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這句心得體會,是「醉翁」歐陽修花了幾十年才總結出來的。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這句心得體會,是「醉翁」歐陽修花了幾十年才總結出來的。
從無憂無慮到彷徨失落,從焦慮困惑到雲淡風輕,飲酒的心境不同,杯中的滋味似乎也不同。
無關風月
上篇說到,北宋大文豪歐陽修年輕時,在洛陽工作過好幾年,任西京留守推官。上司錢惟演對他極盡關照,同僚梅堯臣與他志趣相投,年輕人不知憂愁,酒不離手,在洛城的大街小巷縱情揮灑青春。
好時光總是匆匆。公元1034年,一紙調令,將他從洛陽調回開封。
開封是北宋東京,與西京洛陽同屬河洛文化圈,兩地一衣帶水,人員往來密切。回京城工作,得見天子,是升遷,按理說是好事,歐陽修卻不太高興。
離開洛陽前,洛陽的朋友設宴為他餞行。他喝多了,似乎預感到了什麼,寫了一首《玉樓春》:「尊前擬把歸期說,未語春容先慘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關風與月。離歌且莫翻新闋,一曲能教腸寸結。直須看盡洛城花,始共春風容易別。」
離別讓人傷感,不知何時能再見,舉杯消愁,欲語淚先流。人的多愁善感與生俱來,與風花雪月無關。不如攜手同遊,看盡滿城牡丹,把美好的回憶藏在心底,無悔、無憾地與春風作別。
雖則惆悵,不失豪放;貌似無所謂,其實「有情痴」,這很「歐陽修」。
滿城風雨
回京之後,歐陽修任翰林院館閣校勘,負責編修典籍。這份工作很體面,活兒少,錢多,事不大。下班之後,歐陽修照舊常跟同事們聚會飲酒。
只是,他明顯感覺到,東京的酒喝起來沒有西京的那麼輕鬆,席間時有刀光劍影。
當時,北宋王朝貧富差距懸殊,官僚機構膨脹,辦公效率低下,社會矛盾日益突出。範仲淹憂國憂民,呼籲改革,嚴懲腐敗分子,得罪了朝中的既得利益者,被貶了官。
歐陽修性格直率,平日裡兩杯酒下肚話就多,時不時在酒局上抨擊時弊,聲援範仲淹。不知是誰落井下石,舉報他是範仲淹的同夥,狂妄自大,非議朝政,於是他也被貶出了京城。
公元1040年,估摸著歐陽修已經「反省」得差不多了,皇帝又把他召回了開封。
革新派和守舊派的鬥爭逐漸白熱化。範仲淹重獲重用,與大臣富弼等人合力推行新政。歐陽修滿腔熱血未改,堅定地為範仲淹「站臺」加油,積極參與革新,彈劾貪官汙吏,決心放手一搏,為國為民謀福利。
然而,在守舊派的阻撓下,改革再次失敗。公元1045年,範仲淹、富弼等人相繼被貶,歐陽修再度嘗到了政治這杯酒的苦澀。
被他抨擊過的某些官員,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一門心思要幹掉他。他們發動輿論攻勢,往歐陽修身上潑髒水,說他生活作風有問題,跟外甥女亂倫,要求歐陽修辭職謝罪。
有人還翻出歐陽修當年酒後寫給青樓女子的「豔詞」當證據,指責歐陽修縱情酒色,道德敗壞,不堪為官。
一時間滿城風雨,眾說紛紜,歐陽修被搞得焦頭爛額,幾乎身敗名裂。
儘管朝廷成立了專案組調查此事,最後宣布證據不足,歐陽修「亂倫」罪名不成立,但他仍被貶出了京城,任滁州(今安徽省境內)太守。
千古伯樂
離開洛陽的日子裡,歐陽修經歷了大起大落,看淡了是是非非,人生進入新境界。
滁州有山有水,風景秀美。工作之餘,歐陽修常和朋友到山間的亭子裡喝酒散心。眾人觥籌交錯,笑語喧譁,他喝兩杯就醉,「頹然乎其間」,眯著眼睛看山水。
他自號「醉翁」,寫下了千古名篇《醉翁亭記》,其中有云:「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
過去,他追求酣暢淋漓,不醉不歸;如今,他享受山水之樂,微醺即止。
他依舊不太「上進」,為政「寬簡」,但他會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儘量將工作幹得更到位。在他任職那些年,滁州被治理得井井有條。
後來,歐陽修又被調回京城,編修史書,並擔任主考官,主持進士考試,選拔人才。
歐陽修有學識、有眼光、有胸襟,他領導北宋詩文革新運動,慧眼識英才,積極提攜蘇軾、蘇轍、曾鞏等青年才俊,鼎力推薦包拯、文彥博、司馬光等國之棟梁,對北宋乃至中國文化影響深遠。
回想當年在洛陽時,錢惟演力排眾議「富養」歐陽修,給他充分的時間和空間搞文學創作,簡直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怪不得歐陽修感嘆「曾是洛陽花下客,野芳雖晚不須嗟」,有洛陽那段美好時光墊底兒,他心中花香瀰漫,無酒亦醉。(記者 張麗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