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課丨八班「精英說」小課堂:李陽《最後的江湖「鏢局」》

2021-02-07 聚焦MBAers



工科學子,半世漂蕩。為求碎銀幾兩,滬濟來去匆忙。奈何三十而立,一事無成;徒自黯然神傷,心中彷徨。縱有惕厲自省,謀圖己志;亦恐朝令夕改,心性難長。故而稷下求學嚴於律己,但求沉潛內修以慰生平。

古人云: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讀歷史始於個人愛好,興於開卷有益,終於上下求索。

二十四史加清史,然後還有很多雜七雜八的。但是有很多讀過之後又忘了。用的時候還得回去找資料去翻。

你今天分享的內容在我們歷史課本上很冷門,為什麼想分享鏢局呢?

我們學的歷史都是官修歷史,很多真正的內容並未得以深究。正如一座冰山,我們看到的只是浮在水面上的一小部分,更大的內容都在水下呢。我們需要不畏浮雲遮望眼,透過現象看本質。

鏢局的產生涉及了很多,比如歐洲的大航海時代、日本的戰國時代、中國古代的財政制度甚至朱元璋的出身,這些都是很重要的影響因素。

這跟個人有關,認為重要的人會去看,認為不重要的人不去看。求同存異,存在即合理。

寒風蕭瑟日朦朧,名賢秀士聚學宮。

笑談萬年誰著史,不虛千裡覓封侯。

蘇秦懸梁刺股刻,匡衡鑿壁偷光時。

青年不負凌雲志,厲兵秣馬踏徵途。

一般來說,能夠引起人們興趣的知識分為兩類,一類是「有用的」,另一類是「有趣的」。之前小課堂講的內容都是非常「有用的」知識,想必對各位都有所幫助。今天我在這裡給大家分享一點「沒用的」知識,希望大家能夠認為這是「有趣的」。


中國上下五千年,有三種文化符號是其他文明所從未出現過的。按照出現的時間順序,分別是科舉、青樓和鏢局。科舉是中國特色的人才選拔方式,而青樓和鏢局則在很大程度上是在科舉的土壤中生長出來的。

今天是第一次講精英說,先給大家講一下在座各位所最感興趣的一個中國特色的文化符號——鏢局。

這一段文字想必絕大多數同學都會眼熟。來自於《倚天屠龍記》第三回,殷素素請龍門鏢局將俞岱巖送回武當山。金庸大俠忝列香港四大才子,但是很遺憾,此處是個Bug。

根據正史與非正史的記載,鏢局大約出現在明朝中後期,一種說法是在正德年間出現,另一種則認為鏢局到萬曆年間才出現。而《倚天屠龍記》所發生的時間線則是在元朝末年,是不可能出現鏢局這種產物的。

那麼現在來推敲一下,為什麼鏢局到明朝中後期才出現呢?這裡我們就不得不回溯到朱元璋同志的身上。中國歷史可考究的大約是3500年左右,一般認為是從商朝開始,夏朝是否真實存在,考古學界還有爭論,因為目前並未出土過夏朝的文物。

歷史學界一般會採取雙重維度印證的方法來驗證史實。一個維度是史稿的記載,另一個維度是出土的文物。二者能夠吻合,方才認為這段歷史記載是真實存在的。

夏朝的存在目前在學術界還在討論中,我們先不去管它。從3500年的歷史來看,朱元璋是大一統的王朝中出身最低的一位,沒有之一。

我們回去看一下,商湯是部落酋長,姬昌是部落酋長,嬴政是部落酋長,劉邦出身比較低,泗水亭長,不是官,而是吏。這個要分清楚的,自古皇權不下縣,縣長以下的都是要本地豪族和地主階級來擔任。

劉邦屬於小地主階級。再往後王莽是外戚,劉秀是沒落皇族。東漢末年三分天下,曹操的父親曹嵩,是大太監曹騰的養子,官至太尉,位列三公。

劉備是沒落皇族,孫權則是籍父兄之名,算是地方軍閥。司馬家更是位極人臣。等到劉裕篡晉,宋齊梁陳逐一被禪讓,華夏第一帝國到此結束。

華夏第二帝國則是起源於北方的遊牧民族,鮮卑酋長拓跋珪建立北魏政權開始,各大部落酋長你方唱罷我登場,建立起了一系類的小政權。最終北魏分裂,關隴軍事貴族出身的楊堅統一全國,然後同樣出身關隴集團的李淵終結了隋朝,建立李唐。唐朝末年天下大亂,後梁的朱溫是節度使,後唐李克用是沙陀酋長,後晉石敬瑭是節度使,後漢劉知遠是節度使,後周郭威則是順州刺史郭簡之子。而後宋太祖黃袍加身,他可是殿前都點檢,也就是天下兵馬大元帥的另一個稱呼。而後耶律阿保機、完顏阿骨打、李元昊乃至孛兒只斤鐵木真,都是部落酋長。

