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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的金秋時節,恰逢「國慶」和「中秋」雙喜同慶。這對中國人來說是多麼難得的節日。
1989年9月29日,節日前夕。四平的夜晚,華燈點綴著街市,已洋溢出濃鬱的節日氣。興奮的人們合家團聚在一起,看著電視裡的節目,歡歌笑語飛出千家萬戶。
然而,這美麗、歡樂的夜晚對於居住在條子河鄉致富隊的張關東一家來說卻是災難的!
就在電視裡的節目剛開始時,張關東夫妻便招呼兒子張曉光過去看電視,9歲的兒子是夫妻倆兒的驕傲,他自幼聰明好學,非常懂事,一般都在自己的房間裡做完作業才出來看電視,學習成績在班級總是名列前茅。
可這天晚上,夫妻倆連喊了幾聲,卻不見兒子回答。夫妻二人這才想起來,兒子晚上七點時因為圖畫本用完了,就說要出去買本,父親給了錢,還交給他一個手電筒用來照明,按理說早就應該回來了。
「商店就在家門前,怎麼去了四十分鐘?」張關東望著窗外漆黑的夜色,一種不祥之兆從心頭掠過。
「曉光,曉光,你在哪啊?……」夜空中迴蕩著張關東夫妻的呼喚聲。夜已很深了,張關東夫妻找遍了四平城裡兒子的一切可能去處,均無下落。夫妻倆失望地拋著疲憊的身體到英雄街派出所報案。
第二天下午,在與張家一道之隔的市綠化處苗圃樹林裡有人發現了已被殘害的張曉光屍體。「這是哪輩子造的孽呀?」張關東夫妻望著可憐的兒子悲嚎著,震撼著在場人的心。
接到群眾報案後,四平市公安局、鐵西區分局兩級刑警隊的勘查人員立即驅車趕赴現場。
屍體頭頸分離,胸腹部有明顯的3處刺創口,孩子的腸子漏在了外面,生殖器被割下。孩子屍體的慘狀讓人不忍直視。經過檢驗胃內溶物,孩子的死亡時間9月29日晚飯後兩小時左右。據張曉光母親反映:張曉光出走時手裡拿著一隻兩節電池的電筒,電筒上沾有綠色油漆痕跡。但在現場沒有發現電筒,很可能是被兇手帶走或者遺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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兇手如此殘忍,令四平市為之震驚,然而,更令四平公安震驚的是,這起案件居然和89年1月18日的殘害兒童案驚人的相似。
時間倒回到89年1月18日晚,英雄街郵電委居民張某9歲的女兒張東月和6歲的侄女張瑜被殘害在條子河鄉海豐村麻袋廠院內:其中一名女孩的頭顱被割下,腸子外溢出腹腔;另一名女孩褲子被脫至膝下,陰部有明顯的被人用刀殘害過的痕跡。
在現場,警方發現了中間是成年人足跡、兩邊是兒童足跡組成的三組成趟足跡,從這點來看,很明顯是犯罪分子居中領兩女孩進入現場,而從步法來看,整個過程很自然,而且沒有掙扎反抗的跡象。就此,警方分析認為應該是熟人作案,並定性為報復殺人。然而,圍繞著張家的社會關係進行了長達8個月的調查,卻一點展開也沒有,這令四平警方非常鬱悶。
而此時的張曉光被害案,無論從侵害方式還是作案地點來看,都和「89.10.18」非常相似。四平警方總結了如下相似點:1、案發時間均為節日之前;2、案發地點非常近,僅僅隔了一條街道;3、犯罪分子侵害對象相同,都是幼童。就此,決定將兩起殘害兒童案件併案偵查。
然而,令警方疑惑的是,兩起案件犯罪分子的作案動機到底是什麼?他們隱隱約約感覺到,自己恐怕是碰到了一個國外刑偵紀實中才有的,專門針對兒童的連環殺手。但那時候對這方面的認知還遠遠不夠,因此警方在劃定偵查範圍時部署如下:1、在兩起案件的案發地和被害人居住地周圍,利用群眾國慶放假休息的機會,圍繞受過打擊處理、圖謀報復社會的反革命,刑事犯罪分子或在生活中因受到某種刺激而心理變態的人開展深入的調查摸底工作。
