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過去的春節,英國布萊尼姆宮大廳裡一位名叫「貝蒂」的機器人,一經亮相,便成了網絡紅人。
身高1.52米的貝蒂,是牛津大學下屬牛津機器人研究所研製的機器人產品,它「頭」戴玻璃罩,「腳」綁輪子,能直立行走,可以像人一樣在博物館大廳接待遊客。
(「貝蒂」在英國布倫海姆宮)
春節期間,貝蒂在布萊尼姆宮進行了為期5天的導覽試驗服務。根據英國《每日郵報》報導,貝蒂不僅能提供有關布萊尼姆宮的歷史信息、回答遊客的提問,還能跟遊客合拍自拍照、將照片上傳至推特並加上#bettyinthepalace的標籤。
貝蒂長相炫酷,外形酷似英國科幻劇《神秘博士》中的「戴立克」,它親近的舉止中透著一點神秘,不斷引來遊客圍觀和合拍。新奇的合拍照很快在推特上流傳開來,貝蒂因此在社交媒體上火了一把。
貝蒂的走紅,讓來自山西地質博物館的展廳講解員王瑞安(化名)感到新奇,也讓他感受到了職業生涯裡從未有過的壓力。可千萬不要以為,用機器人提供導覽服務,只是英國布倫海姆宮才有的福利。最近兩年,中國多個博物館和相關場館也有了機器人的身影,王瑞安所在的單位,近來就引入了機器人「新同事」。
隨著機器人的逐漸走紅,王瑞安和他的同事在焦慮地思考:不久的將來,機器人在博物館會迎來「上崗潮」嗎?隨著貝蒂們的進化,機器人又將為人類帶來哪些驚喜和壓力?
導覽機器人走紅背後:解說員供不應求
最近幾天,王瑞安時不時會觀察「新同事」「豹小秘」的一舉一動。他發現,機器人同事可以講搞笑段子哄遊客開心,會做出可愛賣萌的表情,能搖頭晃腦地為大家唱歌,非常受小朋友的歡迎,而這些都是生性靦腆的王瑞安極不擅長的。即使面對最拿手的解說,王瑞安也很難保證,每次都可以做到像機器人一樣精準。
王瑞安的壓力並非個例。最近兩年,中國博物館和相關場館,大有「你追我趕」爭相嘗試引入機器人之態勢,如今獵豹移動機器人「豹小秘」、雲跡科技機器人「雲帆」、百度機器人「小度」等,已成了博物館的「新員工」。
機器人可以記憶和呈現大量文物資料,能實時與遊客互動,這些舉動都在提升博物館的科技範。但博物館引入機器人,僅僅是為了錦上添花、增強科技感這麼簡單麼?經過一番調研可以了解到,講解人員的供不應求,也是博物館嘗試使用機器人的重要原因。
國家文物局公布數據顯示,截至2016年底,全國經各地文物部門年檢註冊的博物館總數達到了4873家,相比於1996年的 1219個,翻了近四倍,博物館文物藏品達3938.32萬套。僅2017年,博物館接待觀眾就達到 9.7億次。相比之下,講解人員的儲備數量卻沒有同步增長。
這造就了一種現狀:一般而言,由於人手有限,場館講解員通常只為領導和參觀團體提供講解服務,幾乎不面向散客。現狀的出現,和講解員培訓周期、工作強度、能力建設等因素限制密切相關。
博物館短期難以培養大量講解員。據了解,一家博物館要培養出一個初級講解員,僅基礎講解能力的訓練,就要歷經半年到一年,而一個講解員要走向成熟,必須能將館藏文物、遺址背後的歷史故事娓娓道來,這至少需要三五年的歷練。
記憶和輸出數據恰巧是機器人的優勢。面對博物館這樣的垂直場景,當輸入大量相關內容之後,通過問詢的方式,機器人可以輕鬆調用知識,而因為有了雲端的共享,知識圖譜又可以被大量複製,機器人與機器人之間協同起來,效率也很高。
長久以來,困擾博物館的痛點,還有講解員的編制問題和員工流失率。由於編制有限,博物館經常要聘用編外人員來擴充講解員隊伍,而耗時耗力培養的講解員,常常又會因待遇和上升空間受限等而流失,這種問題在地市級場館中似乎更嚴重。一位來自山東淄博市的博物館行業從業人士透露,像淄博陶瓷博物館、蒲松齡紀念館這樣的場館,編外講解員佔比高達80%以上。
講解員本身的工作強度也非常大。一位來自浙江德清地理信息科技館的工作人員,則道出了講解員在人手不足和重複勞動下如何耗時耗力:德清地理信息科技館日均人流量 500人次,高峰日期人流量 2萬人次,但館內目前只有六個講解人員,具體到每個講解員的工作量上,如果按照每人每天接待三批人(每批10-60人不等)來算,每個講解員每天至少要步行20公裡,相當於跑了半程馬拉松。
(「豹小秘」在浙江德清地理信息科技館)
為了緩解講解壓力,如今的德清地理信息科技館已嘗試讓機器人來解放部分人力勞動。據上述科技館人員透露,他們此次採購了四臺「豹小秘」,現在每臺機器人每天大約可以完成130次的室內導航和400分鐘的智能講解。
近年來,中國也在出臺政策,不斷推動服務機器人在場館的落地應用。比如,《國家「十三五」文化遺產保護與公共文化科技創新規劃》中就提到,要利用人工智慧技術和人機互動技術,研發可實現自然語言對話的服務機器人,降低人員工作強度,提升服務質量。
導覽機器人進化:人機如何更好協作?
