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的胡潤排行榜,將北京地區貴族標準定義在身家1.1億元,但這僅僅是經濟學的標準。要說真正意義上的「貴族」名號,咱國可能還一個都不襯。用「非2」裡秦奮的話說,「都裝什麼專家、上流,沒有上流全是下流,擱三十年前都是窮人。」
的確,貴族滋生於明確的階層分化,是奴隸制和封建社會殘留下的體制糟粕,不適用於咱人民群眾翻身做主的新中國。毛主席老早就做過指示:「我們一定要警惕,不要滋長官僚主義作風,不要形成一個脫離人民的貴族階層。」 所以我們在貴族前面賦予一個新字,則意義大變,北京的新貴族們不再是什麼身份階層,也用不著考量身家多少,它只是一種帶有優越感的生活姿態,一種不可言喻的氣息或者氣質。
首先,錢,是他們不缺的,班,他們是不用上的;評點人生、埋汰同類乃是他們的主要樂趣。而實際上,這種生活正是北京很大一群人的寫照。他們多半是藝術、文化相關從業者,但通常身份龐雜,經歷豐富。有人身兼作家導演,有人則是畫家兼任餐飲老闆,有人是音樂家兼公眾知識分子,有人是紅二代兼設計師,或是社交名媛兼慈善家。當然這些名頭不用全盤當真,只要明白他們個個都是傳奇就夠了。[詳細]
在普通人眼中,這個北京新貴圈的人活得多姿多採,卻也匪夷所思。其實那些傳奇人物的高深莫測也會讓圈中人迷惑,在某個高端社交場合新貴們彼此遇見,互相打著岔,高談闊論著,也會暗自睥睨一下對方的行頭,然後想「丫的錢都是哪來的啊。」
現如今這社會,有錢可不稀奇,難得的是有錢又有閒,對生活遊刃有餘,能變著法的享樂。電影裡李香山大肆操辦離婚典禮,看似荒誕,在現實的北京也未必是天方夜譚。北京新貴們動輒開瓶1萬2的Chatreau Latour,開著越野車去趟新疆參加馬術比賽,去寺廟裡過次生日聚會,舉辦限制級的家庭派對,一句話,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人家做不到的。
怎麼才能活得如此「靠譜」呢,這裡只能引用何勇《鐘鼓樓》裡面的歌詞作答:是誰出的題這麼的難,到處全都是正確答案。
可以籠統的說,這一面得歸功於他們自己,未必是才華,至少得是聰明(姑且不論他們的名頭前是否該加上一個「偽」字);另一面其實更加關鍵,那就是時代的變數。在八九十年代藝術還不是人人都敢玩、想玩也不得門路的時候,有的人憑著畫紅臉蛋兒的人物,有的人憑著寫過幾本書,有的人憑著演過幾部戲,更多的人是借著皇城根兒下長大,關係深厚門路廣博,迅速抓住了時代的脈搏,便率先富了起來。時至今日,自然也不用論點上班,或是處心積慮的搞什麼創業了。
一般來說,能混進這個貴族圈裡的,男性背後都有一個或若干個大哥;女性要麼有著顯赫的家世背景要麼得是曾經的尖果一枚。
北京的社交網絡素以圈子化著稱,文化圈首當其衝。人說,京城遍地文化人,隨便進一館子便聽見鄰桌盤足論道,大談當代藝術云云。而北京人的貧嘴和刻薄也是聞名遐邇的,相互打岔便是北京新貴族圈裡盛行的待客之道。
在一個文化圈的飯局,各路名嘴濟濟一堂,你若是沒有那個承受力和心理素質千萬別混在裡頭。各種尖酸刻薄話將不絕於耳,不在座的一定不會落有好話柄,面對面也未必會嘴下留情。當年網絡流傳甚廣的王朔痛罵記者視頻,多少也讓人們了解到了北京文化圈的不好惹。
如果說文化圈的主要特色是刻薄,藝術、時尚圈依然是避不了的勢利。一位社交名媛曾向筆者口述個中門道,高級的社交場合下,彼此間三五句客套的開場白便是在試探對方有沒有料。倘若最近時運不濟,也千萬要偽裝成順風順水的樣子,不然即使得到了關心,也會迅速發現在這個貴族圈裡地位驟低。對女人來說則更為嚴重,如果你最近發了胖,沒了曼妙的腰身,別人不只會認為你變得難看,更會私下認定你最近沒有錢。在貴族圈裡,窮意味著發胖。[詳細]
北京新貴族的另一大特色,是身份跨界,交際圈融合。名流希望結交名流,有錢人愛搭訕有文化的,所以在這個圈子裡,沒有特意的職業屬性。歌星喜歡買藝術家的畫,作家和音樂人聯姻,媒體精英和政府官員的後代合作生意,服裝設計師出現建築師的生日宴會上。也有人學著歐洲做派,在家中安置一條長桌,定期舉辦社交晚餐,將身份職業各異的來賓排好座次順序,介紹他們相識,促成某種合作。此般種種在李香山眼中絕對是「偽上流社會」。北京新貴族都樂善好施,喜歡參加各種慈善活動。《非2》裡有一幕是為保護企鵝的募捐拍賣,李香山由此拍得一瓶50萬元的洋酒,並和秦奮一道糟盡了分不清企鵝生長在南極還是北極的司儀小姐。李香山此時扮演了一名「偽慈善家」,這錢花出去給南極或者北極都不打緊,他不過是在得知死期將至後想要花錢買醉。
「偽慈善家」分為兩種,一種是企業家的商業行為,一種是無聊到了虛無的程度,行善成了寄託。王朔在蟄伏多年後,再度出書已經全盤佛教思想的虛幻和了無,在《非2》這部電影中更是滲透無疑。「生活是種修行」這是王朔的想法,對女兒的希望是將來——就瞎混吧,這也是老王私下裡的真實言論。
人真是擅長於自我矛盾,越世故的人越是渴求真誠,生活過於悠閒便倍感寂寞,得到一切之後反而懷疑人生。這個世紀初開始藏傳佛教便在這個北京新貴族圈內盛行,影響和波及到更廣闊的大眾領域。當一切安妥之後,用李香山的話,「對生活已經沒什麼好抱怨的了」,這一眾人率先開始思考信仰和生之意義,死之存在。這或許是比慈善募捐更加積極的意義。當然「偽佛教徒」也大有人在。[詳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