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5-24 20:57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原創 張光武 張光武行走文史
189弄這個概念，最早是從明珠嘴裡聽到的，她不住在我們這個區域，那天我們幾個朋友在長壽路巴黎春天的外婆家便餐小聚，明珠是上海鼎鼎大名的美食作家，她的「孔娘子廚房」許多年來一直在上海炊香嫋嫋，家喻戶曉。那天餐畢，大家話別，她嘴裡說了句，等歇去189弄看看「盒馬」開了伐。我當時聽得一頭霧水，又怕露怯，沒敢搭腔，什麼189弄，什麼盒馬，聞所未聞，回家趕快上度娘一查，才第一次知道，離我家200米左右，我經常走過的長壽綠地對面，新開了一個叫189弄的購物中心。
我是從小被做規矩長大的「悶皮」小囡，約定俗成地做出了習慣，平時不清爽來龍去脈、跟自己不搭界的事情不去看野眼、不去軋鬧猛，後來發展到大了不做股票不叉麻將不搞投機冒險，在生活中一直做直線運動，行動永遠比想的慢好幾拍，常常等到非要行動時，一定是火燒眉毛，迫不及待了，屬於上海人嘴上說的「戇噱噱」、「木國國」的朋友，家人總對我說，有人能夠接受你，那是你的福氣，三生有幸，對此我心悅誠服，全盤接受。所以，凡是我認定的朋友，我從不輕言放棄，正因為是來之不易，所以專一。話說回來，如果沒有明珠老師那天一句話，等我知道近在咫尺有一個189弄，恐怕不曉得要到猴年馬月。再後來，跟住在樓下的那位老克勒路遇，他把開在189弄的盒馬講得花好桃花，雲吞如何好吃，蝦仁如何大，吃了還想吃，買了還想買，反正一百樣好，聽這位從小在新雅飯店、靜園書場和大光明彈子房混大的老「少爺」講得眉飛色舞，我們動了心，就此跟189弄和盒馬結上了緣，後來買了卡，還當上了盒馬的綠卡會員，也正因為有了這麼一段，在「新冠」宅家的那段日子，虧得盒馬和叮咚們的外賣小哥，才為我們解決了「糧草之憂」。
189弄是座落在長壽路上的大型購物中心，這棟建築以六邊形為設計元素，張揚海派情懷，被稱為「商業窪地」上的大膽探索。這類風格標新立異的建築將中國寫意山水畫的神韻和現代世界流行建築之澎湃氣勢兼收並蓄、融匯中西，大氣磅礴，對優化城市風貌和提升人們審美觀念，無疑具有極大的助推力。
其實，不止是189弄，長壽路上這些年來美觀大氣的建築真是太多太多，長壽路上這些年來的變化真是太大太大了。
小時候不住在長壽路這一段，對長壽路的印象，就是知道那條路上有個大自鳴鐘，那時大人們說起長壽路從來不講路名，只說大自鳴鐘。後來長大了，知道四出「打野食」了，進過長壽路上的白玉蘭小籠店，那家店上過報紙，店裡掛著許多獎狀和俞振飛等名流的題字。長壽路上還有第四百貨和國棉七廠。曹家渡是個鬧猛地段，去得很少，在那裡的「狀元樓」吃過飯，跟南京路的梅龍鎮、綠楊村和新雅比，狀元的飯店氣派不夠大。記得畫家黃阿忠有次說起，他小時候的家就在長壽路上，根據他的敘述推斷，應該就在現在的長壽綠地和光明城市小區那一帶，第四百貨對面，第四百貨就是現在巴黎春天的地方。原來，陝西北路到武定路就斷了，長壽路改造時，南北打通，一路徜徉，一直跟長壽路北頭的陝西北路「鵲橋相會」了，這應該是一個壯舉。長壽路上那家白玉蘭後來也北遷到曹楊路，它的北遷跟長壽路的大改造也應該是同步的。
記得那年，為了一件要緊事，夜裡遠開八隻腳地去曹家渡，往返路上，從曹家渡到江寧路，近兩公裡的長壽路兩側，燈火通明，塵土飛楊，機器聲轟鳴，到處是工地，到處是戴著藤條帽、穿著工作服忙碌著的施工人員，換而言之，整條長壽路就是一個大工地，一場建築大軍的大會戰，這樣的陣勢真是難得一見，印象終身。那一年，記得是1998年，長壽路改造啟動。長壽路西起曹家渡，東至江寧路、昌化路，行經安遠路、常德路、西康路，陝西北路，綿延逶迤，做這樣有氣魄的大工程，跟之前做徐家匯一號地鐵和徐家匯改造工程一樣，真是要下很大決心、立很大宏願去做的，而且，後來居然都做成功了。大家應該還記得當時靜安公園沿牆高掛的達安花園售樓廣告，達安形象代言人劉嘉玲的美照和達安花園遠景示意圖，吸引了不少路人和等候20路電車的朋友駐足觀看，後來先期買進達安花園期房的朋友大呼合算，猶豫不決、錯失良機的朋友後悔不已。達安花園就是長壽路改造的一部分。如今長壽路面貌煥然一新，與昔時不可同日而語，沿線商鋪華廈和高檔小區林立，美食餐廳食香不絕，東頭從巴黎春天和189弄，一直延伸到西頭的曹家渡，南北商旅，八方食客，一路聞香辨味，足可吃遍南粵北京，川揚蘇杭，大快朵頤，至入夜時，彩燈耀目，車水馬龍，氣象不凡，前面說到評論家稱其「商業窪地」，此論恐怕不算厚道。
忽然地，又想起一件小事，有天我去普陀區人民醫院，出來後穿長壽綠地去189弄，在綠地門口遇見一位中學校長，以前跟他有過接觸，那時他是非常出名的一位校長和數學教師，精明強幹，英氣內斂，幾年不見，發現他明顯蒼老了，他告訴我剛從地段醫院配了點藥，說話時完全是一副退休人的老態，背影甚至有點佝僂，睹之不免悵然。其實，人究竟處在怎樣一個狀態？從外觀是看不出來的，憂鬱，頹唐？還是快樂，心有所依，充滿陽光？只有天知己知，就像那位基督山伯爵，後來究竟去了哪裡？死了？失蹤了？誰都不知道，只有他自己和海蒂知道，也許早已回到基督山小島，過他們無憂無慮的日子去了。一條馬路，一棟大樓，就像一條小溪小流，時而湍急，時而舒緩，甚至，因季節乾濕落差，時隱時現，也像人的一生，起起落落，沉潛不定，風光一時，又銷聲匿跡，隨又可能東山再起，再造輝煌。這人世間，什麼樣的事情都可能發生。但今天，我要為為長壽路、為189弄喝一聲彩，因為，它們眼下正在為我們普通市民的生活創造著美好、希望和對未來的巨大想像空間。
（文中圖片均系兩年前所攝，白雲蒼狗，世事變化是絕對的，無論是人，還是樓盤商鋪，抑或人的心境。此時此際，感恩命運，賜我新的希望）
原標題：《從長壽路上的189弄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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