感受到壓力的王瑞安留意到,導覽機器人並非最近兩年才出現。早在 2014年,日本未來科學館就曾向外界展出過兩款人形機器人「姐妹」:外形為成年女子的機器人為參觀人員講
解,並與來賓對話;外形為女孩的機器人則負責播報國際新聞。「姐妹」機器人的肌膚採用特殊矽樹脂製成,非常柔軟,從遠處看像極了小學課本裡的插畫人物。
(日本未來科學館展出的兩款機器人「Kodomoroid」和「Otonaroid」)
在王瑞安看來,和日本的人形機器人不同,如今博物館引入的導覽機器人,更多在實用功能上下功夫。接地氣的機器人廠商也意識到,現階段只有找到垂直的應用場景,比如挖掘像博物館這樣有著導覽需求的細分市場,才能真的讓機器人落地,成為人類的好幫手。
對機器人產生興趣的博物館,也極為看中機器人的實用功能。一位行業資深人士表示:博物館選用機器人,並不在意機器人是不是真的長得像人類,更多會考慮其能不能滿足導覽和講解需求,能不能有多樣化的交互方式,能不能針對自己的博物館提供可定製化的智能服務方案。
目前,在王瑞安目力所及的視野範圍,他已經可以看到多款導覽機器人產品,有些機器人是在小範圍做試點,而有些已逐漸走向了全國多個地區。
像百度這樣的巨頭,更多是在做試點布局。早前,百度推出了「小度」機器人,選取了湖南省博物館進行了落地試點。由於集合了人臉識別、語音識別、小範圍運動、互動等能力,「小度」機器人成了博物館前臺智能小助手,的確已經可以分擔部分講解、接待工作。
巨頭之外,一些對市場把握極敏銳的公司,不僅推出服務機器人,而且還面向場館提供可定製化的解決方案,因此其產品落地範圍更廣。比如王瑞安的「新同事」「豹小秘」,身影已遍布山西地質博物館、浙江德清地理信息科技館、江西景德鎮中國陶瓷博物館、山東美術館等。
在王瑞安眼中,「新同事」可愛靈敏、交互性強、知識淵博,比如提前輸入人臉等信息,它會在人群中一眼認出你來,同你打招呼。知識層面,「豹小秘」不僅對博物館常識瞭然於胸,還能回答上有關周邊交通、住宿、餐飲等問題。閒暇之餘,它還不時地會調侃捧哏,逗得遊客哈哈大笑。
目前,機器人面向博物館的服務,還不能用完美來形容。在王瑞安看來,未來的機器人,還可以在行走的靈活性、語種的多樣性做出突破。
和機器人「新同事」共事後,王瑞安開始琢磨起人機關係。他得出的結論是:目前機器人還沒有辦法做到像人一樣靈活,比如難以個性化地處理遊客的需求,因此機器人和講解員更多是協同而非替代關係。
「更加個性化的服務,是我未來努力的方向。」在博物館工作兩年的王瑞安,一想到這裡,不再那麼焦慮和迷茫了。
來源:中國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