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來女士「失蹤」19天了後,「杭州失蹤女子案」終於水落石出,和眾多網友猜想的一樣,來女士並沒有失蹤,而是被丈夫許某某殺害並分屍。
這起案件之所以能被快速偵破,得益於來女士家人及時聯繫媒體,從而引起全網關注,否則這起案件或許就和成千上萬起失蹤案件一樣,隱藏在無人知曉的角落。
那些被「失蹤」的人口
「我敢打賭,
以她的智商,
她肯定不是一個人出去的。」
「找不著就不用找了,
出去玩幾天可能就回來了。」
這起案件最初走入人們的視線,是以「失蹤」的名義,即來女士自己離家出走。採訪裡的徐先生,神情淡定,語氣斬釘截鐵。如果案件沒有引發關注,那麼這很可能只是一起平常不過的失蹤事件。
儘管這個藉口看似很可疑,很多網友都察覺出不正常,甚至猜對了犯罪手法,但案件偵破突破點的是證據,而這恰恰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
無奈的是,許多失蹤案可能走不到這一步,只能不了了之,成為懸案。
雖然在現代社會,監控看似無處不在,但想讓一個人消失也並不是太難。而這其中,又有多少是假接著失蹤的名義呢?
來女士案件,讓人們意識到所謂的「失蹤」並非少數。
由此,網際網路上開始不斷有人提起身邊的被「失蹤」人口,其中絕大多數是女性,她們都被丈夫描述為「離家出走」,然後徹底消失。
就在7月27日,四川安嶽告破一起「殺妻案」,情節與來女士案件十分相似——丈夫趁妻子熟睡時將其殘忍殺害,隨後打電話報警稱妻子失蹤。
類似的案件可以說是不勝枚舉。
妻子或丈夫的突然失蹤,並不是一件合理的事情。尤其作為最親近的枕邊人,得知伴侶失蹤,不選擇第一時間報案,背後很可能藏有隱情。
其中最著名的莫過於華裔神探李昌鈺偵破的「碎木機殺人案」。
故事的情節與來女士案件如出一轍,妻子沒有去上班,公司打電話詢問,丈夫用妻子趁假期回娘家來搪塞,直到公司打電話詢問妻子的母親發現有問題時,丈夫才不得不選擇去警察局報案。
而此時丈夫又在試圖暗示:妻子有婚外情,她或許是和情人私奔了。但實際上,是丈夫殺害了妻子,並用碎木機將其碎屍,將其扔到湖中。
這些案件之所以可以被發現,是由於被害人的社會網絡相對較為完善,她們都有工作、或是和親戚朋友等經常往來,所以會在相對早期的時候被發覺。
難怪有人感嘆,這時才發現公司和老闆的可貴之處,只要你遲到半個小時,就會立馬打電話找人。
但這也恰恰反映出另一個事實,對於那些處於社會邊緣、又遠離原生家庭的人,她們的失蹤往往很難被他人看見,因為很少有人意識到她們的存在。
在李滄東的電影《燃燒》中就呈現了這樣的情節,富二代Ben喜歡結交社會底層的女人,而在和她們相處幾個月之後,便將她們殺害,並將這種嗜好形容為 「燒倉房」。
因為她們毫無用處、雜亂礙眼,即便燒掉也不會被任何人注意。
那些「失語」的女性
這,或許就是女性被失蹤的最大原因:她們失去了與社會的連接以及話語權。尤其是處於婚姻或是親密關係中時,她們的最主要的身份,很可能只是某某的妻子那麼簡單。
這就意味著她們人生的一部分,是由其配偶去言說的。當丈夫說這個女人失蹤了,那麼社會也會接受這個說法。
就像有人提及到妻子失蹤這個說法自古都有,比如嫦娥奔月,在神話故事中后羿說嫦娥突然消失了,別人問她去哪裡了,后羿說她偷吃了靈藥,跑到月亮上去了,於是眾人便相信了這套出自丈夫之口的敘事。
