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江晚報·小時新聞記者 孫雯 通訊員 郭楠
2019年7月6日,良渚申遺成功。因為之前的長期積澱,這一年之間,關於良渚的圖書,幾乎噴薄而出。
錢江晚報記者馬黎的《看見5000年——良渚王國記事》,是其中比較特別的一本。
《看見5000年——良渚王國記事》 馬黎 著 浙江古籍出版社
8月13日,在2020上海書展,馬黎與浙江文物考古副所長方向明,以「對話良渚」為主題,分別闡述並進行對談。
如何向大眾講述一種文明的高度?
方向明從學者的角度,用15分鐘時間講完了一部極簡良渚史:良渚附合文明的三個重要特徵;良渚的文明形態是怎麼樣的;為什麼良渚會成為東亞大陸最早進入文明階段的區域文明;良渚文明對中華文明的影響;良渚發現的歷程。
方向明講述極簡良渚史
馬黎的詮釋,也有有自己的方法。
2012年4月13日,餘杭玉架山史前聚落遺址評上年度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那天,馬黎第一次撥通了當時還是浙江省文物考古所副所長的劉斌的電話,第二天,便去到了考古工地,看到了在現場發掘的考古人、領隊樓航。
在分享現場,她展示了那篇題為《我們對良渚文化的了解,還不到20%》。
「去年良渚申遺成功之後,我又問了考古所的一位老師,現在良渚申遺成功了,成為了全世界都知道的大明星、大IP,那我們是不是對良渚、對良渚古城已經十分了解了呢?那位老師說,可能還是百分之二十。」
馬黎分享「誰解良渚」
在她看來,考古學家80多年持續的工作,發現得越多,要面對的問題也就越多——考古是不斷地接近歷史,但永遠無法完全揭示歷史——這也是這個領域對馬黎最大的吸引。
在良渚,浙江的考古專家們追著一塊塊石頭跑,一點一點接近著這個5000年前的文明。
「2006年6月,劉斌帶著考古隊在瓶窯葡萄畈遺址進行試掘,發現了一條良渚文化時期的南北向河溝。他感覺有戲。洛陽鏟一把下去,在3米多深的地方,碰到了石塊。」這短短的72個字,就是良渚古城發現的瞬間。
最終,專家們發現了一個東西約1700米,南北約1900米,總面積300多萬平方米的四面圍合的良渚古城。
馬黎的考古報導,也有她追逐的石頭。
2013年,浙江文物考古研究所的專家王寧遠告訴馬黎,他們正在做關於石頭的調查。
通常,這樣的內容,在新聞工作者看來,只是考古隊員的日常研究,沒有新發現,沒有任何結論,「價值」不大。
但馬黎卻跑到了考古現場,跟著考古隊員一起,模仿良渚人,運輸石頭,分析運輸路線、石頭的來源等。得出了「良渚人每天工作量巨大,加班絕對是家常便飯」的結論。並以「還原一個良渚古人的工作日」為題,去探求石頭背後古人的日常生活。
「馬黎是良渚考古的參與者、旁觀者和傳播者」——《看見5000年——良渚王國記事》的序中,浙江省文物考古所所長劉斌寫下他的評價。
連續10年對良渚考古發現進行追蹤報導,馬黎的寫作,讓大眾逐漸了解良渚文明這個實證中華五千年文明史的聖地。如何走進5000前的古人生活?她告訴我們——最終,還是以最日常的投入,才能深刻探知。
馬黎與方向明對談
對談環節,馬黎提出了一個讀者特別關心的問題:良渚人究竟有沒有文字。
方向明表示,這個問題他之前思考了很久,但從未公開說過。
他認為,目前我國最早的系統文字是甲骨文,而甲骨文之前的文字是探究的目標。按目前系統文字需要具備穩定的形音義的特徵來講,良渚目前發現的各種符號的讀音肯定是難以考證的。但是他認為應該從另一個角度來考慮,良渚人建立了高度發達的區域文明,他們有工程量超大的王城、水利系統,有不事耕作的貴族階層,需要按受外圍農民的糧食進獻,如果沒有用來記錄的文字的話,各種測量、計算是難以進行的。而良渚人以統一的神人獸面像統攝一個環太湖流域巨大的版圖,如果沒有文字,光靠口傳,是不太可能實現的。
方向明認為,討論和判斷(原始)文字的指標有四項:時間上反覆出現,貫穿始終;空間上多次出現,多種不同載體上出現;形式上有多種象形和非象形等符號的組合;內容上有象形、指示等。目前已知的良渚成組的刻劃符號具備文字的特徵,他相信隨著資料的積累,良渚的文字問題一定會被突破。
作為一個長期與考古人打交道的記者,馬黎眼中的考古人是怎麼樣的?這是方向明向馬黎提出的問題。
最近,有一個新聞很熱,一位長沙的鐘同學高分填報北大考古專業,被很多網友認為「沒前途」。結合鍾同學的選擇,馬黎感嘆公眾對考古行業的不了解。馬黎認為,如果沒有考古人的工作,這些博物館就將不存在,考古人一鏟一鏟的辛苦工作構建我們的人文大歷史。
而且,她知道,考古人一年365天,有280天是在野外,有時候像包工頭,有時候像調解員,非情商與智商兼具者,不可勝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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