後面是四代貧農出身的朱元璋,明末多爾袞攜福臨入關,這都是根正苗紅的後金皇族出身。直到民國現代,孫中山的哥哥孫眉是檀香山首富,蔣介石和毛主席都是小地主階級。

所以我們看到,真正出身四代貧農的只有朱重八同志。而這一點從他們家的名字上也能看出,朱重八的父親朱五四、祖父朱初一、曾祖父朱四九,高祖父朱百六。都是地地道道的貧農,因為目不識丁,所以才會用數字做名字。

因為朱元璋的出身太低,雖然他有卓越的政治和軍事頭腦,但是在經濟領域,他就不好使了。由於出身農民,朱元璋就特別信賴土地,痛恨盤剝窮人的官員和商人,所以一方面極力壓低官員的工資,另一方面將百姓綁在土地和職業上,嚴厲打擊商業貿易。而且朱元璋還特別強勢,要求後世的子孫們都要遵守祖制,民間不得私自使用金銀。那民間要用什麼做交易呢?紙幣,也就是朱元璋所發行的大明寶鈔,後面用他的刀子做信用背書。我們都知道,宋朝開始有了交子,這是最早的紙幣。

而古時候的中央政府財政收入主要是三個部分,土地稅(包含人頭稅)、國家專營(包括鹽、鐵、茶等一切稀缺物資)、金融壟斷(鑄幣權以及往貨幣中摻假)。朱元璋那時候有人向他介紹了紙幣,他一看這東西太好了,印鈔機一開就可以隨意掠奪民間財富了。就大發紙幣。

但是我們都知道,紙幣是需要有準備金的,朱元璋可不懂。準備金制度是十七世紀末牛頓任大英帝國國家造幣局局長的時候才開始使用的。在這裡多說一句,牛頓出生於1643年,是大清崇德8年,這時候順治爺還在位。牛頓比康熙爺還要大10歲。

朱元璋沒有準備金,但是他的刀就是信用背書。官員和百姓都頗受紙幣的盤剝。後來紙幣濫發過度,直接就玩崩了,大家後期沒人願意用紙幣。等到明英宗在位的時候,終於徹底開放了金銀在民間的交易。而中國自古以來並不是產銀國,金銀量比較稀少,雖然使用效率比較低,但是中央政府沒法偷偷摸摸搞通貨膨脹了。這就在一定程度上壯大了民間的金融體系。

等到十五世紀末期,1492年,哥倫布帶著西班牙女王掠奪的意願,遠航去尋找印度,結果這哥們兒數學不太好,算錯了距離,因禍得福跑到了美洲大陸。

幾十年以後,歐洲人在玻利維亞、墨西哥、智利、巴西等美洲國家陸續發現了大銀礦,大量的白銀從美洲大陸運向西班牙和西班牙的殖民地菲律賓。當時同樣10兩白銀,夠一個富裕家庭生活1年,還能娶個小妾。而在墨西哥只能拾幾個老玉米。

經濟學的規律從來如此,人往高處走,貨往高處流。除了于謙他爹王老爺子,沒聽說過誰從鶴崗往大同倒賣煤炭的。對於中國高端商品的渴求以及白銀超額的利潤,大量白銀湧入中國。

這時候,日本也發現了大銀礦,並通過韓國間接學到了中國先進的白銀提煉技術,白銀產量大增。據非正式統計,這段時間從西班牙和菲律賓流入中國的白銀約為2.5億兩,從日本流入中國的白銀約為1.7億兩。總計5億兩左右。而這個時期明朝的財政收入一年不過幾百萬兩而已。

貨幣流入過多,叫通貨膨脹,市場貨幣不足,叫通貨緊縮。凱恩斯就認為適當的通貨膨脹有利於經濟的發展。於是在大量白銀的湧入過程中,大明政府金融管控能力又不強,導致了民間出現了繁榮的經濟發展。