大家看到這裡,已經注意到這起系列殺害幼童案件發生的時間段了。這是一個多事之秋,全中國都處於剛剛從混亂當中恢復過來,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打破這短暫的寧靜。
因此四平市公安局長決定親自掛帥,強調誰查漏了扒誰的裝!同時,抽調以鐵西刑警隊偵查員為主體的多名精幹刑警,成立「9·30」系列兒童專案組。而與此同時,大規模的人海戰術已經悄然展開了。
「大海撈針」絕非易事,警察們連續摸排了四天,卻一點線索都沒有。為了擴大案件線索來源,10月4日,國慶節日剛過,案件指揮部就召開了鐵西區範圍內各單位內保人員會議,公布了案情,要求在單位內部進一步發動群眾,搜集線索。在會議上,四平公安局長再次強調:「別以為你們在自己單位都是小領導就治不了你們,誰查漏了,照樣得捲鋪蓋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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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松遼委勘測公司四平分公司保衛科劉科長向案件專案組匯報了一個情況:該單位職工蔡恆銘(化名)曾向他人談到過,此案可能與其養子蔡繼華有關。
有句話叫「知子莫如父」,即使是養父,一般也不會將這樣惡性的案件和自己的養子聯繫到一起。因此這一情況受到專案組的高度重視,偵察員連夜對蔡繼華開展工作,查明了此人的情況:蔡繼華,男,19歲,市起重機廠工人,性格孤僻內向,在單位有盜竊行為。
為了獲得更多情況,第二天,在劉科長的配合下,鐵西刑警隊偵察員張國才和曹陽找到了已離休在家的蔡恆銘。經耐心地做思想工作,蔡恆銘反映了兩個非常蹊蹺的情況:
首先,蔡恆銘注意到,89年的殘害兒童案件發生後,養子蔡繼華曾連續幾天到案犯現場周圍閒逛,對公安機關如何破案特別關心,回到家中又問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其次,9月29日晚,蔡繼華曾帶刀外出過,直到8點才回家,回家後又一反常態,居然破天荒地自己動手洗衣服。
「那蔡繼華在平時有沒有與常人不同的舉止?」偵察員張國才啟發道。
「他有時看電視激動了用力刺自己的胳膊,還剜沙發的靠背。對了,他還有兩本非常詭異的日記!」說著蔡恆銘從蔡繼華臥室拿出兩本日記遞給偵察員。
偵察員曹陽翻開一本日記扉頁,裡面有幾個字是用紅色原子筆書寫的幾個醒目大字,非常顯眼:「殺人是人生最大的享樂!」字的周圍還用畫的滴血的刀劍包圍著。
專案組聽取了兩名偵察員關於蔡繼華的情況報告後,認為蔡繼華極有可能就是他們苦苦找尋的殺人狂魔,於是把他列為一號重點嫌疑人。
指揮偵察員兵分兩路:一路到單位控制蔡繼華,一路公開搜查蔡繼華臥室。
在蔡繼華充滿黴爛味的臥室裡,擺著一張床和一張寫字檯。寫字檯上凌亂地堆放著《殺人狂》、《心變》、《少女之心》、《福爾摩斯探案集》、《刑事偵查學》……三十餘本書刊。偵察員抽出寫字檯的抽屜,把手探進去,摸出一隻兩節電池的電筒,電筒的頭部沾有一滴乾涸的流柱狀油漆痕跡,心中不覺一亮。給被害人張曉光母親辨認,電筒就是張曉光失蹤當晚拿的那隻。
而負責控制蔡繼華的偵察員在蔡繼華單位的工具箱裡找到了一件沾有大量血跡的襯衣,和一把沾有血滴的尖刀,經提取血跡化驗,血型與張曉光血型相同。