雖然這只是網友的調侃,但卻反映出一個事實:故事怎麼講述,有時候比故事的結局是什麼更重要。
比如希區柯克的《蝴蝶夢》裡,當從男主的視角去講述的時候,他是個被受惡妻折磨,不得不殺妻的可憐人,在他的眼中前妻Rebacc邪惡、放蕩、控制欲強。
但如果換個角度去解讀,這個看似美麗的故事其實就充滿著各種男性偏見,在男主的眼中,女性的範式是統一的,就應該溫順乖巧。反之,就是個十惡不赦的壞女人。
這讓觀者在無形裡將壞女人的形象和殺妻的「合理性」聯繫起來,好像如果你是個壞女人,那麼殺妻也就變成情有可原。
這也是為何男性喜歡用私奔來作為妻子無故失蹤的理由,他們試圖刻意把錯誤引導在女性身上——因為她不是「良家婦女」,這種人即便消失了,也不值得關注或是找尋。
其實,所謂的「消失」或許並不僅僅體現在肉體上,更可怕的是在精神上,即對外界宣稱「她瘋了」或是「精神有問題」,這意味著她被徹底驅逐出社會,成為了「赤裸生命」。
從概率上看,殺妻仍然是極端事件,並且會受到法律的懲罰,但在日常生活中,女性在社會中的「失語」並非不存在。
有很多學者和記者都有這樣的發現,當他們去深入農村調研或採訪的時候,但凡問到公共事務,女性更傾向於迴避。甚至有的地方規定,女性需要獲得丈夫的同意才能接受拍攝。
這其實從側面說明,受到生長環境或是文化氛圍的影響,女性不被鼓勵去參與社會事務,她們和社會的聯結很薄弱,家庭佔據生活的絕大部分。
而一旦在家庭中她們遭遇了不公或是傷害,很難靠自己的力量發聲反抗。如果不是極端事件,社會也很少去關注和傾聽。
就像閻連科所言:「對她們,不單單是成為「第三性」才是悲劇,遺忘才是更大的看不見的悲劇。而婚姻,讓一個女性離開一個家族到另一個家族去,是她們永遠被疏忽、遮蔽、遺忘的根源。」
這種狀況不只存在農村,即便是在城市中,女性也有一定程度上的「失語」。雖然她們接受過高等教育,經濟狀況不錯,但依舊無法逃脫身為女性將要面對的困境。
去年《82年出生的金智英》和《坡道上的家》的熱播,將這種長久以來的沉默打破,人們看到東亞女性在婚姻中是如何被「失語」的。
正如金智英所言:「我覺得這樣活著也不錯,作為別人的媽媽,別人的妻子,偶爾也覺得挺幸福的。可是有時候,我又覺得自己像是被囚禁在什麼地方,我總覺得越過這面牆壁,就算找到其他出路,也依然碰壁。」
最近刷屏的《三十而已》裡,處於上層階級的顧佳,高學歷高顏值高雙商,雖是一名全職太太,但處處幫助著丈夫的事業,是名副其實的好妻子、好母親、好女兒。
如此一個可以稱之為」完美「的女性,仍免不了被許多不友好的評論淹沒。類似「女性不該如此完美,妻子切忌大包大攬,太強的女人沒人愛」等言論充斥網絡……
仿佛女性本就有一個既定的規範,不允許有任何的偏差。
有意思的是,編劇在接受採訪的時候也談到,外界對女性的審視其實很苛刻,現代女性的諸多焦慮也是因此而生。
她們可能是好女兒、是好妻子、是好母親,但至於她們自己到底是誰?有什麼樣的感情需求?遭遇到什麼樣的傷害?卻很容易被忽視。
正如那樣被「失蹤」的女性一樣,看上去或許家庭美滿、幸福如常,但那些隱匿的、殘酷的真相,只有在她們消失的那一刻起,才漸漸浮出水面。
作者 ✎ 莊石
編輯 ✎ 松果編輯部
圖片✎ 網際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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