所以那時候江浙一代的富豪就爭相攀比誰家的院子好,誰家的廚子水平高。就像蘇州的留園,就是始建於1593年,也就是萬曆21年,差不多就是這段時期。

而這時候白銀成了主要的貨幣,商人們做生意往往要將貨物賣到供應稀缺的地方謀求更高的利潤,可是紙幣系統被玩崩了。只能大量的現銀交易。

因此就出現了以此為生的土匪,同時日本剛剛經歷了著名的戰國時期,織田信長、豐臣秀吉、德川家康相互攻訐,大量的日本武士階層成為了倭寇,也參與了土匪們的事業。因此鏢局這種為有錢人服務的物流+安保+保險的機構才應運而生。

但是為什麼說鏢局是中國特有的呢,因為在歐洲和美國,都從未出現過鏢局這種產物。歐洲是因為實行的領主制,領主負責所屬土地所有的收益,並擁有軍隊保駕護航。民間商業不繁榮,而且歐洲領主的土地範圍比較小,因此並未出現鏢局。

而美國很大,還是中央政府。美國成立的1776年,是我們大清乾隆41年,這時候正是中國鏢局最紅火的時候。但是美國人全民尚武,我們看到的那些西部片,都是一家人帶著槍就出發了,誰敢攔路搶劫就死磕,搶劫的成本太高,因此美國也沒有出現鏢局。


回到金庸老爺子的小說,金老爺子的小說中最出名的鏢局應該算是林平之家裡的福威鏢局。福威福威,有福才有威。林震南走鏢局的方式就是到處結交朋友,押著鏢路過某個山頭,先找相熟的綠林好漢給那邊送個信,給足面子,只要讓我從這裡走,每年給你留下一定數量的買路財。

土匪也是有組織架構和長遠發展的,四梁八柱一群崽子也不是逢人就劫,一旦劫走了鏢,一方面可能會有對方的報復和死拼,另一方面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劫的太狠了就沒人來這條路走鏢了,土匪也要可持續發展。因此通常狀況是鏢局付了買路財,就順利過關。

這就導致了一種情況,一個鏢局一旦做的很大,就可以走通很多路線,這樣其他鏢局接到鏢以後走不通的路,就會找這一家鏢局來借道,支付一定的費用,插上這一家的鏢旗,也能順利過關。

當然還有一種情況,這個綹子就是要劫你的鏢,開始也不是一上來就打。都是先對切口,土匪出一個四梁八柱的當家人物,鏢局出一個鏢師,盤道盤道。如果是朋友,就留下買路財放行。如果談不攏,就輪流出人練一手絕活。有一方一旦認為自己不是對手,那就留下鏢銀或者搬師回寨。

除非是極端情況,二者誰都不服,那就抄傢伙開幹。但是打之前要把鏢旗撤下來,這說明我跟你是私人恩怨,與我們鏢局無關。出了人命要報仇都衝我一個人來。

鏢局的業務不僅僅局限在保銀子,還有信鏢、票鏢、糧鏢、人鏢和物鏢幾個分類。歷史記載大清後期,曾經有大鏢局保過朝廷的稅銀,這一單就是300萬兩。這也說明當時清朝軍隊戰鬥力實在太弱,無法保障稅銀的安全。這一筆裡面朝廷將火耗給了鏢局,大約算下來是3-6萬兩左右的鏢費。

當然這種鏢局後面也有很強的政治勢力,比如李鴻章就是會友鏢局背後的政治資本。同時,會友鏢局還承擔起了李鴻章府邸的安保工作。所以這時候的鏢局,既有物流的屬性、也有安保的屬性、還有保險的屬性。在歷史上是一個獨特的存在。

鏢局的沒落是因為科技的進步。幹掉你的不一定是你的同行,可能是新興的科技。1876年,中國出現了第一條鐵路吳淞鐵路。但是運營不久就被拆毀。但是沒過多久,詹天佑建設好了第一條自主設計的鐵路,京張鐵路。火車轟隆隆的敲響了鏢局的喪鐘。

當時火車速度快,而且又是各省最重要的財源,鐵路沿線都駐軍保護,火車上大量的乘警也有持有先進的火器。這就導致了鏢局生意的極速下滑,逐漸沒落。在中國的歷史劇臺上拉下了帷幕。鏢局沒有了、綠林好漢沒有了、大俠沒有了,從此江湖也就沒有了……


內容分享|2020級MBA8班 李陽

文案編輯|2020級MBA7班 趙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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