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容」二字聽起來很美,做起來卻很難。我們時常聽到有人為人和善包容什麼事情都能忍受,比如「唾面自乾」這個典故裡就說,即使有人把唾沫吐到了自己的臉上也不要用手去擦拭,而要讓它自己在臉上幹掉。
這是何等的忍功和包容心!可是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如此。因為人天生就是容易憤怒的,憤怒本身就是人類的自衛方式的一種,也正因為憤怒是自衛的本能反應,所以鍛鍊包容心才成了大修為。然而,千萬不能為了修為的美而盲目地去包容一切。
有一個商人,早年經常山南海北地做生意,漸漸地積攢了不小的家業。家業一大,家裡的人丁也多了起來。有一天,一個小夥子倒在了自家府第的門口。商人信佛,樂善好施,見到倒地的小夥子就不免想要幫助他。
經過問詢得知小夥子是逃荒而來,好久沒有吃飯了,虛弱無力。於是,商人憐憫他就收留了他。等到小夥子恢復健康後,便讓他在宅內當下人,每個月有俸錢,也算是一種接濟。
後來,府裡總是丟東西,有時候是金件銀件,有時候是銅錢,有時候是家具或瓶罐。終於有一次,人們抓住了這個小偷,原來這個小偷不是別人,正是商人救助過的小夥子。
這可真是監守自盜。一問緣由,原來是小夥子嗜好賭博,由於俸錢不夠,就開始偷宅院裡的東西出去變賣。而且他之前也不是逃荒而來,而是賭博輸個精光才流落至此。
其他人聽後都紛紛叫嚷著要送他見官,可是商人卻寬恕了他,不過不再讓他在府裡當差,而是給了他一筆盤纏,讓他回家鄉去。
然而,小夥子並沒有回家鄉,而是當天就拿著那筆盤纏鑽選了賭場,結果輸了個精光。沒有錢又沒有著落的他,迫於無奈,又壯著膽子在夜半時分潛入了商人的府宅偷了幾件古玩,結果在翻牆外出的時候,被巡夜的差役逮了個正著。
第二天,官府傳喚商人去衙門認領被盜的古玩。哪知,商人看到偷東西的又是這個小夥子後,卻說自己沒有丟東西,這些古玩也不是自己的。哪怕差役說是親自看到他從牆內翻出來,商人也只管搖頭不承認,只說是自己那晚辭退了小夥子。官府沒辦法,只好放走了小夥子。
這事很快從官府傳了開來,街坊們議論紛紛,認為商人太傻了。商人在附近廟裡的朋友啟智和尚領著一個小和尚化緣時聽到了人們的議論就順路來拜訪他。
啟智和尚問:「街坊們的議論,你沒聽到什麼嗎?」
商人淡定自若地說:「我耳根清淨,所見悉為浮雲,所聞皆是風聲。」
啟智和尚說:「自言耳根清淨,可見耳根未淨。」
商人:「為何呢?
啟智和尚說:「這需要問你的心。」
小和尚說:「哎呀,你若耳根清淨,就該說聽到了人們的議論呀!」
商人想了想:「議論是聽到了,可是議論的內容其實和我無關,他們議論的只是我的皮囊。」
小和尚急了,說:「重要的不是議論的內容。而是內容背後的東西啊!」
商人以為啟智和尚是試探自己的佛法,就說:「議論對我來說已經成空,又有背後什麼事?」旁邊的小和尚無奈地搖了搖頭:「唉。果然愚鈍。」
小和尚為何唉聲嘆氣?他所說的內容背後又是何事?想必大家已經看出來了。這個商人可真是糊塗,連包容和包庇都沒分清。
表面來看,他是在布施著自己的仁慈和善,展現著自己的大度包容,對於小夥子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錯絲毫不計較,認為自己的做法是符合佛法的。可是,雖然佛確實是講究慈悲為懷,不嗔不怒,普度世人,然而,重點卻恰恰是在這個「普度」之上。
佛不僅要寬恕犯錯之人,更要引導犯錯之人通向正途,不僅要讓自己通過修行成得正果,也要讓被度之人有機會塑成金身。而商人只是一味愚昧地去施捨,似乎他的布施只是為了榮譽名利,而小夥子卻絲毫沒有受到感召,依然在罪孽的泥潭中掙扎浮沉,無法贖脫。
商人只看到了佛陀推崇的表面功夫,卻沒領悟到更深層的菩提心,就好比他說聽到的都是風聲、看到的都是浮雲一般,其實還是他執意太多,反而顯得刻意為之了。
佛慈悲不是假慈悲,而人們的包容也不應該是形式上的包容,有的人和事可以大度包容之,有的卻萬萬不可以去寬恕。
包容也好,寬恕也罷。一來要讓自己不受傷害,二來也要讓被包容寬恕的人醒悟,但最重要的一點是,對於某人的犯罪違紀行為不應該愚笨地去包容,因為此時的包容就是助長犯罪行為,使包容變成了包庇。
包容和包庇,看起來只有一字之差,而性質上卻隔了十萬八千裡。包容總是與別人的讚美掛鈎,而包庇卻常常會讓人受到損害或懲罰;包容是美的,而包庇是壞的;包容是功夫,而包庇卻常常是私心。我們都要儘量增加自己的包容心,而減少自己的包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