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荷
圖:來自網絡
在上海船廠打過工的人都清楚,你不必自我介紹,單從身上的工作服,就能看出你是幹啥的。尤其是打磨工,那像小花貓似的灰頭蓋臉,和渾身散發著一股鐵鏽的氣味,以及因汗水的浸蝕而留在衣背上的黃漬,足以證明你所從事的工種。
中午吃飯時,看到鄰座一位和我年齡相仿的中年女工邊吃邊與人聊天。所說話的語氣酷似我們豐縣人,不覺間投去一瞥,那背部和我一樣有此榮耀的鏽跡斑點,令我心裡上產生共鳴:我的同行!忍不住問她一句:你是豐縣的?聽到有人和她說話,扭頭看到了我,」嗯嗯」她點了點頭。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這次不是淚汪汪,而是相談甚歡!她說剛才是和老公視頻來,老公問她啥時候放假?我一愣:剛才手機裡是你老公?
她說,是啊!我說,你老公不像幹活的?也年輕,看著像三十七八歲!她臉上洋溢著幸福:我和他一般大,今年四十四啦!啊?你才四十四?看著四十四歲年齡卻被歲月浸蝕成五十左右的容顏!還有手機裡她那個年輕的老公!我更加疑惑?
她喜悅地誇獎著她老公,臉上流露出孩子般的笑靨。她說她老公是她鎮上的初中教師!帶初三畢業班,平時挺忙的,趁吃飯的功夫想看看她(說到這她害羞地低下了頭)……
我又一驚:啊?還是老師?真的?
為了打消我的疑惑,也可能是一種幸福感促使她再次開通了視頻。給她老公說了我的疑問。
屏幕裡,那個坐在擺著地球儀,放滿書籍的辦公桌前,手拿一本英語書向我們招手的中年男子的一席話令我咋舌!
她老公說:你不相信我是阿蘭(我身邊的她拍拍自己)的老公?可阿蘭是我的老婆(真逗)!其實你的疑惑我懂!我們的確是一對夫妻,一個教師,一個船打磨工,而且我還是一個疼愛這個打磨工妻子的教書匠。
接著他娓娓道來:我的父親在我六歲時因病去世,上邊有四個姐姐,我的母親含辛茹苦,帶著我們姐弟五人,後來,在姐姐們的幫助下我完成了學業!在我高二那年,姐姐們怕我萬一考不好,討不到老婆,紿我介紹了阿蘭。
阿蘭也是苦命人,在她年少時,父親領別人出走而拋棄了她母女二人。阿蘭她溫柔,善良,真誠,孝順,雖然不是太漂亮,可她有咱家鄉的那種質樸,吃苦耐勞的精神!
因為我即將高考,也沒有和阿蘭見上幾面,倒是我寫過幾封信給她,你說逗不逗,初中沒畢業的阿蘭,每次回信都少不了一句話:好好學習,考上大學!
我考上大學的那陣,阿蘭總躲著我,我問她為什麼,她說她還是不要和我好了吧,她配不上我!說句真心話,當時世俗的家人也曾勸我和她斷了,同學也勸我去大學談個志同道合的伴侶,我內心深處也有過動搖。
經過一段時間的深思熟慮,我決定和阿蘭牽手一生,我知道阿蘭身上咱農村女孩的優點,是在那種紅燈酒綠中是找尋不到的,時間證明了我當初的選擇是對的。我們1997年結婚,那年我們二十二歲,如今我們的兒子也二十多歲了,現在上大學,女兒明年就上高中了。
近幾年,雖然我們不在一起,但我們為共同營造這個溫馨之家的心,時刻是相通的,只是我讓阿蘭受罪了,心裡惴惴不安!
隨後他又補充說:阿蘭沒有壞心眼,幹活實在,麻煩老鄉你多關心關心她!
多麼樸實無華的肺腑之言!我對著手機向他豎起大拇指:我給你點讚!你是位好丈夫,好父親!也一定是位德才兼備的光榮的人民教師!是你學生的楷模!
我還是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問阿蘭,你老公說的都是真的?我有些穿越的感覺。
阿蘭看著我這個初次見面的老鄉說,真的,真是真的!
阿蘭沉浸在回憶中:他去上大學頭十多天,拿了禮,來俺家,給了俺二幹塊錢,說不讓我胡思亂想,他一畢業俺倆就結婚,後來在開始教書的第二個月,我就出嫁了,那天他家來了好多老師,他的同學,擠滿了俺的院子!
阿蘭說,她老公在鎮上教書,她在家種地帶孩子照顧老人(還有阿蘭的娘)。雖然不像別的老師那麼富有,可老公知足!
阿蘭又說,她的母親在五年前得了腦梗,欠了不少債,兒女上學還要花錢,她不得不出來打工,把不能自理的母親丟給老公和婆婆。她拉著我的手:大姐,人家都說俺老公傻,他給學生補課不收錢,以前我在家時一群一群的學生來家裡,我都要做飯給他們吃,夏天還買西瓜。
接著她話鋒一轉:對了,還有老公的堂弟,頭幾年與人打架進監獄了,結果俺那個弟媳婦也丟下俺那個侄子走了,今年俺侄子八九歲了,由他的爺爺奶奶帶著,俺老公也分不少心思在他侄子身上,上次我回去時,老公和我商量給了他們二幹塊。
飯堂裡已只剩下我們兩人,阿蘭還在甜蜜地敘說著,我也沉浸在他們的故事裡!
我打趣阿蘭:你在這幹這種活,你不怕你老公把你蹬了?她害羞的低了低頭,我自己的人我知道,他不是那種人!
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阿蘭的那句"他不是那種人」,及他老公的自責″我沒有讓阿蘭過上好日子心裡難受」。是世界上最美最動聽的海誓山盟!
我想,無論多麼華麗的詞藻,在這對幸福滿滿的夫妻面前都是那麼的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