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30日,多位畢業生正在扔起學士帽慶祝畢業。當日,浙江大學6000餘名本科生正式畢業,告別校園,並以拍照等形式紀念畢業。中新社記者 王剛 攝
畢業了,除了詩與遠方,還有眼前的「苟且」
◎地瓜趙
小方又回到了學校,到處都是青春的面龐,到處都是穿著學士服笑容洋溢的畢業學子,小方卻與三年前的自己不一樣了。
今年六月,小方畢業整三年。
三年前,小方在學校主樓前拋起學士帽,拍了畢業照,收拾了宿舍,拖著行李走出校門時,莫名地有些感傷——離開象牙塔,就要成為「社會人」了。
生活沒有給他多少時間傷感。因為圖便宜,他在京郊租房,每天擠著八通線去國貿上班。人潮湧動,第一天就差點把他擠成肉醬。下了地鐵,匆匆跑去公司報到,卻收穫部門經理的嫌棄:「怎麼還是球鞋雙肩包,你當還在學校呢?」小方心裡憋著氣,想發作又不敢發作,忍到下班回去,倒在床上想像以後的日子,心裡,有些不安,又有些恐懼。
小方所在的部門是市場部,需要與人交流且幹活利索。偏偏小方是個慢性子,性格也慢,做事也慢。為這,他沒少被老闆批評——老闆是個剛過四十的中年女,但貌似已經提前進入了更年期,見著小方這樣「磨磨唧唧」的員工,更是火上澆油,常常拎著小方寫的方案數落一二三四。所幸小方是個好脾氣,領導不滿意,回去改就是了。最難辦的其實是甲方「爸爸」——小方帶著方案去見客戶,客戶一皺眉,對著方案指手畫腳一通,得,今天晚上加班改方案吧。遇上著急的「爸爸」,小方還得熬個通宵,寫完之後凌晨四點,也不打算回家了,就在公司眯一會兒,去洗手間抹把臉,又是嶄新的一天。
所以當某知名人士提出「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的時候,小方頗為不屑,騙騙大學裡的孩子就算了,真正的生活裡,哪裡有時間和精力去想這麼多的「詩和遠方」啊。大學裡,小方是標準的文藝青年,和女朋友聽民謠、看話劇,有時「窮遊」,與青年旅社裡的陌生人喝酒聊天。現在呢,女朋友在讀研究生,前途未定,北京房價這麼高,小方也開始憂慮起了車子房子和票子。
工作第二年,爸爸查出了糖尿病,在老家治病未果,便來北京瞧醫生。在醫院裡,小方再次受到了生活「暴擊」,想掛的號遲遲掛不上,好不容易掛上了號,醫生卻說爸爸已經到了晚期,要是治療的話,花費不菲且不說,能不能治癒也是難講。從醫院出來,小方感到自己被現實踩到了谷底。身邊有同事,家境優渥,資源豐足,不愁工作不愁生活,為什麼偏偏自己這樣倒黴,什麼也沒有,還要被生活中的「苟且」一下下地踩踏?
爸爸好像看出了小方的氣餒,與兒子並肩坐在醫院的長椅上,他說:「沒事兒,爸爸好著呢,回家好好鍛鍊,總能多活上幾年。」工作、生活的壓力突然間湧上小方的心頭,鼻子一酸,他掉下淚來。老爸拍拍兒子肩膀:「爸爸活了這麼多年,什麼坎都過來了,不就是生病麼,沒什麼大不了的。」
老爸收拾完行李回了老家,說什麼都不願意留在北京治療。臨走前,他替兒子換了一間房,離公司近點兒,「工作這麼累,好好照顧自己。」爸爸說。
再回到公司,小方好像換了一個人,還是慢,但面對領導和甲方「爸爸」的時候,他不再滿心怨氣了。虛心聽完客戶的訴求,他回來迅速修改,也不像從前那樣,先磨蹭一會兒再通宵加班了,埋著頭改完方案,打車回家好好地睡上一覺,周末也帶著女朋友看場話劇,約場電影。好好地工作,認真地生活,不就是生活中的小磨練小困難麼,打敗它們就是了。
前些天因為工作的緣故,小方又回到了學校。到處都是青春的面龐,到處都是穿著學士服笑容洋溢的畢業學子,小方卻與三年前的自己不一樣了——三年前的自己,對未來的「詩與遠方」充滿憧憬;如今,在「苟且」中升級打怪,對於「遠方」,好像更多了些踏實和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