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蔬一飯,一朝一夕

2020-12-18 班門弄影

片名:《四個春天》

導演:陸慶屹

上映:2019年1月

這是一部記錄生活點滴的影片。

第一年春天,故事開始在一棟貴州的老舊白樓。那是一年春節,大街小巷張燈結彩,鞭炮燃放後剩下的紅色碎紙灑了滿地。老家門口貼著「一年四季春常在」,父親在門前向神明祖先俯首叩頭,祈願一年好景,母親在廚房裡親作羹湯,迎接兒女歸家。

在影片中,導演陸慶屹的父母已經舉案齊眉了大半輩子,他們一同等待了多場奼紫嫣紅的花事,守著數段冷暖交織的光陰,生兒育女,養家餬口,而後相伴到老。母親愛唱山歌,父親便在一旁拉琴佐興。父親在水池旁逗弄家裡養的魚,母親就在一旁修剪花枝,望著父親笑。母親愛美,父親就買了染髮膏,弓著腰細緻地將妻子的頭髮染黑。父親愛爬山,母親就買了登山服作陪,與父親一同登走崎嶇山路,飽覽沿途風光。老兩口已然金婚,但在彼此眼裡,父親依舊是那個青澀勤懇的少年郎,母親也仍是那個明豔動人的姑娘。

周國平曾說:「人世間的一切不平凡,最後都要回歸平凡,只有把平凡生活真正過好,人生才是圓滿。」父母將無數柴米油鹽的瑣碎日子拼湊在一起,給往日的庸常賦予溫柔和希望,從朝暉到夕陰,從年輕到遲暮,他們始終以深情擁抱,他們最終相伴到老。

第二年春天,日子依舊安穩幸福。這年春節,全家人圍坐在一起,翻看記錄過去生活的老照片。媽媽面帶笑意地回憶著爸爸在年輕時許下的心願:「我的兒女都是很優秀的,我的妻子又漂亮。如果能有個孫子趕快抱,那就沒有什麼遺憾了。此生足矣。」家中的絲竹管弦仍舊不斷,無論何時總有音樂聲入耳。母親把父親雜亂的頭型梳理整齊,父親把母親花白的髮絲仔細染黑。他們一直如此,在平淡的生活中相濡以沫,以最近的距離守護著彼此。

在外的遊子終究要離開故鄉,在導演陸慶屹離開前,媽媽將自己連夜熬煮的家鄉特產分裝起來,套著圍裙,將兒子送到門口:「你要給我好的福音。」這是在提示兒子今早娶妻生子,更是在叮囑他一人在外要自我珍重。爸爸提著行李箱,如同兒時送孩子上學那樣,將兒子送到車站,細細檢查著那張開往異鄉的車票。待到手中的卡片被檢閱後,與家人再次相見,便是來年。

也是那一年,年邁的二伯生病進了醫院。在病床旁,母親一面打著毛衣,一面哼著曲調,父親就在一旁給她和聲。在母親笑著說自己唱累了時,父親還指著一旁的心率檢測儀,打趣母親開口後,二伯的心率都升高了。「過了這關之後,活到一百歲、一百一十歲以上,沒有問題。」父母如是對二伯說到。

世事無常,家裡老人已然年邁。他們需要特別注意健康問題,更盼望著兒女時常在身邊關心、照顧。或許,在忙碌的生活中,我們更應該多留出一些時間,陪伴父母,在他們面前盡孝,享受著與家人一起的,細水長流的幸福。

又是一年春天,故事從醫院開始,姐姐得了肺癌,對著年邁的父母潸然淚下,一再向父母道歉,無法回饋他們的養育之恩。那一年,爸爸的器樂沒了聲響,媽媽的歌聲也不復存在。老兩口相伴著守在醫院,親力親為地給姐姐餵飯、擦臉、洗腳,做著最基本又最精細的照顧。

面對病床上神色痛苦的女兒,母親只能摟著她,將額頭貼在姐姐臉上,努力忍著哭腔:「快點好,我們回家去。」「好好的睡,崽喏。」

姐姐意識不清,在夢中一直喃喃地喚著「媽、媽...」父親為整夜未眠的母親掖好被子,自己抱著毯子窩進了沙發,歪著頭,蹙著眉,惴惴不安地合眼休息。母親靠在床頭,失神地撥弄著手中的珠串,喃喃地乞求著女兒能夠平安健康。

家人的祈禱最終沒能如願,就在那年春天,家裡從此少了一張滿眼笑意的鮮活的面龐,多了一張永遠微笑著的照片,它代替著姐姐,永遠存留在家中,守候父母,陪伴兄弟。從前是漫天絢爛的煙火,如今是為姐姐燒紙錢的爐火。父母在往年一同登山取樂的風光,在那一年成了為姐姐祭掃的畫框。

生活註定布滿坎坷,姐姐的猝然離世,無疑是這個平和幸福的家庭最大的悲傷。面對此般打擊,老兩口在消沉過後,又重拾了家中的溫暖。他們扛起鋤頭,將姐姐的墓地修成了小菜園,重新為這個家庭燃起生生不息的希望。

生老病死,天意難違。我們在時常提醒著父母保重身體的同時,也要為父母好好照顧自己,避免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愴。

第四年春天,一切照舊。年三十的夜晚突然停電也沒有掃了一家子的興致,在母親的提議下,老兩口秉一燭光,出門看雪。這一年,煙火如常,甚至比往年更加絢爛奪目,二人攜手在夜色當中,共同體味人間清歡。

時至今日,父母的生活樸實無華,卻也如詩如畫。影片最後,父親撐著一把紫色花傘,他的頭髮愈加花白,卻不改舊時笑聲爽朗。母親舉著一把藍色素傘,她的身形愈加佝僂,卻不改舊時明豔動人。兩人背對著鏡頭,並排站在一起,面對面地笑著,哼著伴他們走過了半輩子的山歌,甚至跟著音律,滑稽卻認真地跳起舞來。「動起來呢,收腹、挺胸,還年輕!」面對母親的憨笑,父親面帶笑意,與她一起,在山間翩翩起舞...

導演陸慶屹說:「北漂的人只能那個時間回家,我就是在春節前後去拍攝的。我們家大概春節的時候油菜花開了,油菜花的氣息撲面而來,就是四個春天裡發生的事情。」 誠然,如此的老兩口,如此的家庭,又何止是四個春天呢?一蔬一飯,一朝一夕,三餐四季,笙磬同音。在外的遊子,縱使奔波勞碌,卻永遠有處棲息,那裡春風和煦,那裡波瀾不驚,那裡有一對慈眉善目的老人做好了湯飯在門口等著你。

那是父母。那是家。

願父母常健,愛人常伴,願我們的生活中有愛也有思念,願我們永遠不改對家的眷戀。願平凡的我們,在庸常的日子中,永遠與幸福勾連。

文字&排版:丁潤荻

責編:田桐萱

主編:張圳、李孟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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