大量證據充分證明:蔡繼華即為「9.30」系列殘害兒童案件的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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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繼華這個反覆閱讀過《福爾摩斯探案集》,潛心研究過《刑事偵查學》的「殺人狂」被帶到刑警隊後,情知不妙,仍強作鎮靜,只承認自己有小偷小摸行為,企圖避重就輕,轉移視線,一接觸到實質性問題就低頭沉默不語,或者百般抵賴。
但此時預審員手裡已經有了大量的證據,蔡繼華抵擋不住偵察員凌厲的攻勢,經過5個小時的較量,終於供述了「9.30」案件犯罪經過。
9月29日晚,蔡繼華一想到節日來臨心情就格外煩燥。於是他懷揣尖刀外出尋找侵害對象時,正趕上張曉光走了兩個小賣店均未買到圖畫本,便主動上前搭訕,以帶他買圖畫本為由將他騙至苗圃樹林裡殘害。
繼而,偵察員乘勝追擊,審訊向縱深發展,迫使蔡繼華交待了全部罪行。
原來,蔡繼華自幼在蔡恆銘夫妻的嬌慣下養成了自私、專橫的性格,然而命運卻跟他開了個極大的玩笑——他不是蔡恆銘夫婦的親生兒子!原來,蔡繼華的母親是一名上海女知青,1971年2月,他生下來之後母親就將他扔在醫院,轉身離去。很明顯,蔡繼華是一名私生子。
由於蔡繼華從小是在姥姥家長大的,他的姥姥非常重男輕女,就讓蔡繼華的表姐當大馬給他騎,表姐稍微反抗一下,蔡繼華的姥姥就大聲呵斥。長大後,蔡繼華被父母接走撫養,由於蔡恆銘夫婦不能生育,因此對蔡繼華極為寵溺,更讓他異常囂張跋扈,長到19歲以後,他對父母是張嘴就罵,抬手就打。他的母親為了讓他孝順點,就讓自己的四哥也就是蔡繼華的舅舅說出了身世之謎。
沒想到,當蔡繼華知道自己是養子後,仿佛一下子從天堂的王子跌落成地獄裡的囚徒,總覺得自己無臉見人。在極度的空虛中,他在書攤上意外地找到了可滿足他空虛心理需求,充滿色情、兇殺內容的黃色書刊。像得到救命稻草一樣,經常抱著書貪婪地讀著,書中的情節也常令他想入非非。
他逐漸悟出了一個荒謬的道理:只有敢殺人的「人」才是真正的強者。他要報復,他要殺人,他要成為強者,他變態了。
為了滿足他變態心理的需求,他首先把殘害兒童作為殺人計劃的初步嘗試。自88年以來,他以哄騙手段作案4起,殘害兒童5個人,除了已發現的三名兒童的屍體,另有兩名兒童的屍體被他埋在了地下,埋屍地點就在發現張曉光屍體的苗圃當中。
據蔡繼華交待,1988年1月16日下午,他誘騙男童謝影利和他一起去買東西吃,謝影利平常就和他一起玩耍,就歡快地和他去了,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1989年8月份的一天,他又用同樣方法殺死了男童鄒坤。
而在警方進行核實的時候,令警方非常驚訝的是,其中一名被害兒童的家長一直以為自己孩子是被拐走的,直到蔡繼華被抓獲,他們都沒有報案。
至此,轟動四平的「9.30」系列殘害兒童案件徹底告破。在看守所內,蔡繼華交待,他在家雖然霸道,但在外面經常受人欺負,後來得知自己是私生子,覺得沒面子,就想殺人發洩。他選中幼童作為侵害對象,是因為孩子沒有反抗能力,又很容易誘騙。殺死其中三名孩子時,他進行了分屍,一是為了迷惑警方,讓警方覺得是仇殺(剛開始果然成功),二是為了製造恐怖氣氛,發洩自己心中的怨恨。
這個殺人狂魔,在破案後的第十天被押上刑場執行槍決。
據四平市民回憶,執行槍決那天,全市能有時間的都在路上看。為了能把他活著拉到刑場,公安沒有用當時犯人遊街慣用的大綠解放軍車,而是用的當時還是很高級的新北京吉普。但是據說到了刑場,那輛車已經被市民投擲的石頭砸的不成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