肉經營戶進行打擊，強逼他們必須高價購買肉聯廠的豬肉，以「統購統銷」制度壟斷電白城區生豬銷售，並輻射電白所有鄉鎮，成為名副其實的「肉霸」。同時，通過內部做假帳、虛報生豬收購價格和重量、虛報死豬數量，安排自家保姆、司機等人在肉聯廠「食空餉」等方式侵吞國有資產；通過發放「補貼」「加班費」「獎金」「過節費」「公費旅遊折現」「分豬肉」以及平時吃吃喝喝等手段籠絡手下，田氏兄弟直接組織、策劃、慫恿、指揮、授意，有組織地實施了一系列違法犯罪活動。

自2002年以來，因行業壟斷，電白的豬肉價普遍高於茂名市區和周邊地區，豬肉經營戶難以維持經營。期間，眾多豬肉經營戶多次採取集體罷市的方式進行抗議，但問題仍未能解決。豬肉經營戶被逼提高豬肉售價，將增加的成本轉移到消費者身上，嚴重損害群眾合法權益。

「可以說，我們電白城區的居民吃高價豬肉吃了將近20年。」水東人陳先生說。不僅普通居民，就連飯店、學校飯堂等，也受牽連甚至被直接控制。據辦案民警透露，曾有一間學校的飯堂因覺得電白本地的豬肉價格貴，便從茂名市區進貨，結果受到一連串的滋擾，最終只能從電白肉聯廠拿貨。即使是普通市民到其他地方買豬肉，買得稍多被發現後也可能受騷擾。2009年7月，羅坑人吳叔曾因代工友到茂名市區購買豬肉而被打傷。

日前，記者電話採訪了吳叔，說起當年的事，這位67歲的老人仍情緒激動：「當時整個電白的瘦豬肉一斤都賣15元左右，而茂名市區才七八元，我買得多甚至6元一斤，沒想到幫我工友買都會遭到暴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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掃黑除惡「肉霸」被滅

「我們在徵集田某飛等人違法犯罪線索時，有近百名豬肉經營戶聯名舉報，名字寫滿了一張紙。」一名辦案民警告訴記者。

2019年9月，茂名警方雷霆出擊，對南海風暴第8號專案進行收網，打掉以田某海、田某飛為首，盤踞在水東為非作歹、殘害百姓、危害一方的黑社會性質組織。

據茂名警方通報，該案共抓獲組織成員46名，涉嫌組織、領導、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和故意傷害、開設賭場、聚眾賭博、搶劫、敲詐勒索、非法拘禁、尋釁滋事、強迫交易、洗錢、妨害公務、故意毀壞財物、非法收購，以及出售、殺害珍貴、瀕危野生動物和貪汙等16種罪名，涉及個案55宗。

「「肉霸」倒下，我們終於自由了！現在我們賣得開心，市民也買得舒心！」陳志順告訴記者，雖然現在電白的豬肉價與茂名市區的基本持平，但他反而賺得比以前多，因為經營戶可以自主選擇進貨點和屠宰點，降低成本。崔榮生現在也恢復了營生，再也不擔心到別處進貨會被扣。

「掃黑除惡關係國計民生。這個作惡多端、操控電白豬肉市場的團夥被打掉了，可以說『電白肉貴』的時代終結了，真是大快人心！」陳先生說。

在茂名本地的諸多論壇和微博、微信公眾號上，都可看到群眾對此案的熱切關注。「多行不義必自斃」「點讚政府！還民公道」「民害除盡，電白有望」「嚴懲黑社會，還茂名一片淨土」……這些評論和留言體現了電白當地市民的心聲。

如今，電白的豬肉價已與其他地方持平，電白人捨近求遠到別處買豬肉的事將不再發生。作為曾經的受害者，吳叔至今仍對當年代工友買豬肉被打一事耿耿於懷，對曾操控電白豬肉銷售市場的黑惡團夥深惡痛絕，他說：「我一直在關注，期待儘快看到審判結果。」

（南方法治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